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昨朝》烦人壹只

28、凡一卷 第十章 忘忧门

　　又过了五日，待易凡一体内的毒素消失殆尽，身体恢复了一些，忘忧门那边便派人来接了。为此，辛若云还颇有怨言，觉得易凡一应该多养养身子后再上路，但也无奈玄重老人寿辰在即，催促得紧，因此只好作罢。
　　易凡一收拾了行装，走出门去。
　　“恭迎六师叔——！”
　　刚一出门便遇到这样一番意外的“美景”倒是让他愣了一下——六个袅袅白衣俏佳人分列两旁，齐齐抱拳深揖，娇声道。
　　礼毕，为首的美人抬起头来，脸颊飞上两抹红，灿灿一笑，道：“我等奉门主之命特来迎接六师叔上山。”
　　易凡一心里直乐，笑道：“两年没回家，想不到竟多了这么些貌美如花的师侄。早知如此，去年就算当了逃兵，我也要从战场上跑回来贺寿啊。”
　　一语引得众佳人娇笑不已，让易凡一在心底觉得有些小小的得意。
　　“油嘴滑舌，”辛若云手持斗笠冷不丁地出现在易凡一身后，“这是四师姐专门针对你的手段。”
　　“手段？”易凡一不解，细想一下后恍然大悟，笑道，“哈哈哈……美人计吗？嗯，四师姐果然很了解我。”
　　笑过，易凡一将包袱往无痕背上一搭，正准备上马，却被辛若云制止了。
　　“路途颠簸，你还是与我同乘一匹吧？”
　　易凡一摇头苦笑，道：“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人没那么脆弱的。”
　　辛若云见易凡一并不听劝，轻叹一声，将自己身上的裘皮解下，走过去反披在他身上，道：“寒气太重，对你的身体不好，至少要做到保暖。”
　　此时辛若云低垂着眼帘为自己系上披风系带的模样让易凡一不禁心动了一下——银丝如雪，纤纤玉手，就连呵出来的白气闻起来都是清清草药香……
　　易凡一忍不住调侃道：“辛大夫，你若是女儿身，我就得早早地将你娶回家去，省得你这般的妖孽危害人间。”
　　辛若云闻言反手一推，冷冷嗔道：“没句正经。”
　　“哈哈哈哈……”易凡一大笑一声，飞身上马，“好了，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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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忧门所在的那一片崇山峻岭被当地人称为守缘山，此名的来历源自于山涧低谷之中的一棵千年古树——传说在此祈求姻缘十分的灵验，因此吸引了众多善男信女不惜翻山越岭前来求缘，故称此树为祈缘树，又名月老树。
　　一行人顾及易凡一的伤势，特地放慢了行进的步伐，直到入夜才到达了曲镇。这里早已有人事先打点妥当，预备下了客栈房间，因此众人很顺利的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开始转向上山。
　　山林已脱绿装，北风呼啸，卷起无数红叶与黄叶，扫落万丈山涧，犹如无数彩蝶乱舞，煞是好看。秋高气爽，远眺去，竟见那渺渺云雾白了山头，日光倾泻，白雪闪着晶莹的光亮……分明是险山恶水，如此望去竟是这般的如诗如画……
　　易凡一一面惊叹这里的大好风光，一面竟怀念起那让他初识这个世界的万兽岭来。
　　不知道义父和姗儿过的好不好……
　　辛若云顺着易凡一视线的方向看去，确实美景，但自己早已经看得疲倦了。他转了个方向望了望，脱口道：“两年未归，这景竟看得陌生了吗？”
　　易凡一从出神中醒转过来，笑着反问：“辛大侠这是在怨我吗？”
　　辛若云头戴斗笠，面覆黑纱，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答道：“最怨你的人都在忘忧门里等着你呢。”
　　易凡一想了想，自我解嘲道：“不对，最怨我的人在忘忧门后山的小茅屋里等着我呢。”
　　辛若云闻言竟扑哧笑出声来，清脆如铃。易凡一猜想那黑纱后的笑颜也定是超凡脱俗的。
　　“这回你可有的苦头吃了。”
　　易凡一同感地耸了耸肩。
　　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易凡一便远远见得前面不远处那展飒记忆中的“忘忧门”了——两侧断崖峭壁，高耸入云，两块巨石就如两扇门扉一般，夹道而立，让本来就不宽敞的山道更缩为仅容一人一骑的狭小缝隙。远看似连接仙境鬼道的异世门扉一般。一侧巨石上书“忘却尘世烦恼事”，另一侧对应“忧心天下百众生”。如此“忘忧门”。
　　一行人纷纷下马，逐一通过石门。步出山道之后，视野便豁然开朗起来！远山银装，云雾缭绕，近处却是山瀑飞鸣，一片郁郁葱葱，鸟语花香。易凡一忽然联想到了齐天大圣的花果山，不禁哑然失笑。
　　前行没过多远，一群殿宇似的建筑便跳入众人眼帘！玉砖黛瓦，荡气恢宏！无论是弯檐还是基石，都无一不与脚下的断崖峭壁完美得融成了一体——陡壁之上遥见亭台，院落之间隐现崖石。半壁云烟浩荡，滚若游龙翻腾，乍闻猿啼，放眼惊鸿，苍柏倚梁木，砥柱立云端！虽然依照展飒的记忆早有印象，但真正面对了如此神工天作，还是让易凡一的心里深深地震撼！
　　盘旋一条蜿蜒石阶而上，宫门大敞。就在众多门人的拜礼和注目下，一行人来到大殿之上。
　　数十名一等门徒早已分列两旁，一色的无暇白衣。正中间站着一名美妇，年近不惑依然风韵犹存，盛妆仙姿。此正是玄重老人的四弟子，忘忧门现任门主——庄晓盈。
　　规矩不能忘。一见辛若云与易凡一踏入大殿，两旁门众便齐齐行礼，高喊道：“恭迎五师叔，恭迎六师叔！吾等忘忧大业，永生万世无极！”
　　易凡一心里替展飒一阵恶寒，心想，这早八百年前土到掉渣的台词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想归想，却不能表现出来，依旧是大步流星，英姿飒爽。
　　行至跟前，众人施礼。
　　“见过四师姐（门主）！”
　　庄晓盈点头，道：“鸾月，辛苦你们了，先下去吧。”
　　“是！”
