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汛》沈云禅

31、男妈妈

　　第31章
　　一时头脑发热跑出去，等停下来时候，周围都是不认识的路。

　　青芦村有很多狭窄的一人巷，白天逛看都是走得大路，她没怎么在意过小巷子。
　　现在她尝试着找回去的路，但四周大同小异，她也分不清哪条是来时走过的。

　　天色愈发昏暗，脚边有流水从沟渠淌过，借着微弱的反光，叶蓁才能勉强看清路面。

　　除了墙壁还是墙壁，就像一个迷宫把她围在里面。
　　好像走哪都是一样的路，石块铺成的小道起伏不平，叶蓁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转了几圈无果，只能认命地摸出手机。

　　按了几下都没反应，叶蓁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不会是没电了吧？
　　她按下开机，屏幕上明明白白跳出空电量的标致，闪烁几秒后变回黑屏。

　　天黑，迷路，独自一人，手机没电。
　　随意两件排列组合都够让人吐槽一句“倒霉”，更何况她一下子齐全了。

　　糟糕的事还不止于此——叶蓁听到了狗叫声。
　　不是咪咪那种黏人又发嗲的叫声。通过小巷的层层传播，叶蓁头皮发麻，没注意脚下的路，被凸起的路面绊了一跤。

　　腿上立即泛出尖锐的疼痛，叶蓁疼得直皱眉，几滴眼泪“啪嗒”掉在手背上，转瞬间热量挥发，留下冰凉的水痕。

　　陈望现在在哪？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民宿里收拾完准备睡觉，就让她一个人在这孤零零地呆到天亮好了。

　　腿还是痛的，她试着扶墙站起来，能勉强走路，只是几步，又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叶蓁越想越委屈，仰起脸用力眨眼，眼泪还是不断地顺着脸庞掉下来。

　　·
　　陈望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他没有贸然追过去，想留给叶蓁独自冷静的空间。

　　然而天色愈发昏黑，叶蓁还没有从里面出来的迹象。
　　陈望微微皱眉。

　　这里的道路各个方向都是联通的，或许她从别的路回了民宿？
　　陈望给老板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忙去隔壁看一眼叶蓁有没有回来。

　　老板很快应下，陈望听到他在喊叶蓁的名字，还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
　　过了会儿，老板说道：“屋子里没人。”

　　没人。
　　陈望握紧手机：“……好，我知道了。”

　　“怎么了？”老板敏锐地发觉他的语气不太对劲。
　　陈望言简意赅说明情况，说自己惹叶蓁生气又和她走散了。

　　“什么？”老板倒吸一口凉气，“你原地等着，我马上过来！”
　　他来得飞快，陈望已经能判断出事态不妙，耐着性子等老板过来。

　　“这里面曲折弯绕，特别容易迷路，修了大路之后当地人都不走这些小巷子了。”老板第一次在陈望脸上看到焦急和担忧，他这两日不论何时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此刻眉头紧锁，表情都不对了。
　　“别着急，我小时候经常乱跑，这巷子我还算熟。”老板安慰他，“你记住我说的方法，怎么在里面找路，别两个人一起迷路在里面了。”

　　如老板所言，巷子很窄，只能容纳一人走过，看似笔直的巷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再加上夜晚的环境，很容易让人迷路，分不清自己在哪个岔路口。
　　陈望喊着叶蓁的名字，夜深人静，如果在附近她应当是能听见的。

　　“……陈望？是你吗？”他隐约听到叶蓁的回应。
　　“是我。”陈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辨叶蓁的声音来源。

　　叶蓁还以为是她产生幻听了，用力掐了一把手背，疼得她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又酝酿起来。
　　陈望听着她的声音，模模糊糊，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脚步声在夜晚分外明显，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终于在熟悉的身影出现时，叶蓁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

　　猝不及防被叶蓁抱住，陈望愣了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叶蓁哭得差不多了才松开手，陈望的身材挺拔，外表看不出，但抱着的时候又能摸到他健身的痕迹。
　　她脸一烫，心想还好现在是晚上，没人看得到。

　　“我还以为要在这呆到天亮。”叶蓁抹了把眼泪。
　　陈望失笑：“怎么可能，我不是找到你了吗？”

　　她走路有点踉跄，陈望扶住她：“哪里受伤了？”
　　“摔了一跤。”叶蓁说，“腿上可能有擦伤，脚腕也有点疼。”

　　一人巷的宽度容不得两人并排，他没法扶着叶蓁走路。

　　陈望转过身，蹲下，示意叶蓁勾着他的脖子：“上来，我背你。”

　　“这……这怎么行？”叶蓁忙不迭拒绝，“我还挺重的……”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陈望回头瞥她一眼，少女的身形匀称，“不然你要自己走出去？”

