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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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了两日后，又开始下雨。细雨蒙蒙，薄雾似的飘在天地间。
时至立夏，万物繁盛，若在江南，桃花早已凋谢，荷花已亭亭立在水中央。可在这偏远的北方小城，桃花始盛开。
顾灵雁见雨势不大，出门时便没打伞。谁知微雨中不过呆了半个时辰，再回来时，外衫竟已湿透。
她身上伤痕在有晏清鸿给的药膏后，好得快了许多，只两三日颜色已淡了一半。但药膏沾不得水，她换过一套衣裳后，找了个瓶子，将摘来的一枝桃花插入其中，抱着剩下两枝去找晏清鸿。
答应留下来帮晏清鸿后，顾灵雁仍将自己当成一个护卫。只不过这几日晏清鸿给她放了假，让她先养好伤。春光大好，适合安睡，何况府中其他人都要干活，这偏僻小城又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以致于好好的空闲日子，都被她拿来睡了觉。
她下了楼，路上遇上王府的侍从，都会停下来对她点头行礼，口称“夫人”。她有些不习惯，尤其府内与她关系较好的林厨娘也如此，其余人也不再同她讲王府的八卦和王府外的有趣小事，让她真切地感觉到古代人的身份差异究竟有多明显。
顾灵雁有点郁闷，可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存规矩，她无力改变，只有慢慢去适应，必要时候，她还得让自己去改变。
书房离得不远，顾灵雁收拾起自己的小情绪，先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一抬眼，就看见坐在窗下的晏清鸿。
这人今日穿了一身黑色，与窗外雾蒙蒙的天倒是极配。他手上握着一卷书，却没有在看，微皱着眉，一副深思模样。
见顾灵雁进来，他抬眼看她，目光移到她怀里抱着的花枝上：“喜欢？”
顾灵雁还是不太习惯古人用词尽量简洁的说话方式，她得先猜一会儿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如此刻，晏清鸿只给了两个字，她要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点了下头：“桃花啊，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花呢。”
她打量一圈书房，最后视线落在晏清鸿旁边的几案上。那案上摆着一个白瓷细颈的瓶子，瓶口是空的。
顾灵雁走过去，把花放在那几案上，抱起瓶子去装了些水，再把花枝插在瓶中，退后两步，盯着那花瓶满意点头：“挺好看。”
晏清鸿看着那花，又看着笑得脸上也似开了花的顾灵雁，低喃道：“春色入帏室……”
顾灵雁倾过身子去听：“什么的什么春色？你是在念诗吗？跟桃花有关的诗句我也知道。什么‘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什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还有什么‘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哦，对了！”她双眼变得灿亮：“还有‘桃花流水鳜鱼肥’！”
晏清鸿听她前面几句只觉甚好，想来是她从哪里看来或听来的。
最后一句出口时，似乎还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好笑：之前倒是没看出来，这刁奴十分好喂养，给什么吃什么，且什么食物到了她嘴里，似乎都变成了珍馐美食一般。
他顺口问道：“想吃鳜鱼？”
顾灵雁用力点头，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晏清鸿又问：“鲫鱼呢？”
顾灵雁也点头。
晏清鸿又换了两三种鱼问，她愣点头：“你属猫？”
顾灵雁差一点又要点头，一想不对：“我属羊。”
晏清鸿笑了一声，放下书后起身，走向顾灵雁。
顾灵雁还以为自己又哪里犯了错，往后退了两步，脸带防备。
晏清鸿却拉住她一只手，带着她出了书房，边走边道：“城外有一家酒楼做的鳜鱼十分鲜美。”
杜全上前来问：“王爷可是要出门？”
晏清鸿点头，杜全便去备马车。
顾灵雁高兴道：“王爷是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晏清鸿“嗯”了一声，侧脸看向掩不住欢喜的顾灵雁，尤其那双笑弯了的眼，让他想起方才那两枝被她插入瓶中的桃花上面的雨珠，干净剔透。
他想：人虽不聪明，倒会讨好人。
他又想起自己让人查了两三个月，可顾灵雁的身份都只是一个小山村出来寻亲的孤女，连皇兄的人也未查出多的消息。
