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言》大喵不吃小鱼干

7、七

　　被惊醒的江易珩猛的站起来，飞速把干净的像刚发下来的卷子揣进抽屉里。他哑口无言，头低着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

　　旁边的林厌和江易珩有鲜明的对比，他飞速在作文落下最后一个单词，字迹工整到挑不出毛病来。

　　林厌一整张卷子写完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倩姐满意的对着他点了点头。

　　倩姐严肃的宣布:“这份卷子是会统一电子版到父母手里的，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齐刷刷答题的笔停下了几只，按耐不住的徐平安小声嘀咕了句:“天灵灵地灵灵，我把打我别用刑。”

　　周围几个思考的同学一下没绷住笑出声来，徐平安瞪了回去，委屈的比划了个刀架在脖子上的手势。

　　江易珩心如死灰的看着倩姐把他的卷子从抽屉里拿出来，细心的用手抚平后，重新放在桌子上。

　　倩姐摸了摸江易珩的脑袋，半弯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着:“我觉得你不止这样，你和林厌是同类，像这张揉皱了又被抚平的试卷一样，你还是崭新的，我希望你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心里像是有什么地方被触动，江易珩感到没由来的一阵苦涩。

　　倩姐没给他回话的时间，递了只水笔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去巡视别的学生了。

　　林厌和往常一样提前交了卷子，趴在桌子上休息。

　　倩姐刚刚声音很小，但他并没睡着，闭着眼睛听的一清二楚，包括那句他和江易珩是同类。

　　“知道了。”江易珩坐下后在新卷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谢谢你倩姐。”

　　“考完了来办公室找我。”倩姐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好像下一秒就要一口气上不来驾鹤西去了。

　　她又敲了下林厌的桌子小声道:“你也一起。”

　　林厌抬起头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焦躁，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比平时似暗淡了许多，好看眉头微皱。

　　“没的商量，必须来。”倩姐拿准了他会拒绝，在这林厌开口之前快步离开教室，站在走廊里通知数学老师帮忙监考。

　　两节课连堂考把江易珩憋的尿往上涌，没等到铃声响，他就把试卷摁在讲台上夺门而出。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数学老师喊了句:“同学检查一下啊。”

　　话都没听全，江易珩已经跑到厕所边了。

　　两节课坐的屁股生疼，江易珩刚拉开拉链准备尿，一声铿锵有力的笑从门口传来。

　　吓得江易珩用力捏了一下鸟，疼痛感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嘶，有病吧，这年头放个水也不顺利。

　　“厌哥我们比赛谁尿的远吧。”徐平安贱兮兮的笑。

　　本想看看是哪个逼这么没素质的江易珩忍着没探出头看，徐平安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他接着手上乖乖的进行一套程序:掏鸟、放水、归位、拉上拉链。

　　你还是崭新的

　　你不该浪费你的天赋。

　　真的有天赋吗，江易珩停下手上的动作想的入迷。

　　“厌哥，咱们比比谁大。”徐平安这个大聪明提高音量再一次提出邀请。

　　男人的胜负欲促使江易珩从思考中抽身，大步跨到林厌旁边，互相打了个招呼，手上动作飞快，大大方方的拉开拉链。

　　“我一定比你们大。”江易珩笑了声，看了眼徐平安的。

　　果然，还是自己的大点，现在场上是1:0，咱们来看看隔壁林厌同学的，如果林厌同学也很小，那么今天小易哥就2:0完胜。

　　江易珩这么想着，目光朝林厌那看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林厌这尺寸确实不容小觑，外国人的基因妥妥的占了上风。

　　但是江易珩刚刚赢了徐平安，以一敌二打了个平手，看似输了其实赢大了。他心情极好的拉好拉链，站在洗手池前认真的洗手，后面的辫子已经翘到天上了。

　　“你是不是有个外号叫林大大？”江易珩好奇的问。

　　“你是小朋友吗。”林厌不接他的话，站在他旁边的洗手台说。

　　“哈哈哈哈哈。”徐平安大笑几声，“易珩和小朋友根本不搭边。”

　　“什么？”江易珩转头问。

　　“三岁小朋友睡觉才流口水，而且我三岁已经不流口水了。”林厌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绢，仔细的将每个指缝擦干，很像下一秒就要上手术台的医生。

　　“滚蛋。”江易珩脸刷的红了，硬气的说，“我这是睡前喝多了水。”

　　江易珩气急败坏用手舀起水泼在林厌身上，他已经努力避开徐平安，可方向没完全掌握好。

　　一大半水泼在徐平安身上。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江易珩拔腿就跑，不给徐平安还手的机会。

