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因改了》黑水鱼

1、约架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十五分钟，长林中学门口只剩三三两两滞留的学生，穆阳蹲在马路牙子上，嘴里叼着一盒酸奶，这是他同桌今天早上课间操的时候放他桌子上的。

　　草莓口味的，可以嚼到果肉那种。

　　吸完最后一口，他抬手瞄准远处的一个垃圾桶，嗖的一声扔了进去，说：“你还别说，刘君雨买的这个酸奶还挺好喝。”

　　旁边玩游戏的周也头也没抬，问：“刘君于是谁？咱班新转来的？”

　　穆阳扫了他一眼，“你他妈眼里除了游戏还能不能有别人了！同学两年你人都认不全。”说着抬着下巴指了指马路牙子对面，那里或站或坐着几个人，还有两个手里抽着烟，眼睛时不时往这里瞟过来，其中穿黑衣服牛仔裤的那个尤其苦大仇深瘦的跟虾米似的一脸蔑视，见他看过来，示威似的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来，偏头对旁边的人说着话，穆阳猜测他们是在排兵布阵，用他们那一个个的虾米脑子，他抬手摸了下耳朵，“就大虾米喜欢的那姑娘，我同桌。”

　　“大虾米？”周也手上手指忙的飞起，话音刚落，游戏里便祭了天，一阵气闷，这才收了手机反应过来穆阳说的是什么，看了对面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骂道：“哥，你尊重一下对手，人他妈叫刘君怡好吗！什么刘君雨！”

　　管他什么怡什么雨的，总之就是他同桌，挺漂亮一女生，而且大虾米喜欢他同桌。

　　“大虾米因为刘君怡约你干架啊？那这都几点了就蹲那光看也不过来？”周也也跟着瞎叫外号，看了看手表，“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穆阳不禁笑起来，“你尊重下对手好不好，说不定人等帮手来呢！”

　　周也长叹了口气，“真他妈服了，人姑娘看不上他他就找你麻烦，多大出息，怪不得刘君怡看不上她，要我我也看不上。”

　　他们已经时高二的学生了，依着穆阳的丰富经历他是不屑于和大虾米这样的人纠缠不清，而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想一次性解决问题打改了这帮混子，以后好安生。

　　蹲了十来分钟腿都发麻了，穆阳站起身来，在地上躲了几下脚。对面的人注意到他的动静，立马掐烟站了起来，招了招手，领着三五个人架着膀子甩着胳膊朝这边走过来。

　　周也见这架势，防止打斗过程中手机掉出来，特地拉上了外套口袋拉链，跟着站了起来。

　　大虾米的左右护法领头走到了穆阳的面前，眼里透着轻蔑的狠劲，吊儿郎当的的笑了声，“找个地方？”

　　穆阳把他们挨个扫了眼，对他们的身体素质有个的大致的判断，目光回到护法的脸上，笑了笑，“怕打输了被人看见抬不起头啊。”

　　他这语气太嚣张，是人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挑衅，恨不能立马甩出两拳揍他大爷的。

　　可左护法没冲动，还继续放着狠话做铺垫，很瞧不起他们，“就凭你俩？”

　　周也抬着下巴拽的也十分欠揍，“就凭我俩。”

　　不知道是周也气势太足还是对方没有想好怎么回击，几个人沉默了两秒。

　　“挺嚣张啊。”大虾米冷笑了声，看着穆阳，“知道为啥找你吗？”

　　穆阳眉稍微抬，“因为你皮痒了呗。”

　　大虾米大概从没有被人这么挑衅过，登时变了脸，抬起一脚就朝穆阳踹过来，“你他妈挺能说啊！”

　　穆阳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就已经在为动手准备了，因为他比大虾米高，腿也长出一截，所以大虾米一脚踹过来的时候他没抬那么高和他踹了个对脚，然后一脚把他踹的蹲坐在地上。此局面始料未及，开战即败，大虾米瞪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扯着嗓子骂道：“他妈的看个鸡毛啊，给我弄死他！”