莫非真的是我太过疑心？晏清鸿再次看向她的眼睛：这样干净澄澈，像未经过世事历练污染，还笨，确实不像是能做卧底的模样。那日她会出现，替自己身中一刀，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顾灵雁，”上马车前，晏清鸿暗示道：“你若有不甘愿之事，尽可告知本王，本王能保你无虞。”
可惜顾灵雁没听出来，只当一个承诺，“哦”了一声。
晏清鸿对这个“哦”很不满意，一路上又是一张冷脸。
顾灵雁不管他，出了府就不用做戏，把头伸出车外，看烟雨中的街道和行人，感叹道：“春天真好啊。”
她以为晏清鸿带她去的，必定是城中最大的酒楼，结果马车出了城，在离城几里远的一家开在路边的小酒楼前才停了下来。
顾灵雁下了马车，杜全递过来一把油纸伞，她没接，绕到酒楼后面去，还没靠近湖边，就被人拉住。
晏清鸿撑着伞，一手搂住她的腰，道：“你想跳湖？”
顾灵雁指着湖边的几只鹅黄色的鸭子道：“小鸭子啊，多可爱啊。”
晏清鸿不看鸭子，看自己鞋面上沾上的泥，紧皱了眉，不由分说把顾灵雁拉走。
顾灵雁根本没看他，自然不知这有洁癖的王爷此时心情非常糟糕，掰开他的手后，自己蹲湖边看起了鸭子戏水。湖水清澈，看得见湖边水草下一群群的蝌蚪。
顾灵雁多年没见过这种小生物，好奇地伸出双手就要去捞，手刚触到水面，就被人提着后领拖离了湖边。
“晏清鸿！”她很生气，被放开后叉着腰瞪他：“现在是在外面，不用演戏，你不能管我。”
这是她留下来帮晏清鸿的条件之一。演戏的时候，作为宠妾，不论她犯了什么错，晏清鸿都不能罚她，当然，她也不能故意犯错。而四下无人，或者出了王府，不需演戏时，她乃自由身，不受王府规矩管束。
晏清鸿淡淡道：“我虽被贬，却也是王爷。”言外之意是，你不过一介平民，王爷便是要你的命，也是可以的。
顾灵雁听不懂他未说出口的话，但还识趣。又见他将伞面倾斜，没让自己淋到雨，他却有一半肩膀上泅了雨痕，鞋面上也是斑斑点点的泥点，再想起他的洁癖，就不好再闹脾气了。
“你自己打。”她把伞柄推了一下，转身走进酒楼去。
晏清鸿似乎经她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侧头看了眼自己肩上的雨痕，愣在了雨中，直到杜全唤他才回过神来，只是脸色有些凝重。
他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杜全，想起那日昭告顾灵雁为他侍妾后，杜全曾问他“王爷可是对顾护卫动了心？”
他当然否认。明明是那刁奴在引诱他。先是闹着不干了，要离府，接着又让他知道她受伤，今天还给他摘桃花，整日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
可方才自己都未注意，竟把伞倾向她，这于他是头一遭。他出生就是皇子，母亲乃当朝皇后，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他，怕他淋着冻着的，他也习惯了被人伺候，可今日他竟让自己淋着。
这刁奴果然有些本事，以后得防备着她些。晏清鸿沉着脸走进楼里去。
顾灵雁入了酒楼，先观察了下楼内的环境。这酒楼虽不大，楼内却很干净亮堂，难怪能得到晏清鸿的认可。
她要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就跟伙计点菜：“来一份松鼠鳜鱼。”
伙计愣道：“客官，小店没有这道菜。”
顾灵雁也有点愣：“不是说这菜古代就有吗？那你们这里的鳜鱼用的什么做法？清蒸还是红烧？”
伙计答道：“清蒸红烧都可以，看客官喜欢哪种了。”
“一样上一道。”晏清鸿坐了下来，看向顾灵雁：“可还要来一道鱼汤？”
“你这是打算吃全鱼宴吗？”顾灵雁转头问伙计店里可有什么招牌菜，依着晏清鸿的口味，点了两道清淡的时蔬。
晏清鸿颇为满意：这刁奴不过与他同桌吃过一顿饭，连他口味也记住了，果然用心，也不怪自己会上当。
不知是雨天缘故，还是杜全提前安排了人来清场，酒楼里只有他们，因此菜也上得快些。
先端上来的是清蒸的鳜鱼，顾灵雁伸筷夹了一小块，味道果然如晏清鸿所说，十分鲜美。
晏清鸿见她吃得满意，便不计较她不守规矩先行动筷，自己也提了筷子吃起来。
随后几道菜味道也极好，顾灵雁吃撑了肚子，让伙计叫来厨子好一顿夸赞。
晏清鸿盯着她拉着那厨子的手，冷声道：“非是他厨艺好，是食材好。”
确实如此，但顾灵雁又夸了两句才放开，跟着晏清鸿坐上马车回去。
马车行到半路，顾灵雁喊了声停车，却不能马车停下来，就跳下车去，吓得晏清鸿当即色变伸手去拉她：“顾灵雁！”
但他伸得太迟，顾灵雁下了车，蹲在路边就吐了起来。
刚下车的晏清鸿看着那一团秽物，往后连退几步，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于是，回去的路上，宸王抢了杜全的马，也不肯同顾灵雁一起坐马车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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