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传奇》小青0115

93、惨为人彘

　　正当阿健护送兰儿出城的时候，小倩正协助大夫给王尧昔处理伤口，敷上膏药。
　　她看到王尧昔竟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要保护所爱之人，不禁泣涕涟涟。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取代兰儿在他心中的地位。
　　恍惚间，她又觉得自己好傻，在一个死胡同里兜兜转转了那么长时间，才终于原地返回，并且弄清楚，原来自己的痴心，终究是错付了。
　　她一边帮王尧昔擦拭血迹，一边抹自己的眼泪，“少主，你真是太傻，太傻了……”
　　“我不是没死吗？有什么好哭的。”王尧昔的声音虚弱得可以，却还是嘴硬。
　　“你不要再说话，好好躺着，我替你去煎药。”外敷膏药完毕，小倩按照大夫的吩咐，去后厨给王尧昔熬制内服草药。
　　刚走到半路，就碰到了王将军派来的护卫。
　　“小倩，王将军想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妖女逃往了何处？”这护卫见四下没人，便直截了当地问。
　　他这么一问，小倩意识到，王将军已经知道兰儿逃走的事情了。
　　或许，王将军也知道，主导这次逃亡的，必定是王洵和王尧昔。但是，他不可能从这两人口中了解到兰儿的去向，只能寄希望于她这个曾经的“泄密者”。
　　在阿健将王尧昔交给她之时，他确实提了一句，要带兰儿去最近的渡口，然后走水路离开，去往北方。
　　而现在离他们出城，只有半个时辰不到。如果此时，她把兰儿逃亡的行踪泄露出去，恐怕她凶多吉少。
　　小倩面露难色。她确实嫉妒兰儿，但那并不是恨。
　　如果说，当初她将兰儿藏在谢家别院的秘密泄露出去是缘由于嫉妒，那么，如今，在兰儿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如果告诉护卫真相，那么兰儿必死无疑；如果不告诉他，按照王将军的脾气，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她左右为难，沉吟了一声。
　　正在此刻，她想到了王尧昔。她爱他爱得深沉，爱得绝望，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看到他伤心、沉沦。
　　如若兰儿死了，她甚至觉得，王尧昔或许会随她而去。
　　可如若是自己死了，也许，他还会活着……
　　于是，她终于不再犹疑，“我知道她去了哪里……少主让阿健护送她去会稽。他们备了马车，这里一直往西，走陆路，说是要去投奔会稽王。”
　　“你最好说得是真的，否则——”王将军的护卫并没有把话说全，但却拽了拽手里的佩剑，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他显然是在威胁她。
　　可是，这次，小倩却并不害怕，甚至如释重负。
　　她继续淡然地去后厨给王尧昔煎药，然后将煎好的汤药送到他的床榻前。
　　王尧昔还是没胃口，“你放着吧，我喝不下……”
　　“这可能是小倩最后一次伺候你了，少主，你还是喝一口吧。”小倩却在药碗边吹了吹，避免王尧昔烫着，然后这样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王尧昔斜眼看了一眼小倩，以为她是在说胡话。
　　“这几年，多亏少主照顾我和兄长。兄长现在伤了腿，脚跛了。希望少主不要嫌弃，能让他继续留在你身边做护卫……”小倩自顾自地说开了。
　　“我怎么会嫌弃他呢？”王尧昔轻声说道。
　　“不嫌弃最好。”小倩似乎放心了些，“以后小倩不在少主身边，少主也要按时吃饭、按时喝药，不要亏待了自己的身体……”
　　“你今日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由于失血过多，王尧昔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他觉得小倩说话奇怪，却无力再去思考究竟为什么。
　　“你好好休息，我去唤其他婢女来守着……”说完，小倩便出了门。
　　这次出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
　　隔了几日，阿健在渡口送兰儿上了船，便心急火燎地回了建康城。
　　他乔装打扮，打算偷偷去丞相府。
　　结果丞相府重兵把守，无法入内。他只能去附近的酒馆。
　　他刚坐下，点了一壶酒，就听到隔壁座位的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痞子，和同伴说道，“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嗜血成性的妖女在行刑的前夜，从丞相府的地牢里逃走了！王将军为了这事儿差点和自己的亲弟弟王丞相打起来，还好郗将军从中斡旋，才没有把事情闹大！”
　　“我也听说了，只是，这郗将军干嘛要来趟这个浑水啊？”邻座的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问道。
　　“你有所不知，建康才子王昔辰马上就要娶郗将军之女为妻了。两家就要结亲了，当然要来劝和的……”那痞子这样回答。
　　“可是，我怎么听说，王昔辰似乎和那妖女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啊……怎么这么快，又要娶郗将军之女了？”那胖子不解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啊，整个丞相府都在传，是王昔辰将那妖女放走的……啧啧啧，没想到这建康才子还号这口……”痞子说完，不禁和那胖子一起讪笑起来。
　　听到这，阿健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他摔了酒杯，就去掀了邻座的桌子，然后将那痞子和胖子揍了一顿。
　　“如若下次，我再听到，你们胆敢再说’王昔辰’，我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他将这几人乱揍一通，直到看到有越来越多人围观，不想把事情闹大，才就此作罢。
　　阿健甩下几枚铜钱，气冲冲地走出了酒楼。
　　稍微歇息了片刻，他便寻思着，去丞相府的后门，潜入相府，和少主取得联系。
　　谁知，他刚靠近相府的后门，就看到几个王将军的爪牙，从后山回来。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没想到王将军还会学吕后这一招啊……”
　　“可不是吗？不过，要我说，那个叫小倩的贱婢也是罪有应得的。她也不想想，欺骗王将军是什么下场……”另一人如此回应。
　　听得“小倩”二字，阿健立马慌了神。
　　“这下糟了！”来不及细想，他就往后山跑去。
　　阿健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后山，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小山坳里见到了小倩。
　　只是，这时的小倩已被砍去双手双脚，浑身血肉模糊，并且奄奄一息。
　　“小倩！”阿健崩溃得大叫道。
　　弥留之际，小倩听到了阿健的声音，有了些许回光返照的能量。
　　“阿健，你来了……”她轻声说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送你去看大夫！”说着，阿健想抱起小倩，往山下走。
　　但却被小倩制止，“我已经不行了……你把我埋骨在这里吧……”
　　阿健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崩溃地紧紧地搂住小倩，想用自己身体的温暖驱赶她身躯的寒冷，“不要，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我怕王将军的兵马追上你们……所以骗了王将军走相反的路线……我骗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小倩气若游丝，说出每个字都无比费劲，“我曾经向王将军泄密……差点害了兰儿……但这次……我们总算扯平了……阿健，你说，我是不是个好女子？”
　　“你当然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阿健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小倩冰冷的唇上。
　　“那为什么……为什么……少主从来都不多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小倩无力地呻吟道。
　　“你有我，小倩，你有我啊！”阿健让小倩依偎在自己怀中，爱怜地、痛彻心扉地喊道。
　　听到这，小倩点点头，脸上浮现出最后一丝笑容，“替我好好……好好照顾少主……”
　　说完，她便没了任何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