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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琅琊寻父 ...

  •   东晋初年。
      琅琊王氏辅佐司马氏在建康称帝。王氏一时间风光无二,成为世家中最为熠熠闪光的大族。
      但家族成员中的小字辈、年方二十的王尧昔却并不快乐。
      六岁时,父亲王广受朝廷征召,带兵前往上党郡应敌,结果一去不回,至今杳无音信。父亲究竟是生是死,缘何失踪,他都无从得知。
      就因为这,从孩提时起,他变得异常敏感。常有其他世家子弟欺负他是“没爹的人”,更有甚者,说他爹“投降了敌军,贪生怕死”。
      这让王尧昔忍无可忍。
      每当这时,他会不惜丢掉日常的礼数,和他们大打出手。直到时任丞相的伯父王洵呵止,他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手。
      当然,王尧昔并不是没有想过找寻父亲。他曾数次请求王洵派人查找王广的下落,却都被搪塞了过去。
      就这样,时光荏苒,过了十四年。
      这一年,王洵给刚满二十的王尧昔举办了冠礼,赐字“昔辰”。
      也正是这一年,他忽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写着:
      “欲寻汝父,速往琅琊郡。”
      信中还特别叮嘱王尧昔,切勿将此事告知伯父王洵。
      随匿名信同时寄过来的,竟然是当年王广的佩剑!
      王尧昔对此佩剑印象深刻,因为这剑看上去锈蚀不堪、破破烂烂,难登大雅之堂。可是,他小时候却常常看到父亲将这剑别在腰间,爱不释手。
      没错!他眼前的这把剑,确实是王广的佩剑。也就是说,这封匿名信并非空穴来风。
      他并没有考虑多久,就打算离家寻父。
      本来,父母在,不远游。但前年,母亲去世。他在家中守孝三年期限已满。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王尧昔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带着侍从阿健,悄悄地离开居所,想要前往北方琅琊郡,寻找父亲失踪的真相。
      临行前,王尧昔没有支会任何人。他只是在走出乌衣巷时,站在朱雀桁上,又回望了一眼王氏硕大的宅院。
      夕阳的余晖将宅邸的廊檐涂抹成金灿灿的色泽。这抹光辉一直延续到桥下的流水中,成鱼鳞样,散落得星星点点,惹人驻足。
      “少主,你真的打定主意了?现在外面可是兵荒马乱的,这一去凶多吉少啊。”侍从阿健忍不住想再试探一下王尧昔出走的决心。
      他心里清楚,王家的势力局限在南方。一旦渡江去了北方,他的少主可就失去了家族的荫蔽,那时候,如果碰到意外,可真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但王尧昔似乎打定了主意,“阿健,我们走吧。”
      ……
      王尧昔已经做好艰难跋涉的准备。但这一路的艰辛,还是大大出乎了他这个贵族公子哥的意料。
      刚开始,由于带的金银、盘缠足够,两人并没有冻着、饿着。
      但一路往北,流民遍野。王尧昔又同情心泛滥,经常施舍财物,导致自己的手头逐渐吃紧。
      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匪盗猖獗。即使阿健武艺高强,击退了不少小毛贼,但他们还是失掉了不少积蓄。
      而刚入琅琊郡境内时,眼看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两人又遭遇山贼,身上的财物和值钱的东西全部被洗劫一空。
      这下,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了。
      “少主,这可如何是好啊?”阿健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包裹,满脸惆怅。
      但王尧昔似乎还觉得情况不算太糟,“至少那些山贼没有抢掉我的笔墨纸砚,也没有拿走父亲的佩剑。”
      听到这,阿健有些哭笑不得,“少主啊,笔墨纸砚能当饭吃吗?还有啊,那佩剑看上去根本就不值钱,人家才没要……”
      “不,我觉得这剑非常玄妙。”王尧昔从剑鞘中拔出剑来,“我刚才无意间看到,自从进了这琅琊郡,它时不时会闪烁出蓝色的光芒……”
      “真的?”阿健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把剑,也觉得奇怪,“照理说,王将军当年完全没必要把这破铜烂铁当做宝贝啊。你说这是王将军佩剑的时候,我还真不敢相信。”
      “你等一下就能知道它的玄妙之处了。”王尧昔让他耐心等待一会儿。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这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铁剑,从剑头开始,直至剑尾,开始闪烁出幽幽的、琥珀色的蓝光。这蓝光时明时暗,时烈时弱,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彻底消弭不见。
      “这——”阿健看得呆掉了,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想,父亲当年拿它做佩剑,肯定有他的道理。这剑估计不会像外表看上去那么不堪。说不定,它还是把举世罕见的宝剑呢。”王尧昔非常欣喜。他抚摸着父亲的遗物,犹如父亲就在身旁一样。
      “不过,少主,即使这宝剑再稀罕,也不能吃啊?”阿健却重新把王尧昔拽进了现实,“我们的干粮被抢了,身上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那帮山贼撸了去,我们接下来吃什么啊?”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王尧昔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法子,反问道。
      阿健知道王尧昔身份尊贵,不便出面。但至少自己浑身都是蛮力,“我有的是力气,去店铺里打打下手,换些口粮,总还是可以的。”