　　左右护法最先被骂醒，顿时蜂拥上来，手脚并用，对着穆阳和周也就是一顿狂锤乱踹。

　　穆阳打架从小打到大，包括但不限于同班、校友以及别校。高一之前他的名声是相当响亮的，放眼整个校园，别说同学，就是老师和校领导都不愿招惹他，高一下学期接连两三次叫家长后老妈给他转了学，就是现在的长林中学，这里的学生都没听过他。

　　而且老妈的工作要调整，似乎是要在这边，他怀疑老妈是因为这个才非要给他转学，他不明白，自己小时候就被他们丢给奶奶住，其实不管他在哪个学校跟老妈都是长时间见不到一次，为什么老妈工作调整他就要跟着跑，这没什么意义。

　　大虾米据说是整个高二年级的领头混子，长得不好看还总作妖作怪，而且他们几个真的挺菜的，根本不需要他多大的精力，甚至在调整的间隙他还能注意到对面无人超市的门打开，走出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短袖和浅灰色运动裤，看上去视觉很舒服。出门后朝他们这看了一眼，半晌又往校门口看了眼。

　　穆阳一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一边鬼使神差的也朝学校门口看了过去。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三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跑近了才冲着他们喊。

　　“卧槽，阳哥保安来了。”周也喊了一嗓子，所有人动作都顿了下来纷纷向保安看齐，导致穆阳本想给一个长的跟鸡崽似的人一记窝心脚，因为鸡崽那一停顿踹了个空，险些闪了腰，冲周也打了个响指，“走。”

　　大虾米挨了好几脚，他妈的穆阳光捡着一个地方踹，踹的他心口疼。他看了看拎着电棍朝他们冲过来的保安，又看了看早撒丫子跑出去的穆阳，骂道：“愣他妈什么愣，跑啊！”

　　长林中学有三霸，保安、保安和保安。校领导不知道走的什么关系，请来的保安大哥各个身形矫健如神功附体。大虾米他们没跑几步就被一手俩拎着后领子给揪回了保安室。有两个保安去追穆阳和周也，结果没追上让给跑了。

　　“跑的真快！”一个年龄长些的保安喘着粗气，摘了帽子扇风。

　　另一个年轻些的没说话，目光从远处收回，脸不红气不喘的转身往学校走去，“你的身体机能大不如前了，有时间去报备下吧。”

　　闻言，年龄大些的保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笑，“嗯，抽空的吧。”

　　年轻保安没再说什么，与马路对面穿黑衣灰裤的男孩擦肩而过时看了眼，只是男孩没看他，双手插兜面目表情的走了过去。

　　穆阳跑到一个胡同的围墙下，脚步未停，一脚蹬在墙上，两手趴着墙头身子一跃，三四米的高墙就这么轻巧的跃了上去。

　　他的弹跳力很好，周也见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但每次看还是会心里卧槽，好牛逼！他试着学了下，仰泳着被弹到了原地。

　　“阳哥，拉我一把。”周也气喘吁吁的伸出手。

　　穆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不回家跟着我干嘛，大虾米他们肯定被保安给逮了，咱俩不顺路，你回去吧。”

　　“靠，阳哥你好无情。”周也啊了声，推了推眼镜，不过从认识到现在的短暂接触来看，穆阳既然说让他回去那就是真的想让他走，再说他会烦，所以他也没有勉强，收回手后退两步，“行吧，那我走了，我们下午再见。”

　　穆阳说：“下午我不一定去学校，如果有作业你...算了，有的话你别告诉我，老赵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生病了。”

　　周也点点头，胡乱的挥了挥手，“嘚，知道了。”

　　穆阳转身跳下了围墙，要不是听到落地后踩着枯叶的脚步声，周也都要绕过去看看他有没有摔断腿了。他啧了声，“真他妈邪性，这么高的墙翻来翻去跟玩似的。”

　　季衡在马路上缓缓走着，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摸出来看到来上面的提示后半晌才点了接听，语气跟他的声音一样毫无波澜，“妈——”

