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阔》茶恋樨

62、第六十二章

　　苏凝坐在床沿，躺下了又坐起来，坐起来又躺下，来来回回地折腾着，最后往床上一倒，哀怨道：“这到底还要等多长时间啊，都四天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啊。”
　　“再等等吧，扶桑木事关重大，这几天五殿下一直没有露面，想来是一直在忙着将灵气与扶桑木的妖气抵消，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就多等等吧。”苏涵说。
　　“他们不会是在骗我们吧，会不会压根儿就没打算把扶桑木给我们，只不过是在找借口拖延而已，就只是为了把月寒剑占为己有啊。”苏凝不满地说。、
　　“我们可没那闲工夫拖着你们，也没必要。”苏凝的话刚说完，清宁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果子，说完话往嘴里扔了一颗，便嚼边说，“真想要你们的月寒剑的话，直接抢不就得了，干嘛要骗你们。再说了，你们的月寒剑，我们还看不上呢。”清宁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受伤了吗，到我们这儿转悠什么。”苏凝和清宁见面就开始打嘴仗。
　　“这可是我们的地盘儿，什么叫你们这儿。”清宁耸耸肩，“有我四哥在，我多重的伤也能治好。更何况我的伤不是没那么重嘛。”
　　“嘁，我都听说了，都半人半鸟了，还不重。”苏凝眯着眼睛，好像很小声地说。
　　“好了，苏凝，你也少说两句吧。九殿下，扶桑木的事……”苏涵岔开了话题。
　　清宁接过话题，“已经好了，请各位跟我来吧。”三人跟着清宁向林子深处走去。
　　一路上苏涵一直想问一些事情，可是看清宁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也只好把话都咽了下去。他对十年前的事还是耿耿于怀的。
　　走了一会儿，清宁突然停了下来，“不过，在取扶桑木之前，还有点小事情。有人找你们有些事呢。”清宁顿了一下，朗声道，“两位公子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蓝一紫两个身影从一边的树后走了出来。连柰神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连莳，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连莳心头，他总觉得这两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哥，你没事了？”连莳走上去，像拉住连柰，却被连柰拨开了手，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
　　“阿柰，你这是做什么？”苏涵皱皱眉，“你以前不是对阿莳最好了吗？”
　　“正是因为我之前对他太好，才让他觉得不论做了什么，都可以得到我的原谅。就是因为我之前太相信他，现在才会无比失望。”连柰的声音冷冷的，“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哪怕你不是我亲弟弟，我也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对待，事事为你着想，不想让你受一丁点伤害，为了你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你呢，又做了什么？”连柰越说越觉得心寒，心痛，难以置信，失望，那些情绪一股脑地翻涌上来，让他几乎要窒息。
　　“哥，你在说什么啊。”连莳轻微地抖了一下，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好像不知道连柰在说什么一样，其他人则是被两人不是亲兄弟这一意想不到的消息惊呆了。
　　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一样，一时竟没有人出声。
　　楚霜看了看连柰，他此时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有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可看着眼前这张脸，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连柰就是说不出来，哪怕他此时心痛的要死。
　　楚霜看出了他的不忍，便替他开口道：“不知道是吗？那就让谶花说一说吧。”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瓶，里面是一朵鲜艳得仿佛要滴下血的花。
　　“连莳曾经有没有受过一次伤，必须要深海珍珠医治？连莳体内的金丹可有异样？”楚霜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子引起了轰动。
　　过了一会儿，谶花幽幽开口：“他受过伤，但伤势不重，不需要深海珍珠，只要服一些药，再静静调养便可。他体内的金丹有异常，他有，两颗金丹。”
　　这句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震惊了。
　　“阿莳，这是怎么回事？”苏涵望向连莳，眼中充满了各种感情，疑惑，失望，质疑，连莳根本不敢对上那目光。
　　“怎么回事？”楚霜冷笑一声，“苏涵啊苏涵，你不是一直很困惑，连柰怎么会突然弃剑道修鬼道吗？因为，他修不了剑道了，他的金丹，被这个口口声声喊着哥哥的人骗走了！”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涵有些崩溃。
　　“什么时候？还记得连莳受伤要用什么深海珍珠医治吗？连柰只身犯险去取那什么珍珠，又用自己的金丹压制住珍珠上的妖气，可谁知，一切都是阴谋，连莳根本没受那么重的伤，本该用来压制妖气的金丹被他占为己有，而那珍珠也不知去向，这些不都应该问问连莳吗？珍珠去了哪？又是谁帮他把碎裂的金丹修复后移到了他的丹巢？”楚霜字字逼人，连柰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听着。
