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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恶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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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钱师爷就在院子里撞见穿戴整齐的仲孙,登时一愣。
“唷,钱师爷也醒的这么早。”仲孙戴好斗笠,拎着一盒装备正准备出门。
钱师爷微笑,“老了,一点动静都能醒。不过,没想到殿下也会起这么早。莫不是不习惯……”
“习惯了。”仲孙解释,又看了看天空。
钱师爷也抬起头,见头顶无一朵云彩。只是,耳边的少年喃喃道了声,“天要下雨。”
“还请师爷告诉阿哲,我去去就回。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也不用担心。”
“是。”
钱师爷站在原地,目送少年远去。眼睛不经意地瞥向阴暗处,暗处的黑影一动,快速退去。
难得今天自己一个人可以出来,果真惬意至极。仲孙舒展双臂,轻嗅萦绕在鼻尖的青草味。
裕谷虽是边关,却有数条河道过往这里。子峪河便是其中最有名、最宽阔的河水,同时这里也留下了不少唯美动人的民间传说。
四处看了看,仲孙寻了个好位置。拿起自制的简陋鱼竿,挂上诱饵,就这么抛进河水里。随后,他如一老手般耐心等待。
“哗——啦——”河中的淤泥突然猛地翻腾出河面,仲孙瞟了眼河水,又轻乎乎的移开。
“这位小哥,你是我见过最淡定的人了。呵。”一长发姑娘浑身湿漉漉的靠近仲孙,身上的水不停地滴落下来。
仲孙面上依旧笑呵呵的,起身风度翩翩地冲姑娘行一君子礼。然后,无比迅速地走人。
半路,仲孙想起什么,返回。在姑娘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把带来的工具带走。
冷风灌进领口,姑娘觉得心口拔凉拔凉。咩的,天下男人一般黑。不过,搞砸任务,该怎么和义父交代。
仲孙没想到只是垂个钓,河里竟会爬出一姑娘来。幸好他还是很有风度地离开了,孤男寡女总归是不合适。
“算了,我还是安稳点。”说着,把东西放在树下,纵身一跃,稳当地落在树干上。
“不错,够稳妥。”不自觉地伸出手掌,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显现出深红的血色。“这些天,我都有乖乖吃饭。就是偶尔会睡的很晚……”
不知是否是这些天过的不太安稳,仲孙有了片刻的恍惚。
直到,树下传来一声响。倚靠着树干的仲孙一下子清醒过来。正欲跳下去,迎面飞来一枚闪着银光的暗器。
‘噗通’。哪怕草地够柔软,仲孙也感到背部传来一股细密的疼痛。
眼前飞过一道黑影,先前的湿衣姑娘赤手和那位打起来。草屑、树叶飞了一地,阵势倒是闹的够大。
仲孙艰难起身,低头将身上的碎屑草叶一点一点地除去。
湿衣姑娘边打边默默观察仲孙的表情。废话,不看表情,谁知道他什么意思?要不要打?
哪想到,这边还在打。那边,仲孙就干净利落地走人。
钱衣瞪大眼。不是,那小子就这么扔下她。
“不打了!”钱衣吃了黑衣人一招,借力朝远处飞去。
“我有一头小毛驴……”唱着唱着,仲孙停了下来。
眼前是绵延起伏的麦田,随风泛起一圈圈的褶皱波痕。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仲孙轻笑。
“果然,您永远都是正确的。”仲孙喜欢这种感觉,安静、自然。双手背在身后,仲孙漫步在林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身后能听见明显的喘气声。
“看来,你比我义父他们想的还要难搞!”钱衣盘腿坐下,湿掉的衣服早已经风干,现在皱巴在身上,实在难受。
仲孙想了想,走到钱衣不远处。侧身客气问道:“姑娘,不知可有带上我的箱子。”
“……”钱衣表情比以前踩了狗屎还要难看,正欲破口大骂。破天荒的,她难得记起钱师爷的淳淳教诲。“等着,我回去拿。”
等钱衣回到原来那树旁,先前和她过招的人果真不在。绕着树走了一圈,钱衣找到了那位遗漏在这里的大盒子。背起包,走人。
所以,再一次面临原地空无一人的时候,钱衣生气的想造反。
回到府衙后院,仲孙发现大堂里聚满了人。联想刚进门时,包围成圈的黑甲兵,仲孙了然。
坐在首位上的不是林大人,而是另一位俊朗的英挺男子。一举一动,端地是整齐利落。
早已回来的钱衣,崇拜的盯着男子看。抽空,还不屑的瞥了眼晚归的仲孙。
“遵陛下旨意,臣特来迎接殿下前往西南军营。殿下行李,臣会差人送往军营住所。”
“不去。”仲孙一口回绝。
众人:“……”
为首的将军沉下脸,眼前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与当今圣上十分相似。可是莫名的,他却想起了那个恶心放荡的女人。
情绪越发控制不住。宋衡一拳砸在桌上,冷冽眉眼。“恐怕,此事由不得您做主。”
瞬间,仲孙眼底的笑意快速散去。
一直在暗处打量的辛哲心中叹气,恐怕今天之事不好解决。
“宋将军果然好气魄。”仲孙煞有其事的赞道。
众人心下嘀咕,宋将军的魅力真这般大?才第一面,就让这小殿下心悦诚服?
