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昨朝》烦人壹只

39、静之卷 第十章 叹离人（二）

　　总算是走对了路，刚刚靠近前厅的门，便听得里面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出。边静停住了脚步，原本偷听不是好事，但无奈此刻也不是现身的机会，而且她也好奇得很——这么晚了，是谁在说话？
　　压低了脚步声，悄悄靠近门口……
　　“二哥，你身子不好，回去睡吧，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
　　“说什么傻话？大哥早逝，我便是家里的长子了，眼睁睁得看着这里横着父亲和三弟，我怎么能离开？咳咳咳……”
　　“二哥！你莫要让身子骨再受寒了，现在武家就剩下你我，你要是再有个什么……我……我……”
　　“……小妹……”
　　“都是冷家的错！若不是他们，三哥也不会死！爹也不会跟着就走了！”
　　“咳咳……小妹，莫要再强词夺理了。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冷家并不是凶手吧？”
　　“二哥！”
　　“冷家就算与我武家有仇，以他们的力量，想要灭我满门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咳咳咳……断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更不会让自己牵连其中……”
　　“二哥！都到这份儿上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我不管！如果冷家不能交出真凶，我就把那冷纹羽杀了以慰爹和三哥的在天之灵！”
　　“……小妹，你冷静一点儿，莫要冤枉好人啊……再说，冷家家大业大，咱们是如何都得罪不起啊。”
　　“二哥你怕了？！”
　　“唉……我这副糟糠身子，早就把生死看透了，又有何惧？只是这‘扬武镖局’的金字匾额，无论如何也不能毁在咱们的手里啊……咳咳咳咳……不然，我武义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二哥，你别说了……”
　　“你啊，是自小被娇惯坏了……凡事都太蛮横……你行刺冷纹羽在前，将其软禁在后，人都被你得罪光了……事后，冷家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那……反正做都已经做了，只要能让冷家帮咱们找出真凶，也值得了……”
　　“……小妹，你知不知道扬武镖局为何会在最近几年如此繁荣，甚至江湖地位也一跃而起？”
　　“当然是因为爹他英雄盖世又善于经营……不是吗？”
　　“……是因为有冷家的支持。”
　　“什么？不可能！咱扬武镖局资力雄厚，广开门路，怎么可能只靠他冷家过活？”
　　“咳咳咳……所以说你太过鲁莽，你说的那些，抽去冷家的部分，所剩无几……扬武镖局，岌岌可危了……”
　　“池东的米？六阳的盐？往回丹去的布和药材？哦，还有每年往皇室进贡的水锦？！”
　　“还有柳陵的柳缎，都是冷家……不，是冷纹羽一个人的……”
　　“什么？！就凭那小子？！不……这不可能……武家的生意全部都……”
　　“……咳咳咳……所以说，咳咳咳咳咳……”
　　武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边静要完全贴在门上才能隐约听得几分。
　　就在她还想再靠近一点儿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喝：“谁在那儿？！”
　　边静一惊！糟糕，被来回巡逻的家丁发现了！
　　果然，屋外的骚动也惊动了屋内人。
　　“怎么了？！”武宝珍一个箭步就冲了出来！
　　偏头，发现那人。
　　“大小姐，此人……”家丁指着边静报道。
　　武宝珍却打断了家丁的话：“没什么，下去吧。”
　　家丁被武宝珍随手挥退。
　　只剩两人相看，尴尬。
　　此时，武义也从屋里走出来。
　　“发生什么事……”话未说完，抬头也对上边静的脸。
　　于是，三人尴尬。
　　先是武宝珍沉不住气了，恼羞成怒地指责道：“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边静一怔，心想若是说自己在偷听，那还有什么脸面？于是张了张嘴，使劲地挤出了一个理由：“我……在下，睡不着，所以，想来祭拜一下武老前辈和武三爷，不知是否可以……？”理由生硬勉强得很。
　　“三更半夜？”武宝珍心直口快地质疑道。
　　“……咳咳咳……”武宝珍身后响起一阵有意无意的低咳声，边静才正视了声音的主人——武义。
　　听闻武家二公子从小便体弱多病，此番亲眼所见，果然不假。看那孱弱的身形，从视觉上竟要比女儿身的“冷纹羽”还要显得瘦弱几分。灯火昏暗，只觉得武义的脸是苍白的，五官相貌甚是平庸无奇，丝毫看不出武老爷子的一点儿影子，倒是一双明亮的双眸，让边静印象深刻。
　　看见边静脸上的面具，武义忍住喉头的咳意，客气得拘礼道：“这位便是闻名遐迩的‘浊清公子’吧？在下不才武义，见过冷大当家。”
　　“啊，冷某深夜前来，冒犯了，还请二公子与宝珍姑娘见谅。”边静回礼道。
　　“哪里哪里……”
　　见两人在门口你一揖我一揖的，武宝珍就莫名的烦躁起来，一掐腰，冲着边静嚷道：“想上香便上，上完香就赶快走。”
　　“小妹……”刚才刚跟她说完切勿骄躁，此刻偏又忘了。
　　边静也不想继续尴尬下去，于是顺着台阶便回答：“好。”
　　抬腿迈进门去，眼前的景又让边静怔住了。
　　灵堂，“冷纹羽”见过很多次了。因为生意的缘故，有些人情还是要经常尽的，所以丧事参加过很多次了。
　　同时供奉了两具棺木的灵堂，“冷纹羽”此生第一次见。
　　这两具棺木里的人，两三日前，还是能动能说的，活生生的在眼前，与自己聊天，与自己喝酒……此时此刻，却再也寻不着看不见了，一点儿存在的气息都没有了。
　　边静心头一痛，脚下的步子似有千钧之重。仿佛走了很久才来到祭奠的牌位之前。
　　武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自己的身侧，递上来三根燃起的香烟。
　　边静谨慎地接下那三炷香，深深呼吸，然后礼数周全端正地在牌位前拜了三拜。
　　正襟跪在软垫之上，边静秉着三炷香，并不急着起身。
　　望着头上两个深刻着名号的木牌，心有所触，说到：“武老前辈英雄一世，逝者在天有灵，我冷纹羽定会为三爷的死给个交待。”
　　语气是毅然决然的，说给逝者听，也说给生者听。
　　秋风萧瑟，惨白的月，惨白的光，照在香烟缭绕的灵堂。
　　为边静的扬武镖局之行拉开了一个有些凄凉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