　　叶蓁连连摇头：“不要！”
　　在催促之下，叶蓁还是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慢慢攀上陈望的后背。

　　好近！这次是她离陈望最最最最近的一次了吧？
　　叶蓁觉得心跳得飞快，就要从喉口蹦出去了，情不自禁就要去捂。

　　手刚松一点就被陈望按住，青年的手指修长有力，牢牢按住了她乱动的手。

　　“再动会掉下去。”说着他真的做出一副要把她松开让她滑下去的样子，吓得叶蓁不敢乱动了，乖乖趴在背上，手指还有点不安分地乱摸两下，听到前面人咳嗽了几声。

　　“……别乱摸。”陈望低声警告。
　　“对、对不起！”叶蓁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刚刚摸到的部位好像是他的喉结，随着声带发声微微振动。

　　陈望顺着记忆里来时的方向走着，叶蓁埋着脑袋，陈望后脑勺的发丝蹭的她脸上发痒。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叶蓁闷闷说道。
　　“我说得那些话……我当时太冲动了，我后来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以后不会随便给人联系方式了。”叶蓁越说越小声，“这次又麻烦你了，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你……你别往心里去……”

　　陈望没说话，但叶蓁能感觉到他想笑又忍住了。

　　眼前逐渐出现微弱的亮光，老板等在巷口，看到他们俩出来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叶蓁问陈望能不能把她放下来，托着小腿的手掌稍稍用力，她就叫出声：“疼——”
　　“这样还要自己走路？”陈望反问。
　　“我怕你背不动我太累了嘛。”叶蓁压低声音自言自语。

　　看起来对陈望体能有误解的人是她。
　　背她走了一路，上楼时候气息也并不紊乱。

　　叶蓁小心翼翼把衣服卷上去，露出小腿上的伤。
　　还好只是几处擦伤，渗出一些血丝，已经自己止住血了。她站不起来是因为摔倒时候脚腕扭了一下，并不严重，陈望还是向老板借来了医药箱，半蹲下来给她的伤口擦药。

　　叶蓁耳根滚烫，死死拽着衣摆：“我自己来……”

　　陈望抬眼，瞥她一眼。

　　都现在这样了，还有什么丢人样子是陈望没见过的。
　　叶蓁慢慢松开手，露出伤处。

　　陈望拧开瓶盖，缓缓冲洗她的伤口，而后用棉签沾上碘伏按了上去，叶蓁忍不住“嘶”一声。
　　陈望闻声动作停了一瞬，力道减轻了不少：“现在呢？”
　　“好多了。”叶蓁说。

　　“我没生你气。”陈望突然说。
　　他是在回应巷子里叶蓁的那些话。

　　“而且我答应了……那谁。”他顿了顿，“会照顾好你。”

　　陈望的耳尖泛上粉红，被叶蓁看得清楚。

　　“你这样好像男妈妈哦。”叶蓁忽然笑着说。
　　陈望：“……”
　　他自认为没有和互联网脱节，师妹师弟们爱说的流行梗也能接上几句，这个词明显不在他的知识范畴内。

　　不难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他需要用几秒钟时间消化一下。

　　“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很会照顾人的男性。”叶蓁的鼻音还没褪去，讲话有点瓮声瓮气的，“程斐有阵子玩游戏总是把‘男妈妈’挂嘴边，说很多人喜欢。”

　　陈望手上动作没停，帮她清理伤口周围。

　　“忘了你好像不打游戏，应该不是你喜欢的话题吧……”叶蓁低下头。

　　缠上纱布，系了一个工整的蝴蝶结。
　　陈望回答：“那你呢，你喜欢吗？”

　　叶蓁怔住。
　　陈望抬起头，眉眼舒展。他笃定叶蓁听清了刚刚的问题，没有再重复，耐心地等着叶蓁的回答。

　　掌心覆在她的小腿肌肤上，热意源源不断地顺着相贴的皮肤，刺激着叶蓁的心跳加快。

　　咚，咚，咚。

　　老板好像在楼下喊着什么，叶蓁听不清了，她的世界只剩下陈望那句话在不断回响。

　　床单被揪得皱巴巴的，叶蓁眼眸水润，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回答：“嗯。”

　　陈望唇边绽出笑意，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

　　老板没得到回应，上楼来询问。
　　房门虚掩着，他推开之前，里面人先打开了门。

　　“怎么样了，腿还疼吗？”视线被陈望挡住，老板看不见卧室里的场景，只能问陈望。
　　“已经处理好伤口了，扭伤不严重。”陈望随手带上房门，“她还有点害怕，需要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