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墓园、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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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羹有点老，吃完之后碗的内侧留下了一道老蛋痕迹。
“先泡着吧，回来再洗。”很理所应当的这个活就落到了穆阳身上。
宋琛换了衣服领着他出了门。小泰迪想跟着出去，被他用一根虚拟食物空投着引开了，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墓园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宋琛开着车一路上难得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穆阳也跟着压抑起来。
半道他下车买了束花，到了地方后和看门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他沿着石阶一路走着，最后停在了一个墓碑前。
宋琛将花摆在墓前，“看看吧，当年离家出走的小不点又离家出走了，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
“依然很帅。”穆阳接了句。
宋琛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来的路上穆阳一直在回忆小时候见到小智时候的事情，除了些零碎的片段已经不剩什么了，可看到墓碑上贴着的照片时，种种回忆想被唤醒了般纷至沓来。
那个像大哥哥一样温暖的人失去了颜色和温度，躺在这样冷清的地方。
他的鼻子涌上来一股酸胀，不受控制的。
“你们待会儿，我去抽——抽会儿那边的空气。”宋琛起身走开了。
穆阳蹲下来，摸了摸那上头小小的照片，记忆中没怎么变化的脸，“为什么一想到你是我爸就感觉你很老的感觉？可我真没觉得你多老，像哥哥。”他笑了下，“我不算离家出走，就是来旅个游，看看你。”
一阵风卷来，带着有些冷的春意，穆阳待了很久，直到宋琛抽够了那边的空气走过来他们才打算离开。
“你不再待会儿么？”穆阳问他。
“不了。”宋琛回头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想来就来了，我得替他照顾好他儿子，唉，这不公平，他都两个儿子了，我一个都没有。”
“……”
宋琛的生活极其无聊，一整天无所事事，拉着他买完菜就回去窝着看电视。
“你不上班么？”穆阳问他。
宋琛看着电视勾了勾嘴角，“羡慕么？”
“不羡慕，我又不用上班，就是好奇你不工作怎么生活？”
“真能操心，我还能没事干么？我是因为你来了才请假在家的。”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呆着就行。”
静了一天一夜的手机突然在茶几上疯狂振动起来，宋琛就在手机边上，打眼一扫就看到屏幕，挑着眉毛很有兴致地看看他。
穆阳心头猛地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季衡。
“接么？”宋琛问。
穆阳扪心自问，有点想接的意思。
沉默替他做出了回答，宋琛把手机扔给他，穆阳忐忑地组织着语言，竟有些紧张，不过等他看到来点是谁的时候顿时感觉三条黑线从头上滑了下来，冲宋琛没好气地喊：“你幼不幼稚！”
宋琛笑的埋在了沙发里，掏出手机挂断了，“没你幼稚，多大了还离家出走！关机！想引起别人注意啊？”
穆阳皱了皱眉，“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过了会儿，又补了句，“……也想看看自己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
“别试了，真剩你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宋琛缓了口气，揉了揉笑僵的脸，“那是一种挣脱不掉的万籁俱静，天都是灰的。”
穆阳没说话。
“你们都知道对方还在，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你在等什么？等到失去的那一天么？”
“我感觉，我已经在失去他了，他说他会陪我等，等这段感情被距离和时间冲淡，”穆阳叹了口气，“不好好珍惜的不是我，是他不要我的，我也无能为力。”
宋琛偏头看着他，“那你对他的感情淡了么？”