      “我和你一起去吧。”身为世家子弟,王尧昔虽然拉不下脸求取嗟来之食,但也不想让阿健一人去辛苦。
      “少主啊,你看你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那些店家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干活的人,是不会要你的。”阿健劝说王尧昔留下,让他独自去碰碰运气就好。
      就这样,阿健沿街先去了一个酒肆,但酒肆掌柜说是暂时不缺人;他又去了一个客栈,但客栈掌柜看他人高马大、虎头熊腰,怕他是山贼来做内应的,也没要……
      正当他灰心绝望,肚子咕咕叫的时候,阿健看到街边有个烧饼摊,打理小摊的是个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的小娘子。她丹凤眼、樱桃嘴,吆喝的声音宛若百灵,简直是个行走的招牌。
      “卖烧饼,卖烧饼喽,香酥可口的烧饼哦……”前来买烧饼的人还挺多,阿健拨开人群,挤到了前排。
      “我想要两个烧饼。”阿健走到小娘子跟前,说道。
      “给——”那女子瞥了她一眼,麻利地从笼子里拿出烧饼来,递到他眼前,烧饼的芳香顿时四溢开来。
      阿健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接,“我没带钱……不过,我有的是力气,可以给你干点体力活,换两个烧饼。”
      “做烧饼可用不上体力活……”这小娘子摇了摇头,转而招呼起了其他客人。
      阿健碰了一鼻子灰,正想离开,没想到王尧昔凑了过来。
      “小娘子,我有东西跟你换。”王尧昔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毛笔,笔端雕刻着精致的纹饰,一看就并非凡品;与此同时,他将包裹里仅剩的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麻笺纸也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放在粗糙、开裂的木柜台上,显得格格不入。
      “这——使不得啊……”阿健不忍心主人忍痛割爱,意欲阻止。
      这卖烧饼的女子刚开始看到王尧昔,先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又对着王尧昔摇头,“你给我这个,我也用不上……”
      阿健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家公子的笔墨纸砚可是他的心爱之物。他用这毛笔写的字,人家千金都难买,真是不识货!”
      “既然千金难买,为啥要给我这个不识字的?我才不稀罕……”这女子也不客气,咄咄逼人地回敬。
      王尧昔见状,顿时心灰意冷,“我们还是走吧,不要打搅人家做生意……”
      就这样,主仆二人又退了回去。
      ……
      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是艳阳天,没过多久,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王尧昔和阿健无处躲雨,只能拿着简单的行李,呆在不远处酒肆的门口暂避风雨。
      酒肆掌柜原想邀请两人上座,但一听到两人没钱,便立马变了眼色,“我可是要做生意的,你们离远点。”
      阿健想上去理论,被王尧昔拉了回来。
      他们只得躲到屋檐的边缘处,任凭雨水打湿衣衫。王尧昔的身子也因为寒冷忍不住哆嗦起来。
      “少主,这样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回建康吧。”阿健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经得起这些风雨。但王尧昔从小千金贵体,哪受得了这些。
      此时此刻,王尧昔却不说话,他就这倔脾气,打定的主意即使撞了南墙也不后悔。
      不过,他的身体确实虚弱得厉害,打了几个寒战,蜷缩在角落里。
      雨越下越大,酒肆的屋檐也起不了啥作用。两人的衣襟几乎全部湿透,和站在大雨之中根本没有区别。
      阿健看不下去,从仅有的行李中又挑出一件单衣,给王尧昔披上。
      “不妨事……”王尧昔缩在角落里,故作轻松地说。
      “什么不妨事啊,万一你有啥闪失,我怎么跟王丞相交代?”看到主人失魂落魄的样子,阿健着实心疼。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一阵百灵鸟儿似的声音传来,“给,你们要的烧饼——”
      原来是刚才那个烧饼摊的女子,撑着伞走了过来。
      “谢谢娘子的好意,我们不需要……”王尧昔哆嗦得厉害,却还是保持着君子的清冷风范。
      “你看你都这样了,还嘴硬……”女子嗔怪道,“我在那边看你们俩怪可怜的,这两个烧饼就送给你们了。”
      阿健看到烧饼,两只眼睛直放光,但又有些犹豫,“可是,我们没钱……”
      “不要钱,送你们了。”这女子把烧饼放到阿健手中,“我看你家公子打扮贵气,也不像穷苦人家的。有什么事儿想不开,要离家出走呢。这世道,在外面乱闯,没有好下场——”
      末了,她又瞄了一眼王尧昔的行李,看到了那把半露在外面的佩剑,顿时吃了一惊,“你这宝剑,是从哪儿来的?”
      没等王尧昔回答,阿健就咬了口烧饼,津津有味地说道,“小娘子真是识货啊,这剑,可是我家少主的传家宝……”
      听到这,这女子怔了怔,态度忽然柔和了不少,“我看你们还没有住处吧。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家的茅草屋,还有一间空着的,可以给你们暂住。”
      阿健正愁没有落脚之地呢,女子的话,让他眼前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王尧昔则浑身湿透,打了个寒战,问道,“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兰儿。”女子的声音格外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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