　　这个字在他的嘴中出现的频率太低，季衡感觉音调有些生涩，还有一丝抗拒。

　　电话那头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新房子住的惯吗？”

　　季衡松了口气，抬脚继续走着，“那房子的房龄比你都大。”

　　女人在听筒里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声音依旧很清冷，“我让顾辉找人重新装修一遍。”

　　“不了。”季衡否决了这个安排，“住不了多久，不用费那些功夫。”

　　女人又沉默了，接下来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向来不会说关心或安抚人的话，季衡等了会儿，说：“挂了。”

　　女人嗯了声，停顿了片刻掐断了通信。

　　上课没有季衡想象中那么有意思，本来以为自己能呆一整天，没想到却连半天都没坚持住。老师的话从他左耳朵进，很快又从右耳朵出，甚至不需要大脑过多的参与，这些东西太简单了，他很早就接触过，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对他来讲学这些东西的意义在哪。

　　像木偶一样的静待时间流逝，他会感觉丧失存在的意义，即便这个意义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意义。

　　新住处是在一处城郊农村的胡同里，不算很偏，环境甚至可以说很适合居住。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房子，有左邻右舍，胡同很宽，有的住户把车靠边上还能再过一辆车。

　　季衡住的地方在13号胡同最末尾，再往里走是一片田地，分区域种着蔬菜和小麦，小麦才长一只手立起来那么高。他其实没亲眼见过长在土里的小麦，只在图像资料中看到过，如果他不闻，其实分不大清长在地里的韭菜和小麦。

　　大院的门是铁质的大铁门，右面那扇还开了小窗，他的手指在铁门处迟疑了片刻，似乎是不大习惯这么传统的开锁方式，然后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的钥匙，简单的一片，轻轻一动便能打开门，形同虚设。

　　“我早跟你说了，那就是个骗子，现在谁还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三岁小孩都唬不住。”

　　巷尾的土坡转角走出两个人来，一个男孩，17岁，身高183，学习成绩F，外勤比例高达90%，名字：穆阳。

　　这是他从顾辉那看来的信息，“外勤？”他当时指着显示屏上的一小块便签纸，手指点了两下表示疑问。

　　顾辉自认为很幽默的笑了笑，“请假和旷课。”

　　另一个人是一个老婆婆，头发黑白相间，六十多岁左右年纪，但是身子骨看起来很硬朗，走路腰不弯腿不颤，一口气能上整条坡。

　　资料上写有，她是穆阳的奶奶。

　　穆阳手里捧着一堆根茎上还带着湿泥的绿色蔬菜走到坡上跺了跺脚，跺下一片泥脚印。

　　昨夜刚下过雨。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才选择相信他。”奶奶看着那一地泥印，啪的一声在穆阳后肩拍了一巴掌，“嗳呦你个倒霉催的，你把泥都弄人家门口了。”

　　穆阳还没说话，抬头一瞥看到了站在门洞下的季衡。他对这个人，不，准确来说对这身衣服有印象，昨天见过一次，今天中午又见过一次。眼睛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终定格在大概腰线的位置，穆阳脑子里忽然蹦出了0.618这个黄金比例数值来，天可怜见，如果他初中数学老师知道了能半夜收拾行李跑路，太吓人了。

　　“呦，这是新搬来那小孩吧。”奶奶把泥点踢到了土坡下头，对季衡笑了笑。

　　季衡扫了眼被踢走的黄泥......没有表情，没有问好，也没有回复一个笑容，就这么看着他们。

　　奶奶也没在意，笑完了脚下不停往家走去，边走边对穆阳小声说：“人家肯定是对你踩一地泥有意见了，打招呼都不笑的。”

　　穆阳回头看了眼，但门洞太深，走过两步就看不到站在里面的人了。

　　“你看看。”奶奶临进家门拽着穆阳的胳膊，指着自己家房子的高度，又指了指两边，“我们在中间就像凹凸的凹，人那人说得把高度提上去，不然压制我们家的运气，你学习会不好的。”