　　徐平安张牙舞爪的追了上去，一条走廊都是他的嘶吼声，前面两个人幼稚的追逐林厌没有参与，他跟在后面慢慢的走。

　　“还真是小朋友。”林厌笑了笑，眼里漾起了一层涟漪。

　　世界上有两样事情最尴尬，第一样是和班主任谈话，第二样是和最优秀的学生站在一起。

　　江易珩此刻正在经历两样最尴尬的事情。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班学习是以同桌为单位的吧。”倩姐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江易珩，“你是个好孩子。”

　　倩姐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江易珩心里想着。

　　“倩姐，我就不是这块料。”片刻，江易珩语气诚恳的说。

　　“是不是这块料我看得出来，喊你来之前我就想好了，我觉得是我没有把小组的责任落实到位。”倩姐说，“从今天开始，林厌要负责把江易珩的成绩带上去，而江易珩，要负责把林厌带动到集体里。”

　　江易珩很想告诉倩姐其实自己也不在集体里，但是一看到倩姐认真的表情，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我尽量吧，但是还得看林厌的意思。”江易珩耸耸肩，很轻松的说。

　　被点名的林厌开口: “我以为我没离开就表达的已经很明白了。”

　　是倩姐想要的结果，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从桌子上拿了两份《同桌守则》小心的递给二人。

　　真的过于隆重了，为了不破坏气氛江易珩很严肃的双手接过，眼睛随意扫了几行，轻声的念了出来。

　　江易珩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嘴里越念越大声，越念语速越快:“作为同桌，我们有义务学习上互帮互助，作为朋友，我们生活上有义务互相照顾。”

　　“倩姐，不是我说，这玩意是不是小学生写的。”江易珩努力的憋着笑，脸别过去尽量不让倩姐看见，“我们班都要签这个守则吗？”

　　倩姐端起茶水，吹了一口说:“不仅要签，找个时间我们全班一起宣誓一下，这不就是你们年轻人要的仪式感吗。”

　　仪式感确实很重要，但是倩姐对仪式感的认知有些许偏差。

　　林厌咳嗽了声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

　　“笑什么笑……”江易珩没说完整这句话，不争气的跟着笑了起来。

　　办公室里还好没有老师，不然看见两个学生笑的和疯子一样。这传出去估计得变成一中趣谈，还有和林厌有关的，讨论话题直接翻倍。

　　笑声停下来了，空气里透着些许尴尬。

　　倩姐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林厌啊，你妈妈又联系我了，你一直是你自己，这件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倩姐的桌子上多了两杯热水，估计是他们狂笑的时候她去倒的。

　　“但是，我希望你能多回家看看，马上高三了，别留遗憾。”倩姐话锋一转。

　　她递了一杯给林厌，担忧的神色过于明显了，在江易珩看来比起老师，倩姐更像姐姐。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更利于我学习。”林厌客气的回答，语气很疏离。

　　江易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刚刚笑的太猖狂了，嗓子哑的厉害。他小心的绕过左手边的林厌，走到倩姐的办公桌上端起水杯喝了起来。

　　“我们也相处一年多了，你这个成绩在哪里都是学，再怎么和家人意见不和也不能不回家啊。”倩姐和林厌对视很认真的问，“你以后住哪，你还不具备经济能力啊。”

　　“这个问题暂时不考虑。”林厌抿了口水答。

　　“林厌你马上就要成年了，很多事情不能任性了。”倩姐很温柔说，“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出国，可这需要一大笔费用。”

　　“倩姐，我可以插一句话吗？”江易珩整个人倚靠在办公桌上问。

　　“嗯，说吧。”倩姐说。

　　“我很尊重您，但是，我觉得林厌有决定的权利。”江易珩站直了，声音越来越坚定，“而且，我不认为他一定要靠家才能出国。”

　　寒风凛冽，远处覆盖了厚厚的雪，操场中央站着几个戴着手套堆雪人的学生。

　　真的是有雅兴。

　　还没到上课时间，走廊上趴着很多看雪的人，其中有一些举动亲密的男女同学笑声嬉笑。

　　江易珩缩了缩脖子，他不明白，雪有什么好看的。一眼望过去，天空中飘下来白茫茫的一片，他想象自己置身其中，整个世界看不到尽头，身后除了一串长长的脚印，什么也没有。

　　很孤独，这雪冷的刺骨。

　　寒冷的感觉促使他往林厌身边靠了靠，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

　　其实他以前没这么畏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去年吗，不对，好像好要更早些。

　　江易珩十二岁才被父母从福利院接回家，离开的那天，小小的他手脚并用的抓着福利院阿妈的身体，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陌生人要把阿妈和自己分开。

