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宿池敲月

13、将军13

　　灯火摇曳之下，两抹身影渐渐靠近。案前，是轩寂和无玉，他们的手在地形图上划动，渐渐入神之际，影子也交叠在了一起。

　　谈论间，轩寂不得不对她的刮目以看。川连将军只写了大概，还没来得及细定，就身受重伤。

　　她却能精确指出隐藏的弊端：

　　“若无探子打探，如何知道睚眦主力是否出动，全凭豪赌？攻打万马齐喑谷，如何攻才能不损兵折将，也能让对方措手不及？睚眦撤退去护边城后，谁来接应师父？主力军在后方等待，若无信号提示，他们又如何准备行军？”

　　“你说如何？”

　　“要我说…第一，派探子提前隐藏在睚眦边城，等我等一攻谷，若其出动，立刻来报；

　　第二，我观察过，万马齐喑谷树木极多，极适火攻，且因地形原因，烟雾难散，我们可以提前遮掩口鼻，以少数人取得优势，逼他们的援军出发；

　　第三，我等少数伤亡，自可等待睚眦撤退后，去接应师父；第四，浓烟滚滚之际，主军出动之时。”

　　无玉清清楚楚，条理清晰的计谋，运筹帷幄之中，房谋杜断之极。

　　轩寂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极轻的笑了一下，他是毫不介意大方夸赞所欣赏的人的：“很好。”

　　但他也准确的找出了无玉遗漏之处，他说出之前，已经有了补漏之计，但轩寂还是要问之一二：

　　“大烟四起，探子未归，主军将如何？”

　　无玉看了一眼军帐外坐着的人影，微微一笑，对上轩寂，神采飞扬，踌躇满志盈满了她的眼睛。轩寂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二人想法相同，两唇轻启，一齐发声：

　　“观烟不观探。”

　　沉稳的声音和轻灵的声音交和，笑意加深。

　　观烟不观探，即烟起，轩寂退与主军汇合，不必等探子来报，直接出发。睚眦边城到万马齐喑谷有两条路，一条绕远，一条直达。

　　援军必然走直达的那条路，那他们就只能走远的那条，途中必然与来报探子相遇，就节约了探子来回的时间。待睚眦援军走远，立刻攻城。要始终明确，他们的目的不是端了睚眦，而是救挺宇将军。

　　帐篷外，萧起祸一直在听墙角，抓住一切时间机会努力学习的好族长…前面听的津津有味，到后面却有些纳闷：

　　“探子未归，如何能肯定途中必遇？难道这不是豪赌吗？”

　　萧起祸的背影清清楚楚的映在帐篷上，无玉和轩寂在帐内看的明白。

　　翌日，无玉和轩寂一身戎装，鲜红的披风是连夜所制，为的就是稳定军心，醒目的站着，让他们知道这一战，主将仍在。

　　风吹起披风，染红了半边天。

　　无玉与轩寂领三分之一的军队先行，留三分之二的主力在后方等待，临行时，顺便把萧起祸也带上了。

　　“喂！我可不去！”

　　“有任务给你。”无玉一手拉着自己的缰绳，一手拽着萧起祸的马。

　　“做什么？送死的事儿，我可不干！我怎么着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待我？”

　　“倘若你立了功，不用你自己考，不用我帮你，巨楹门请你进。”

　　“真的？”

　　“当然！”

　　“要我做什么？”萧起祸也不挣扎了，老老实实的坐好，翘首以盼。

　　“要你…做探子！”

　　“什么？！”

　　萧起祸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昨晚，他苦思冥想，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探子有什么用，没想到，他就是那个没用的探子！

　　“做不做？”

　　萧起祸也没多想，做个无用的探子，白换个巨楹门，不亏！不亏！

　　“做！”

　　………

　　半路，萧起祸便自己骑了马和独行，往睚眦边城赶，无玉交代他，只要睚眦军出动，他就立刻往回赶。

　　“准备好了？”轩寂身骑马上，一手拿着火把，做出待发之势。

　　“当然！”无玉手里也执一把。

　　“杀！”轩寂两腿一夹马腹，战马飞快的跑起来，无玉紧跟在后，身后的军队气势汹汹。

　　骏马疾驰，披风被风吹的飘起。鲜衣怒马，皆是少年，并肩而驰，势如破竹。

　　荆棘阵

　　“将军！你还好吗？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个战士跑到松遥面前，松遥的盔甲已是便是刀疮，胸口上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长的刀口。松遥在地上坐着，缓缓的呼吸着，闭上眼睛并没有什么反应。

　　“将军！将军！”

　　被逼到荆棘阵时，仅剩松遥和两位战士：公孙北丘和李听，两次突围，松遥已是重伤，荆棘阵的掩护是最后的筹码。

　　眼看荆棘阵要被从外面破开，其他两人没有办法，提上最后的剑。

　　刚有一个睚眦爬进来，就被李听一刀砍下了头颅，他们俩人死死的守着荆棘阵的缺口，又一个爬了进来，公孙一脚把他踹了回去。但攻进来的睚眦越来越多，李听和公孙已是难以应付。