　　“楚瑞，影在死之前说过，我们中间有眼线，现在你觉得，谁更有可能？”楚霜眼睛泛红，手按在了剑柄上，眼神中尽是杀气。
　　连莳闭上眼睛呼出一口长气，然后睁开眼睛，那双眼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纯洁，而是带着嘲讽与怨恨。“不错，是我，我就是那个眼线。”
　　“受伤是我制造出来的假象，珍珠给了岁冥，上面的妖气可以为她所用，助长她的功力，也是她修复了破碎的金丹。其实还不止这些呢。”连莳像是干脆要破罐子破摔一样说，“是我催生出了连柰颈上的标记，让你们误以为他是楚霜派来的奸细，也是我偷换了星光深水，还苏沁肉身腐烂魂飞魄散，都是我。”
　　“你为什么这么做？”连柰吼道，“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是，你对我太好了，处处照顾我，可是就是因为有你存在，所有人都看不到我。”连莳疯了一样地喊着，“你从小天资聪颖，学什么都那么快，而且灵力充沛，受到所有人的喜爱，我呢，从小体弱多病，别说修炼，连和你们一起练武都不可能，只能每天自己待在房间里吃药，看着你们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后来，即便是我身体一点点好了起来，却远远追不上你。我也很努力，也许这就是天资不同吧，不管我怎么努力，对你，我竟然都望尘莫及。每次，不管是围猎还是夜猎，你总能拔到头筹，我却只能做最后的那个，甚至有时候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别人在面前好像很尊重我，称我一声连二公子，可背地里却在说我们之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别。我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只要你在，我就永远不可能被正视。”
　　“就连苏涵哥也是偏爱你多一点，也是，你总能帮到他，而我只能拖他的后腿，谁会喜欢一个拖油瓶呢？”连莳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岁冥她可以帮我，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以站在苏涵哥身边，足以让所有人对我另眼相看，她甚至可以帮我除去你。”说到这里，连莳的眼神变得狠毒。
　　“所以，你就甘愿与邪恶为伍吗？”苏涵的声音在颤抖。
　　“苏涵哥，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这场博弈中，谁胜了，谁就代表了正义，谁败了，谁就沦为邪恶。”连莳说。
　　“阿莳，你变了，你从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苏涵怎么也想不到从前那个善良温顺的连莳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择手段，阴险毒辣，“苏沁对你那么好，你竟忍心看着她尸骨无存？”
　　“对我好？”连莳笑了一声，“她不过就是可怜我，况且，要做大事，总要有人牺牲。”
　　“你们一个个，说着为了我，有没有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连莳喊道。
　　“照顾你的人被你说成是可怜你，行，那就算是可怜你，难道他们有错吗？”楚霜也跟着吼起来，“小时候在风雪之中，把找来的那一丁点食物先给你吃，为给你疗伤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什么宝贝，甚至不惜把金丹毁掉，连柰他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你自己，心胸狭小只会猜忌别人，把所有人对你的好意都当成是嘲讽呢？”
　　“我……”连莳一时被震住了，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
　　“阿莳，放弃那条路吧，回来好吗？”连柰看着他，眼里依旧是温柔，“我们还可以做兄弟，亲兄弟。”
　　“是吗？”连莳仰头大笑起来，直到眼里笑出了泪水，“我亲爱的哥哥，都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说完他念了一句什么咒语，一阵强烈的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在一边一直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的清宁突然拧起眉，双手结契口中念念有词，在光芒突然变得格外耀眼之时将右手指向了连莳，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抵消，余波将清宁之外的所有人震开了。
　　“连柰，你没事吧。”楚霜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连柰有没有受伤。
　　“没事，连莳呢？”连柰摆摆手，站起身来看向连莳站着的地方，哪里空无一人。
　　“他想和你们同归于尽。”清宁淡淡地说，“想在我们的地盘儿做这种事，胆子倒是不小。”
　　“那连莳呢？”连柰有些急了。
　　“死喽，我的力量和他的力量相抵消，能保住你们，当然保不住他。”清宁说，“那个咒语也真是够歹毒的，连个渣都没剩。”
　　听到这话，连柰眼前一阵眩晕，好在楚霜及时抱住了他。
　　“怎么会……”连柰眼神飘忽，毕竟兄弟一场，小时候嬉笑玩闹的场景，家里遭到灭顶之灾时两人仓皇逃出的场景，大雪纷飞时他抱着高烧的弟弟焦急地寻找能遮风挡雪之处的情景，在蕙兰轩一起听教的场景……十几年的点点滴滴还历历在目，本以为还有机会，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你当真就这么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