少数人只觉不妙。
辛哲垂首,暗中观察。
“瞧着,比我上京的舅舅还要气派……”仲孙晦暗的看着宋衡,眼中一片深色。
众人大惊。
为上的宋衡瞬间白了脸,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仿佛还在昨日。有些事,终归是命。
宋衡攥紧椅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起身让位。单膝跪地,行礼:“臣宋衡,见过羲王。”
仲孙没说话,他站在那儿。乐呵呵的笑,不落一丝风度。
跟在宋衡身后的几名军官,面色不善。哪怕是当今圣上,见到将军也和颜相待。区区一个私生子,也敢如此猖狂。面色愤然。
这时,门外传来一调侃的笑声。
“老林,你这儿可真是热闹。”来人束着长发,穿着朴素麻衣的白须老者踱步而入。
见宋衡跪在仲孙面前,疑似惊讶。“宋将军,你这是……”
似想到了什么,老者笑着看向仲孙。面上一派和蔼之色,“殿下,老臣临走时,陛下嘱托了一声,凡事都随您自己,不过一切都要以您的安全为先。”
闻言,仲孙笑了笑。
“辛哲,这里交给你了。”说罢。仲孙踩着步子离开。
“是。”辛哲转身,冲仲孙远去的背影行礼。
辛哲走到顾和的面前,微微一拜。“顾大人。”又转身,冲宋衡道:“宋将军,陛下那有殿下说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必拂上意。”
林大人缩着脖子,躲在钱师爷身后。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类似什么命不久矣、天妒蓝颜、苍天负我……
“行了。”钱师爷敷衍地拍了拍林大人的肩膀,“大人,人都已经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林大人大吃一惊,不是派人来处理他的?
钱师爷瞧着满屋的冷清,皱眉问了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竟会放弃上京的高官不做,跑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林大人吃了一惊。没想到,他把师爷祸祸到连这么粗鲁的话都蹦出来!
林大人诚恳的看着师爷,“钱钱,这事我不能告诉你。万一哪天那变态想要杀人灭口,我不能连累到你。”
真怪恶心。师爷嘴角抽抽,“真到了那时,我恐怕是跑也跑不了。”
师爷想,自从这坑爹的玩意来了裕谷关,他可就没有一天消停过的。很有可能,在未来他还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丢了老命。
这糟心日子过的。没好气的瞪了眼林大人,决定暂时还是不要看见这坑货比较好。
林大人心惊胆战地捂住小心脏,这是要冷战?
“钱钱,等等我,我什么都和你说。”
当夜。林府的后墙头,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翻墙而出。个矮点的接过个高的手里的包袱,猫着身,悄悄地走远。个高的咬牙,追了上去。
天亮,两人好不容易停下来,坐在路边休息。
辛哲无奈:“少爷。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逃?”
仲孙语重心长、遗憾的说:“阿哲啊,我打不过那莫名其妙的将军。”
可是,也不用跑得这么快。向后已寻不到人迹,向前到处是荒废已久的庄家地。
辛哲无言,发现仲孙的逃跑能力一流。不过,朝廷一品大员,殿下竟然不识。在上京,殿下应该学过不少名师大儒的课。在那些人中,该有顾大人的。
仲孙毫无羞耻地解释:“那个啊。课确实在上,只不过我没去。”
大意了,竟然把疑惑说出来。不过,这小子是怎么有脸这般坦荡。
“您应该听一听大家言论,以报陛下一片苦心。”
摆摆手,打断辛哲接下来的废话。仲孙凑过来,爪子搭上他的肩膀。“阿哲你看啊,我们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不是应该互相帮助。”
辛哲沉着脸,“就凭你每次逃跑的速度?”
仲孙嘻嘻笑:“按年纪来说,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哥。”
“不敢。”
“我怀疑,陛下根本没有送过信。”仲孙自顾自说,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图纸。
“少爷,我能问一句你这是从哪来的图?”
“前天和林大人吃酒打赌,他输给我的。有了这张图,可省了我不少事。”
“……”
辛哲就这么望着仲孙,望着他在图上勾勾画画。那灵性的一笔一划,都让辛哲的脸瘫的更厉害。这见鬼的技能,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收起小毛笔,仲孙将图递给辛哲。辛哲接过,认真的看了看。
半晌,辛哲皱眉:“你确定我们要先去南泽?”
“不,不是我们。”仲孙竖起手指,装腔作势地眨了下眼。“是你。”
“……”
“我母亲曾说过,完成一件事前,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仲孙收起伪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我想和你合作。”
“殿下,我不答应。”
“不,你会答应。为了你的承诺,你也会答应。”
此话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辛哲默默地叹了口气。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抬手,仲孙眺望远处的那轮红日:“我想要做一件大事。”一件,震天动地的大事。
辛哲两手插进袖子,怅然间觉得自己可能掉进了一座深坑之中。
可是——
“好。”他掉过头,瞧着这孩子眉宇间的轮廓,深深叹息。
只是今日之后,辛哲不知再次相见竟过了数年之久。也不知,他的人生将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