　　穆阳一听就笑了，“您竟瞎担心，我学习什么时候好过。”笑完了见奶奶白瞪了他一眼，忙妥协哄着，“行行行，回头我找几跟竹竿给您搭上一层塑料棚，保证比两边高一截，刮风的时候还能听响。”

　　奶奶不想理这个不着调的孙子，开开门回了家，“那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你一个人修不好，让他们也来帮着一块搭。”

　　听到爸妈两个词，穆阳心说又来了，兴致也不是很高，敷衍着应着，“......他俩工作忙着呢，没空来给你干活。”

　　“你不问就知道？”

　　“行，我打。”

　　季衡打开门走了进去，本想转身上了门锁，忽然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东西，靠近卫生间的地方，本来只有一个树坑，现在树坑里面多了一株植物。他看了眼，根据叶子他判断那是一株蔷薇。

　　院门是形同虚设的普通铁门普通锁，屋门却是很先进的指纹锁。此时这个很先进的门开着一条门缝。不管下意识是否觉得肯定是顾辉，他还是不动声色警惕起来，这是他的习惯。

　　门被拉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在他左脚跨进去，右脚准备跨入的时候昏暗中带起了一阵劲风，他微微侧头，精准的抓住袭击之人的手腕反手一扭按在了墙上，顺手拍开了灯。

　　被按住的人果然是顾辉。

　　他艰难的扭过脸，嘴被墙挤得变了形，“s......s......surprise！宝贝儿。”

　　季衡松了手，心里的防备因看到顾辉的脸而解除，转身的时候愣了愣，“你干什么了？”

　　顾辉揉着胳膊，心说这小子下手可真不留情面，揉了几下感觉缓了些才指着一屋子东西介绍，“当然是补填的家居啊，根据你的习性，全是智能的，只需一键便能解决你的烦恼，还有好些玩意儿是我从研究所顺的，不过放心，都是经过检测的，很安全。”他走到双开门智能冰箱边打开，里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食物，分门别类的放好了，“冰箱里我给你准备了大概一星期的量，这地方有点偏，晚上可没有那么多外卖给你提供贴心服务，我会估摸着时间来给你增加补给的。”

　　季衡嗯了声，除了第一眼的意外，再没有其他情绪波动，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手里捞过一个抱枕盘腿倚靠着，抱枕的内芯是研究院特用的特殊材料制成的，回弹不是很快，也不容易变形那种。

　　“今天去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和小伙伴沟通交流？”顾辉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笑着看着他。

　　季衡瞥了他一眼，“让你兴奋的点在哪里？”

　　顾辉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的金属U盘，“主要是你第一次上这样的学校，像所有你这个年龄段的普通孩子一样，这种感觉就好像亲手养大的儿子娶......咳，这么形容有些不太恰当，感觉在占季副院长的便宜。”他的手指挂着金属U盘的挂链，“这个是给你的资料，E区所有疑似个体的资料都在这里面，如果需要帮忙，去你们学校保安室找柯东。”

　　季衡一直看着那个U盘，听到最后一句才把目光移到顾辉脸上，“你不在？”

　　顾辉笑了笑，“果然没白疼你，对于你能惦记我我很高兴，不过我打算给你个惊喜，先不告诉你。”

　　季衡没说话，伸手接过了U盘。

　　这个房子很大，虽然只有季衡一个人住，顾辉还是把每个空房间都布置了一番，有种并不是没人住的错觉。其中一个门上还挂了牌子：顾辉专属，配了一个黑色的狗头。

　　临走时，季衡把顾辉送出门，指着那个简陋的门锁，“这个——”

　　顾辉扭头看了眼，顿时来了兴致，“是不是想夸我思虑周全？这叫什么？这就叫大隐隐于市，我们要保证和普通住户一样的门脸，不容易招人惦记，里面的东西贵着呢。”

　　季衡没有接话，大概对这种无语的脑回路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