“如果淡了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那你怎么就断定他有呢？”
我能！
我就能！
穆阳在心里咆哮，但他没吭声，也许比起这种状态，他更害怕听到季衡说我不爱你了，我累了。
“或许……算了，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果爱，是能感觉到的。”
前一天还被嫌弃在家无所事事的宋琛，第二天就西装革履地上班去了。
穆阳终于有了静一静的时间，每天一日三餐，外加遛狗。待了几天后，他买了回去的票。
“下次来的时候别空着手啊。”宋琛把他送到了车站。
穆阳啧了声，“知道了，没见过你这样的。”
宋琛笑着说：“这不就见着了么，上次在你们家附近吃的那个酱牛肉，别忘了啊。”
“来不来还两说呢。”穆阳挥了挥手进了车站。
这几天有很多条消息，他都忍着没看，这会儿坐在高铁上挨个儿把消息看了。
没有季衡的消息让他有些失望，也很担心，下了车后他给顾辉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喂了声，没人说话，过了会儿挂断了。
穆阳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正想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打了过来。
“穆阳？你回来了？”
“……我没跟你说我出门了吧。”穆阳心里升起一点小小的希望，是不是季衡注意到他出门了，“刚才你怎么挂断了？”
“啊？哦，刚才信号不好，我说了半天没听见回应就挂了。”顾辉说：“前两天你妈妈打电话了，问你是不是跑这边来了，怎么？离家出走了？”
“没有，去看了一个朋友。”穆阳心里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季衡怎么样了？”
“挺好的，情况还算稳定，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他不是很想理我，我就不在他面前晃悠了，知道他没事就行了，那个，你别告诉他我跟你打电话的事儿。”
“……行，你，没事吧？”
“没事，挺好的。”
“要不我把电话给——”
“不用了，我还在车站排队坐车，先不说了。”
穆阳匆匆挂掉了电话，他抓着手机愣了会儿，心口似痉挛般抽了下，他抬头按在了心口。
疼。
季衡，你的心也会疼么？
高三伊始，长林中学就进入了高考倒计时。穆阳在高压环境下发现自己真的是个没耐性的人，就像没了苹果吊在前面的毛驴一样。
和韩明见过几次，他还是那个很社会气的明哥，和朋友凑钱开了个串儿店，生意还不错。
穆阳偶尔会和周也带着人去捧场。
如果习惯了一种生活，就会渐渐安于现状，如果思念成了习惯，就会停留在思念。
穆阳渐渐习惯了没有季衡出现的日子，习惯了所有高三生都有的生活，他把关于季衡的一切都放在了回忆里。
一切都像没了痕迹，一切痕迹又好像悄无声息变成生活中的寻常。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一个网友约他见个面。
穆阳去了，因为网友是他的小金库，大财神。
大财神关睿坐在奶茶店外的遮阳伞下，穆阳坐下后他吸了口冰凉的西瓜汁说：“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约这里，我们不配去更高档点的奶茶店么？”
“因为近。”穆阳点了杯西瓜汁，“最近太忙了，下次你再创新高，我请你喝长林最好喝的奶茶。”
“格局够大。”关睿比了比大拇指。
“季衡什么时候回来？”自从他知道那次小道消息是从季衡那得的，关睿每次见他都要问一句。其实那次小道消息时间太短没能让他们赚很多，不过也算弥补了亏损，关睿一直想和季衡见见当面聊聊。
“你要相信你自己。”
“他说的？”
“我说的。”
关睿啧了声，“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会与不会，穆阳现在已经很少回去思考这个问题，他要想的是晚上要做几张卷纸？那些类型题他还没掌握？奶奶该去检查身体了吧？老妈最近和老赵通话有些过于频繁。
班里都在热火朝天讨论填写志愿的时候，穆阳仿佛开了静音，他的志愿很明确，长林大学的医科。
长林离家近，方便照顾奶奶，学医也可以照顾奶奶。
班主任找他聊过，说他的成绩可以试试更好的学校，穆阳连想都没想，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长林大学。
催命般的倒计时，日复一日的埋头苦读，所有的结果都呈现在了那个炎热的盛夏。
