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DeusexMachina

3、第 3 章

　　接下来的这场恋爱，柳吟和郑嘉梓谈得十分高调，在校园里出双入对，从不掩饰。柳吟学习好长得漂亮，嘴巴也甜，郑嘉梓成绩中游，但也十分出众。学校老师还都开放得很，觉得这一对孩子谈恋爱也没耽误学习，而且只要身上穿着校服，就绝对没有出格的行为，看着倒也是赏心悦目，还充满了青春的美妙气息，竟都是统一地持祝福意见。

　　一年以后郑嘉梓毕业，高考成绩刚好够母校附近一所大学建筑系的分数线，全家也都心满意足了。

　　柳吟也挺庆幸，自己幸福的恋情没有异地之虞了。那段时间她第一次认真考虑了上大学的问题，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全市最好的那所大学。虽然老师们都觉得她至少能上个C9，但她觉得那岂不是就要跟郑嘉梓分开？不如就留在本地，能跟郑嘉梓守在一起，学校也不难考，学习压力也一下子减轻不少。

　　郑嘉梓时常在没课的时候来找柳吟，也偶尔带着她去大学校园里转悠。

　　他其实是不愿意让她去大学找她的，柳吟就算是一身校服，也能引得那所工科大学成群的男生向她行注目礼。大二那年，他要竞选学生会外联部部长，柳吟说什么也要去现场给他应援。她踩了高跟鞋穿了小黑裙，进场时引发的欢呼声口哨声比学生会主席讲话的掌声还热烈。

　　郑嘉梓觉得挺有面子，但也真是受不了女朋友惨遭围观。柳吟只觉得这些沸沸扬扬的热闹，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她满心欢喜，而满眼里，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又过了两年，柳吟高中毕业。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重大的分水岭，而仅仅意味着换个地方跟郑嘉梓谈恋爱罢了。

　　高考成绩出来，她拿了一个超出预期的成绩，然后欢欢喜喜在志愿表上填了L大的最高分专业。老师们当然一顿苦口婆心地劝，这么好的成绩，就上个L大，太浪费了。而她多年没有交集的父母，此时也结成了同盟，誓将她的大学志愿干涉到底。

　　柳吟干脆租了个房子躲起来，手机卡一换，世界都清净了。她每天在出租屋里挖空心思给郑嘉梓做好吃的，等他下课回来，也等着L大的录取通知书，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但录取通知书真正到手，她傻眼了。是一封北京的985的录取通知书。果然，她的大学志愿确实被父母老师的同盟，干涉到底了。

　　她只庆幸没有提早告诉郑嘉梓她报的是同城的L大，要是真告诉了，自己岂不是会被认定为骗子？

　　她只好强装欣喜，告诉郑嘉梓自己竟然轻轻松松考了个名校。郑嘉梓起初觉得惊喜又骄傲，自己的女朋友多聪明多优秀啊。但很快他也意识到，两人即将转为异地的状态，那么两人在一起的快乐，即将锐减。

　　一进大学，柳吟就开始各种活动了。她先是主动申请转系，放弃了热门的专业，转到冷门的人类学——她太想知道人类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这么奇怪了。然后又研究了提前毕业的规定，列了个三年读完大学的计划。

　　她默默期待并努力了两年的那个结局被篡改，她也只好再花上另外三年，把那个结局圆回来。她算好了，郑嘉梓学的是五年制的建筑专业，而自己提前一年毕业，正好两人可以同时拿到bachelor学位，然后再来一场婚礼，又能马上结束bachelor状态，这timing，堪称完美。

　　柳吟的大学生活实在是太紧凑了，该参加的活动一个都不能少，该搞的社交一个都不落下。为了提前毕业，课业比同学都要繁重，而几乎每个周末，她都要往返于北京和故乡之间，只为与郑嘉梓共度。

　　她如果把那些来来往往的火车票和登机牌都保留下来，那将会是一宗数量可观的收藏。但她并没有保留，因为她只想着未来，未来，跟郑嘉梓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未来。

　　但柳吟期待的未来，又被往后推延了。大二暑假，她在猫本小住——妈妈已经在这边结婚定居了，她告诉妈妈自己毕业后打算回L市工作，这样就能好好照顾姥姥姥爷。

　　妈妈虽然舍不得柳吟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但她更知道女儿的性格跟自己一样倔，也觉得女儿能替自己尽一份孝道，心里也安慰，便也没多说什么。

　　谁知没过几天，柳吟就收到郑嘉梓的消息，说他打算继续读研，在外省一所更好的大学，他的父母已经把各方面都安排好了。

　　柳吟胸口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她无数次梦想着两人幸福地一起生活，然后生两个三个小娃娃，可他的父母给他指了个别的方向，他就跟着去了。

　　高中时她追赶了他两年，大学又追赶了他两年。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暂时追不动了。

　　于是她当即就跟妈妈表示，兴许再读两年书也挺好。妈妈也立即建议，要不就在澳洲读个硕士？
　　最终她决定去一个跟国内没有时差的城市。同时她也决定放弃提前毕业的打算——多点时间准备申请，也多点时间留在国内，还能多一些与郑嘉梓的缠绵。