　　六美人任务达成，转身退出大殿。
　　“若云和飒儿一路奔波，而且飒儿也有伤在身，就早早下去歇着吧。”庄晓盈一句话，例行公事的“报到”仪式就算完成了。
　　易凡一与辛若云并未各自回房休息，而是按照惯例来到了□□花厅等候。
　　忘忧门的门规如布局一般规整森严。大殿之前，包括藏书戒律的筑心阁以及东西侧苑，统称为前殿、前院，是门下云云众弟子生活习武之地；包括偏书房、荣涉厅在内的大殿，以及作为客房的莲云榭，却是只有门主一辈以及像童泉、庄义信这样一等门徒才能去的地方；而在此之后的各宗厢房会馆统称为□□，分别是玄重老人这几个弟子的私人住处，除了庄晓盈随身最近的几名弟子之外，其余门众一律需要经过许可，否则不得擅闯。因此，再加上几人行迹飘渺，一等以下的大多数弟子想要见到门主以外的这几位师叔伯可谓难之又难。
　　能有幸同时看到如梦如幻的“仙医”和名震天下的“赤鹰将军”，如此难得机会，恐怕除了玄重老人的大寿，此生再无第二次。拜这所赐，这一红一白二人一路上受足了各种各样的注目礼，到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沏了茶，辛若云趁此空暇，替易凡一号起脉来。
　　脉象虽然厚实，但却略微有些零乱。
　　辛若云直指问题中心：“你有多长时间没习心法了？”
　　易凡一恍然，原来还有这么一门功课！
　　“大，大概从失忆以来……”
　　辛若云轻叹一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现在还记得多少？”
　　易凡一认真的想了想，却很是迟疑。其实展飒的武功心法，他已全数想起，但毕竟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他也不清楚自己能做到多少，甚至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做得来。易凡一苦笑了一下，不禁心虚道：“可能还需要好好温习一下……”
　　辛若云摇头，道：“心法不能废，而且对你身体的调养有好处，晚些时候到我那里找我，我帮你调理一下。”
　　一听此话，易凡一像看见观世音菩萨一般，心里乐开了花儿。终于啊，终于，如果调理得当，自己岂不是也转身变成了小说中的武林高手？！天地逍遥，快意江湖的感觉一定甚是痛快啊！想到这儿，易凡一真是忍不住想要旁若无人的大笑三声！
　　“你俩终于肯回来啦？”庄晓盈不知道什么时候沉着脸出现在两人的背后，让人吓一跳。
　　庄晓盈自顾自的挨着两人身边围桌而坐，完全没了刚才在大殿之上的门主气派，倒像个男子一般大刺刺地给自己倒起茶水来。
　　嗯，真正的“家庭会晤”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庄晓盈喝了口茶就立刻开始发起了语言攻击：“你俩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让我找死算了。”
　　易凡一闻言赶忙发扬起耍赖精神，陪笑道：“二姐哪儿的话，小弟倘若没有受伤在身的话，铁定是随传随到啊。”
　　一听易凡一这话，已经有些岁数的庄晓盈竟然如孩子般不依不饶起来：“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姐姐我当初听了你阵亡的消息差点儿背过气去！全门上下都快哭成泪海了！你个没良心的还在这里给我嬉皮笑脸……”庄晓盈说着说着觉得不解气，伸手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易凡一的胸口上。易凡一牵动了伤口让他不禁疼得呲牙咧嘴，刚想埋怨出声，抬头却见庄晓盈竟已泪眼婆娑，正倔强的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展飒从小没有父母，一直照顾他的庄晓盈对展飒来说既是姐姐又是母亲。此时见庄晓盈这幅模样，易凡一心里极为不忍，他忍着伤口的痛楚伸手反将庄晓盈轻轻拥入怀中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二姐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只是千万别苦了自己。”
　　庄晓盈闻言一抹泪，挣脱出来，嗔道：“得了得了，你也别招惹我，我也忍了，有你这么个弟弟估计也是我上辈子欠了什么债吧。”
　　易凡一嘻嘻一笑，替庄晓盈擦起泪来，滑舌道：“嘿嘿，这我倒是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肯定是我上辈子积了不少德。”
　　“就知道贫嘴。”庄晓盈狠狠地丢了个白眼给易凡一，然后换了个攻击目标，“还有你，前些日子可让我一个好找。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头发是怎么了？”
　　早已没了斗笠遮掩的辛若云，一头雪发暴露无疑。
　　辛若云咋了口茶，置身事外一般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尝试新药时的副作用罢了。”
　　庄晓盈一时无语，她知道自己这个五师弟喜欢以身试药，但他向来都是将分量拿捏的十分精准，几乎不曾出现过什么岔子，所以这么大的副作用，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庄晓盈沉默了片刻，一摆手，转移了话题，道：“罢了罢了，只要别伤着身子就成了。好了，你们俩也别喝茶了，赶紧随我去跟老爷子请个安吧。”
　　庄晓盈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警告道：“劝你俩都把皮绷得紧一点，有你们好受的了。”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