考完试下了一场雨，驱散了暑气，有了暂时的凉爽。穆阳估完分把纸一扔，双手插兜走出教室回了家。
他回小区把衣服收了两件，对老妈说：“这个暑假我要去奶奶家，你和老赵不用顾忌我，如果你俩能成，我第一个祝福你们。”
“别瞎说。”老妈有些不好意思，目送他走到门口。
穆阳顿了顿，转身看着老妈，“妈，如果我谈恋爱再找个男朋友，你会不会还哭？”
许慧愣了愣，皱了下眉，“你，改不过来了么？”
“我早说了，不管是不是季衡，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
许慧没说话，叹了口气。
穆阳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一条丝巾，上次去J市的时候买的，恭喜你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希望你也能祝福我。”
许慧接过盒子，“J市认识的么？这个男孩。”
穆阳笑了笑，没说话。
最后一个暑假，穆阳实实在在厮混了三个月，游泳打球，快开学的时候整个人都黑了一度。
“等军训再一练，回来就只能看见白眼珠子和牙了。”小姑帮他检查着行李，“成了，缺什么再打电话吧，反正离得近，让张磊给你送去。”
“还一个礼拜回来一次是吧，”奶奶给他装了好些吃的，“那东西就不给你装太多了，吃不完就坏了。”
“你多给他装点吧，第一天去，分给同学点搞好关系。”
“嗳对，不然我哥这脸往宿舍一站，人就感觉进错了系。”张磊躺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说。
穆阳在他腿上弹了下，“别玩了，干活，帮我把你姥姥给我准备的夏凉被拿车上去。”
“得嘞。”张磊又按了会儿丢开手机，抱起被子就往外冲。
“感觉张磊长个儿了。”奶奶说。
“能不长么，天天吃的比猪都多。”
张磊一趟活去了半天，回来的时候一脸振奋，“姥，隔壁是搬来新住户了么？”
“是啊，原来的那家把房子卖了。”
“那，”张磊看向穆阳，“是……是么？”
“不是。”穆阳看了他一眼。
小姑拍了张磊一巴掌，“什么是那的，对什么暗号呢？让你爸进来拿东西，抱着个方向盘孵蛋呢。”
小姑夫开车，张磊随行，把东西全部运到学校后小姑父就走了，张磊对大学很稀罕，赖着要逛一逛再自己回去。
俩人收拾好了床铺就去找吃饭的地儿，张磊比穆阳都兴奋，拿着手机拍个不停，拍完了就低头扣手机。
“你老实说，许亦辰是不是在附近？”穆阳问。
张磊笑了笑，“知我者我哥也，吃完饭我就不陪你了啊，我们去玩去。”
穆阳踢了他一脚，“我就知道，什么兄弟情深，你说人许亦辰跟对象在一起你当什么电灯泡呢。”
“谁电灯泡了，他们这会儿吃饭呢，吃完饭就各找各妈了，下午就我俩。”
穆阳恍然，“啊……”
“啊什么？”张磊皱着鼻子，“有了爱情就不要友情了么！”
穆阳手放后脑勺伸了个懒腰，“吃什么呢，我来的时候看学校门口有个烤肉，吃烤肉吧。”
“我们是纯哥们儿。”张磊拉着他哥硬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知道么，我们，是纯纯的哥们儿。”
“嗳，我知道。”穆阳甩开他，“我还能不知道你么。”
学校的校园很大，路两边种了很多法国梧桐，这个季节到处是浓荫，站在浓荫下看篮球场，一片刺目的白光里几个黑猴在挥汗如雨。
从这里到门口有两条路，穆阳正想着走哪天阴凉多些。张磊忽然拍着他胳膊十分激动，“哥，快看。”
穆阳顺着他指的方向努力对焦，然后看到了球场外一群女生聚集在拦网外唯一一颗树下，各个短袖短裤，细白的长腿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大学真爽，好多美女。”张磊下意识选择了路过美女的那条路。
穆阳只得跟过去。
“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别打我。”张磊笑嘻嘻地看着穆阳。
“那你就别问欠打的问题。”穆阳插着兜懒洋洋走着，这种天晒得人有些提不起劲。
张磊压低了声音，“你现在看着女生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你懂我意思么？”
“赏心悦目？”
“差不多吧，可以更深一层次的。”
“没有。”穆阳答的干脆了当，在张磊开口前又补充道：“对男的也没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对路人有那种感觉的是变态吧。”
“……当我没问。”张磊叹了口气，他哥这是明摆着没正面回答问题，这就是在逃避，就还是过不去那个结。
作者有话说第97章 墓园、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