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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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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仲书并未带曾一杭上师傅房里,而是一转弯出了道观,沿山路直上。原来道观并不在山顶,出了道观,哪还有路,仲书踏云而行,每一步踏得都是虚空,却又不落得下去。过云轻衫湿,山风也潮冷,总之并不大好受。
仲书回头一笑道:“这才真真云里雾里,我的衣服没一处干的了。”
曾一杭哪有心情同他说笑,只低头走“路”。仲书也不计较,只领着他继续往上走。
走了好一会儿,还没到头,四周的云层越来越黑,天色也越来越暗,曾一杭急道:“仲书,再走下去,这都要到南天门了!”
仲书没有看他,只高声道:“南天门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么!哪有那么容易到的!”
他话音刚落,天上就打了个惊雷,震得曾一杭耳朵好一阵听不见声音。接着,大雨哗哗下了起来,伴着雷声轰轰。曾一杭心跳得厉害,怕季霖出事,没顾上使避水术,淋得好不狼狈,越过仲书想飞上去,却使不上力。
“季霖!”他冲着厚厚的云层喊。
突然,云层大开,闪电好像要划破像被火烧得发红一样的天空,曾一杭看见一条巨龙,和一个小人,在那里乒乒乓乓地厮杀。那巨龙银光闪闪,虽然身体庞大,却十分灵活,目如火炬,口吐雷火,冯秋想再拿捆龙索锁他,竟也锁不上。可它想伤了冯秋,倒也不行。
昨夜在东海上,他只顾着找季霖,一看他被冯秋套住,便冲下去救。二人斗法,竟不如今日看得如此分明。冯秋一招一式,有些他学过,虽然有些狠毒,可不得不承认,运用之妙,是自己从没想到的,他仙力禀赋全不如季霖,季霖全力应他,他却不会让季霖伤到一点半点。而季霖闪避反攻,也都是他在寻常龙身上见不到的。
他拔腿就要上前,可那云如同泥淖,不让他移动分毫,只能在暴雨中傻傻看着。大约过了一柱香功夫,龙与人都分不出胜负来,又一声雷响,云层密合,再也看不到什么了。雨渐渐停下,云层也渐渐退去黑色,又回复以往的洁白来。
“走罢。”仲书不知从哪回来,对他道。
“什……什么?”曾一杭不敢相信,“我还没见到师傅!”
“可以了,走罢!”
曾一杭还要再说什么,觉得浑身一暖,抬头只见云开日出,碧空如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季霖、冯秋,早已不见踪影。
他匆匆忙忙与仲书往回赶,脑子里回想起昨夜驾着季霖的情形,觉得那时实在顺手得很,又忍不住与冯秋对比起来,突然觉得浑身一凉:我怎么在想这种事?
“师兄?”进门他就被吓了一跳,季霖正在床上等他呢!
“你……师傅叫你去做什么?”曾一杭忙问。
“他说不信冯秋能制得住我,叫我当场与那小人干一架,我倒以为是干掉他的好时机,没想到却伤不了他!那老头竟把我平日冲撞师傅的事一块拿来训我,说我修炼不精!”季霖懊恼地说,“让那小子跑了,我真气不过!”
曾一杭愣愣听着,竟脱口而出:“我刚才看了,你只用蛮力,确实不如他。”
季霖脸色一沉,不说话了。曾一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怕他误会,又忙把被师傅叫去,却只看了一场打斗的事说与他听。季霖听了,默默地看着他,曾一杭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淌水,打了个冷战,忙使了个避水术,却心定不下来,冷得发抖还是没法弄干自己。
“师兄,怎么了?”季霖伸手护住他,曾一杭身上的雨水消失得一干二净。
“让冯秋跑了,可怎么办?”曾一杭摸摸他身后,衣服穿得薄,好像还有痂微微凸起来。季霖似乎觉得痒,又好像舒服似地把眼眯上,向曾一杭怀里钻,一下子把他挤得往后,坐到了床上。曾一杭觉得被水淋得冰凉的胸口又暖和起来,疼爱非常,把他搂在怀里。
“来日方长。”季霖不想多说,伏在他怀里,声音也闷闷的。
曾一杭沉一口气,觉得不能轻饶了冯秋,正想着,季霖扑上来,把他压得仰天躺在床上,季霖趴在他身上就亲。
曾一杭有些应接不暇,忙推了他一下:“做什么?刚打完架倒高兴了?”
“我哪里高兴得起来!我最恨别人骑在我身上!”季霖怒意又起了个小苗头。
“那我昨夜不也骑上去了,你也恨我?”曾一杭半开玩笑道,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也不是自己愿意,不是为了救我么?”
“我是御龙使……”
“放心,你平常应对的那些龙足矣。不会碰上神龙的。”
“如果碰上了呢?”
季霖突然撑起身站到床边,兴致全无的样子,皱眉道:“师兄你为什么今天总说些让我不舒服的事?我应该什么都知道么?”
“我不过是……”曾一杭不擅长与他斗嘴,抱着膝坐在床头,看向一边,才轻轻说道:“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好,反正你一向想让我知道就说,不想让我知道便不说。”他自己说着,心绪也不好,不想同季霖计较,也跳下床向门外走去。
才没走几步,他突然觉得被拦腰一抱,接着被摁在床上。只听季霖急急问道:“你怨我?”
曾一杭摇了摇头,翻身想起来,却又被摁住,季霖又不管不顾亲了上来,这次来得凶猛,牙齿撞到好几回。亲还不够,季霖竟用冰凉的手去解他衣服!他心里有些抑郁,又有些怨怼,还有些困惑,奋力推开季霖,才站起来没走一步,就被季霖绊了一下,一下子扑在冰冷的地下,摔得生疼。季霖本来没想让他摔着,慌忙去扶,曾一杭有些怒意,不让他扶,就要甩开,季霖不依不饶,两人竟在地上扭打起来。曾一杭力气上哪是季霖的对手,也不可能出法术伤他,可季霖才不管这些,竟使法罩住曾一杭,不让他爬出去。曾一杭大怒,使出金鞭,季霖只见金光一闪,竟有些怕,力道松了些。才一眨眼功夫,就被曾一杭劈开门,逃了出去。
曾一杭跑出观外,游荡了一天,到天黑才回去。此时厢房已空无一人,门板却还东倒西歪。他知道季霖也生气了,只得自己修了门板,也不去寻季霖。
一连几天,他们都没有再见面。上课时,也不见冯秋,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奇怪的是,除了曾一杭,竟也没人问起。一切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师傅开始在练习时,对他另眼相看,传授他更高更难的御龙术。曾一杭学得投入,研习也从不落下,只不过他研习时是神情严肃,待大家闲聊时,他就是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仲书劝他去华清池,他就“嗯”地应一声,可每走到半路,又直着眼走回来坐在大家中间,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