　　郑嘉梓做毕设和实习都在北京，柳吟前两年安排得紧，所以这一年也落了个清闲，又跟他度过了好一段耳鬓厮磨的日子。郑嘉梓事儿挺多，但柳吟仍是一门心思做那个幸福的小女人，每天最紧要的日程便是洗手作羹汤，对镜贴花黄。

　　也正是那段时间，柳吟在某个神魂颠倒的夜里，告诉了郑嘉梓她一直深藏心底的癖好。他压在她身上沉吟片刻，表示无所谓。

　　随后柳吟声若蚊蚋地让他躺下，腿不要动，他愣了愣，也照做了。她翻身上去，好似在马背上腾跃。她时不时扭过头，看一眼他仅仅随着自己身体节奏而轻微晃动的双腿。

　　多年的跆拳道修习，使他的脚背十分松软，又因了激情时的兴奋，他不由自主就将脚背绷得平直。

　　她看到那双几乎完全呈平角状态的脚背，内心更是兴奋如潮涌。她羞于向他解释自己癖好的细节，却发现无意间，他或多或少满足了自己隐秘的欲望。

　　他让她觉得自己驰骋于无垠的草原，她也把自己变成了一片海洋，以回报他的包容配合与无心的“馈赠”。

　　两人还玩过一些别的花样，比如郑嘉梓坐在椅子上，两人一番互相逗引，柳吟便要把他抱上床去。

　　被打横了抱起来那一刻，郑嘉梓惊诧不已。

　　自己体型当然并不肥硕，但好歹是个练家子，穿衣显瘦但脱了以后是真有肉的。他也知道柳吟身体素质好，但眼前这张娇俏的脸，看上去实在与这么大的力气不沾边。

　　但最让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是两人位置关系的突然互换。

　　他是经常这样把柳吟抱起来的。而把那个兼有纤瘦与丰满的躯体抱在怀中，感受都是一致的：他完全占有、并控制了，怀中这个人。

　　所以当他被这样抱起，他猛然觉得自己仿佛失重，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更别提占有并控制抱着他的柳吟。

　　柳吟把他放下之后，便开始对他攻城略地。他心里也有一丝异样与惶恐，但毕竟敌不过恣肆的情绪，两人仍是忘我地交互。

　　柳吟时常怀念这段最炽热，又最潮湿的时光，但她也不得不感慨，这似乎就是两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郑嘉梓研究生一入学，便忙不迭地准备起了交换项目。柳吟的反应当然又是错愕：自己默默改变计划，在国内多留一年，可那个人却在计划先行离开？？

　　北京的银杏开始泛黄时，郑嘉梓来办签证。

　　柳吟已经很久没有理他了，但他醉醺醺地给她打电话，说要是她不见自己，就不回酒店，露宿街头。

　　柳吟只好承认自己心软了。其实就是还想见他。心软只是自己给自己的台阶。

　　而郑嘉梓也确实了解她，知道她需要台阶，便使出苦肉计，给她制造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台阶。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赌气，背对着他，无论他怎么挑逗拨弄，她都是消极抵抗。

　　几个回合下来，郑嘉梓也失去了耐心。只是两人都睡得不好，一会儿这边翻身动静不小，一会儿那边叹息沉沉。

　　郑嘉梓出发去欧洲的那天，柳吟跟一帮人热烈喝酒蹦迪。他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打电话，一遍一遍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

　　另一边，柳吟努力张开困倦的眼皮，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看着屏幕上亮起的那个郑嘉梓专属笑脸图标，心里也一遍一遍的问，既然要离开，为什么还要纠缠？

　　手机屏幕终于没有再频繁亮起，柳吟看了看时间，知道郑嘉梓的航班已经离港。

　　所以这长长的一段纠缠，也便落幕。

　　柳吟放纵自己哭了两天，就觉得没什么好哭的了。她心里少了一大片的羁绊，便觉得天地开阔了很多，未来也多了无限可能。

　　她删掉了郑嘉梓所有的联系方式，解除了所有社交网络的关系。没了他，还有学术、旅行、社交，也有短暂的恋爱，她的生活照样不缺热闹。

　　转眼就是一年过去，刚适应了研究生的生活，柳吟又要开始考虑毕业和工作的选择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她接到一个非常陌生的号码打来的电话。

　　“妞妞……”电话那边的郑嘉梓，用他对柳吟的昵称，试探着确认这个刚打听到的号码的主人。

　　柳吟只觉得往昔的情愫昏天暗地地袭来，只能颤抖着，应了一句，“嗯”。

　　“我现在在布拉格，”他也暗自调整着气息，准备倾吐积蓄已久的想念，“在查理大桥旁边。”

　　“嗯……”柳吟已经泪如雨下。

　　“这里好美，要是你也在就好了……”他也哽咽，“以后我们再一起来这里好吗？我只想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过这座桥。”

　　“好……”柳吟拼尽全力，也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长长的静默之后，两人挂断电话。而柳吟的未来，也在那一刻有了明确的方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