　　“刹——”

　　荆棘阵被完全冲破，大量的睚眦攻了进来，公孙和李听拼命的护着早已昏迷的松遥。

　　“你去护着将军！”李听把公孙推到将军的身边，自己一个人挡着前面的睚眦，公孙则负责斩杀松遥周围的睚眦。

　　无数的铁钩缠住了李听，他拼命的挣扎，铁钩早已深入皮肉，李听痛苦的面目扭曲，他用最后的力气挑了面前睚眦的喉管。

　　“李听！”

　　公孙想去帮忙，无奈有两个睚眦已经拽住了松遥的手臂，公孙用剑砍掉了一个睚眦的手臂，另一个又围了过来，不得脱身。

　　李听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他用手将所有的铁链拢到胸前，用力的抱住，惯性的倒了下去，其他睚眦因为站立不稳，纷纷倒地，暂时堵住了缺口。

　　“走…”

　　“李听！”公孙北丘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他只犹豫了一瞬，就立刻背上了松遥，往荆棘阵更深处去。

　　一大口血从李听的嘴中喷出，他最后动了动手指，去了，身上是十几个血窟窿。

　　公孙北丘刚刚在战斗中也受了伤，他忍着疼痛背着松遥拼命的跑，也不顾荆棘阵的刺划破了脸。

　　眼看就要到尽头了，绝路已到，公孙北丘把松遥放下，重新拿起了剑，他要死在将军之前！

　　睚眦军队紧追不舍，杀伐声越来越近，炎犀在队伍之手，这等荣耀，他可不能让小兵抢了去。

　　“先锋！先锋不好了！天族…天族攻进来了！”

　　“什么？！”炎犀停下了脚步，“谷口的干什么吃的！”

　　“他们用火！现在谷口已是浓烟滚滚！”

　　“有多少人？”泠穴问。

　　“烟雾甚大，看不清，听阵势，不在少数！”

　　“管他呢！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杀了挺宇才是大事！”

　　“先锋！”泠穴拦住了炎犀。

　　“军师！你又拦我做什么！挺宇就在前面！我们这般大费周折，不就是要杀了他吗？”

　　“先锋，若你信我，就撤退！”

　　“军师！”炎犀看泠穴坚持的样子，放下了一直挥舞的十分兴奋的刀，眼紧紧的闭了闭，又睁开，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撤！”

　　炎犀和泠穴出来就往谷口赶，越近，烟越大，只听得浓烟中传来厮杀的声音。

　　无玉和轩寂放火后，两人带队突围一番，试探了兵力，随不是数量巨大，凭他们硬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但此时有浓烟掩护，占得些上风。

　　“轩寂兄，你可以撤退了！”

　　“你行吗！”

　　“当然！”

　　轩寂看着浓烟越来越大，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不得已，深深的看了无玉一眼，看她的剑精准的插入敌人的心脏，血溅到清丽的脸上，轩寂毫不犹豫的撤退了。

　　无玉用剑缠住睚眦的铁钩，用力将对方扯过来甩到地下，又对上另一个。

　　“先锋，请您调睚眦援军。”

　　“好好好！”炎犀看谷口的一片狼烟，吓的嘴唇都白了，虽说他战战亲征，也不过是在远离战场的军帐里做样子罢了，真正看到战场的惨状，这是第一次。

　　萧起祸在边城外的草丛里趴了许久，都快要睡着了。忽听的一阵急促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金属声，赶忙爬起一看，果不其然，援军出动了！

　　萧起祸不敢当误一下，连忙爬起，连嘴里衔着的草都来不及吐，就往主军走的那条路狂奔。

　　跑的他心都要跳出来了也不敢慢一下，停一秒，一心想着再快点！再快点！

　　隐隐约约间，他看到树林那端，渐渐露出了将士的头盔。他停下仔细看，确实是轩寂无误了。

　　“喂！喂！快点！睚眦援军出动了！”

　　轩寂带领军队本来是匀速行进，听见萧起祸的喊声，立刻飞快前进。

　　轩寂经过萧起祸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去帮无玉。”

　　萧起祸累的躺在地上直喘，他看着轩寂飞快远去，从地上爬了起来。

　　再说万马齐喑谷。

　　援军若赶到，无玉一行人就完了，可她必须强拖，防止援军中途返回。

　　轩寂自然知道这一点，时间他必须要把握的极好。计算着遇见萧起祸的时间和距离，轩寂立起手示意停，再等等，再等等…

　　这段时间是极其缓慢的，像是把一个沙漏的孔堵住只留一丝缝，同样的沙子，不同的时间长度。

　　轩寂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已满头大汗，这是从未有过的。

　　无玉应对万马齐喑谷的睚眦还算有余，自己毫发无伤，士兵也未损很多。
　　一阵铁蹄声，无玉大道不好，援军来了！

　　此时，在睚眦边城等待的轩寂猛地睁开眼睛：“杀！”

　　不同的地方，同样的鲜红披风，好像在一起飘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