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申燕居》不想不问

7、付荄

　　这几天天天下雨，弄的人心里很烦躁。我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身。

　　傍晚的誊记室只有自己，橙黄色的烛光照着满室的书籍，心里觉得很舒服，我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安静，祥和，不被人打扰。

　　今天下午所有的民俗诗歌都已经整理完毕，明天准备呈给陛下。所以今晚自己偷偷溜到这儿打算先看看抄好的诗册。

　　没想到这一看就这么晚了，我揉揉眼睛，除了眼睛有些酸涩，精神还是很振奋的。

　　除了皇帝在的时候别院晚上会有守卫巡查，其它时候都只有当值的小太监。我轻车熟路的往回走，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了。

　　走着走着，抬头一看，赫然是柳园二字。

　　怎么走到这儿了？

　　其实自从那日和姜姑姑聊天后，虽然告诉自己不关自己的事，但是心里终归是好奇的。而且，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去过外面，现在在别院更不会随便出去，以至于自己对这个戏班十分好奇。

　　我左顾右盼，有些做贼心虚。我轻轻推开柳园的门，想着看一看是什么样就走。

　　别看自己在别院待了几年，但是平常龠署在东院，有规矩在那，自己当然不能到处乱窜。而且听说这柳园是陛下亲自画图纸叫人建造的，平常大门都是紧闭的。

　　或许是行随心动，今晚就想要一睹这柳园真容。

　　后来回想起来，我也觉得自己胆子也是真大，也算是运气好没碰上守夜的。

　　晚上黑咕隆咚的，看到的效果自然没有白天惊艳。

　　我走走停停，随时注意着周遭情况。拨开挡在面前的柳枝，我突然看到湖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个人。

　　我吓得一个激灵。

　　心里忍不住想这么晚不睡觉坐在这干什么，真是吓死人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也是不睡觉到这闲逛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偷进别人家被抓现行的窘迫感。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水面波光粼粼，我觉得皎洁的月光不仅照的湖面好看，照的这个少年也很好看。

　　既然看到了，避免被别人当不怀好意之人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少年看到我走过来也站起身，面对着我，走的近了，我就瞧见了他冷峻的面容，年纪大概比自己大个三四岁。

　　此时少年也在打量着尚姮。这个时候还能在外面随意走着的必定不是宫女，看服饰大概是个女官。

　　“你叫什么名字？”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这么贸然问感觉不礼貌。看这少年衣着不像太监，大概就是住在这里的伶人。

　　“付荄。”少年的声音像水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没想到他到是回答了。

　　“这个名字不配你。”我打量了他几眼，摇摇头，轻轻说道。

　　荄，意为草根。

　　他愣了下，抬眸看了我一眼，那是一双黝黑的眼睛，很美，却没有生机。

　　我想离开但是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个人还是个冷性情，在这站了一会儿也不说话，我只好没话找话。

　　“你……坐在这儿做什么？”

　　“赏景。”

　　赏景？这么晚一个人坐在外面赏景？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就看到满湖荷叶随风微动，吸收月光精华，待到夏季一鸣惊人。

　　我发现他无论坐着还是站着的时候身板都是挺直的。这身资和气度不太像是戏班子里养出来的，不像个寻常伶人。

　　就像他此刻望着湖面，似乎很喜欢这种氛围。但不知怎的，我感觉有些孤寂。

　　我看了他一眼，一身普通的蓝色衣袍。俗话说春捂秋冻，春天的晚上还是有些微微冷的。

　　付荄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我好心提醒道“坐在湖边小心着凉了。”

　　付荄一愣，疑惑又惊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不明白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孤男寡女的站在这有些不妥，我转身告辞。

　　没想到一个没站稳右脚踩到草地上，昨晚刚下的雨，泥土又潮又湿。我抬起右脚，烦恼的看着鞋面上沾着的泥。

　　付荄看出我脸上的嫌弃，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方淡蓝色的手帕。

　　“擦擦吧。”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会随身带手帕。

　　付荄没理会我的惊讶，摆了摆手。

　　我看了看手帕又看了看鞋子“多谢，还是算了吧，反正我鞋子也脏了，就不弄脏你帕子了。”

　　付荄听了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收回了帕子。

　　“之前忘了问，不知姑娘芳名？”

　　“尚姮，我叫尚姮。”

　　付荄点点头“夜深了，姑娘还是小心些，赶紧回去吧。”

　　“谢谢，告辞。”我微微点头，付荄也弯腰拱手。

　　小心翼翼的回到房间，幸好我住的离其他人比较远，没有人发现我。

　　“姑娘，你去哪儿了？”

　　“嘘！”我被圆宝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个半死。

　　一晚上被吓两次真是受不住。

　　“你怎么起来了？”我小声问道，借着月光走到床边。

　　“我在榻上半夜醒来看见床上没人，猜想着你会不会又偷跑到誊记室去了。”圆宝也学着我压低嗓子说话。

　　我嗯了一声，拍拍她的头“快去睡觉。”

　　圆宝见我不需要她就回到外间接着睡了。我靠在床头，望着屋里泄进来的月光，突然想起了柳园里满池的荷叶。

　　我轻声嘟囔着“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还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