　　阿妈护着他的头，眼泪止不住的掉。蹲下来细声商量让他跟他们回去。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是阿妈口中抛弃自己的父母。

　　江易珩极力反抗，抱着阿妈哭的撕心裂肺。几米外的江父对着院长深深鞠了一躬后，一把扛起江易珩迅速上车，江易珩狠狠的咬了他的虎口，随后跑出了福利院。

　　屋外一片是白雪皑皑，江易珩身上的衣物过于单薄，个子瘦小的他没跑几步就被石子绊倒了，脸着地扑倒了下去，膝盖上磕破了皮，温热的鲜血浸透了大片的雪地。

　　营养不良的他十二岁看着比同龄人小了一圈，个子也只有八岁左右的样子。厚厚的雪被他摔出一个坑，他无助的用手想撑起来自己，两行眼泪不自觉的淌了下来。

　　江易珩的领口里袖子里全是雪，寒冷的感觉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之后是江母找到他，将他抱走的，阿妈没来，阿妈不要他了。

　　江易珩被江父江母带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连续一个多星期高烧不退，整个人瘦瘦的看着吓人，精神状态也极差。

　　他讨厌雪天，等病好了，他尝试偷跑回福利院，而他的阿妈再也不肯见他了，所以他讨厌他们两个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

　　“谢了，江易珩。”林厌停在班门口回头做了个口型。

　　江易珩抬头看了眼林厌头上的牌子，高二（a）班。

　　这是江易珩第一次有想认真学习的念头，和高级知识分子没关系。

　　如果沈书不学无术，他的父母会关他禁闭，甚至没收他的电子产品。

　　而江父江母不会，他们这些年一直想方设法弥补他，甚至在他提出要单独住的时候，只是商量了两天，最终答应了。

　　江易珩搬家的那天他们很想亲手帮忙，他没给他们机会，甚至地址也没告诉他们，搬得远远的。

　　“易珩愣着干嘛，快进来。”徐平安手上拿着瓶热奶茶走在江易珩旁边，拍了拍他，勾着他的肩膀进了教室。

　　“把你的手挪开。”江易珩很不喜欢别人乱碰他，不对，是很不爽。

　　徐平安没听见似的，直接一把给他带到人群中间，江易珩不知道徐平安要搞什么幺蛾子。

　　人群里没有林厌，他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当旁观者，好像周围的环境根本干扰不到他。

　　漂亮的像副画。

　　“易珩来我们那么久了，今天我们郑重其事的欢迎他的加入。”徐平安带头鼓着掌，夸张的举起一只握着拳头的手。

　　“欢迎！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李筱雨很配合的也举起一只手。

　　“欢迎！”四面八方的手都纷纷举起来，虽然很二，但是理智告诉江易珩现在不能笑，毕竟这是徐平安和大家特意准备的。

　　“谢谢大家。”江易珩笑了笑说。

　　“江易珩你好帅。”人堆外层的一个女孩子跳起来喊了一句，立马蹲下。

　　有了领头羊，那些跃跃欲试的女生们也开始大胆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江易珩已经无暇顾及是谁说的，太多人给他介绍自己了，他其实一个也没记住。

　　“其实我觉得江易珩和林厌站在一起是颜狗盛宴了。”

　　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大伙好像都十分认同。人多底气十足，几个男生上手把林厌拉了进来，往江易珩那用力一推。

　　两人靠近的瞬间，指尖蜻蜓点水一般贴在一起。

　　江易珩猛的收回手揣进口袋里，好几个女生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们，笑脸逐渐变了味。

　　林厌开口道:“小朋友要面子，差不多行了。”

　　“男生都喊好兄弟小朋友的吗？”刚刚喊的很卖力的女孩子拽着旁边的李筱雨晃着。

　　“估计是吧，就和我们喊宝贝一样的。”李筱雨不在乎的答。

　　江易珩心跳漏了一拍，此刻他真的很想抱一下林厌。

　　刚刚被林厌碰到的手指变得异常滚烫，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口袋点燃。

　　江易珩刚把手抽出来，没眼力见的徐平安用力的把手搭在他手上。

　　徐平安很自然的用空出来的手招呼大家把手叠起来，又要举行什么特别的仪式感。

　　a班的人可真神经质。

　　最后一双手搭上来的一瞬间，食指上一颗红色的痣闯入江易珩的目光。

　　是林厌的手，江易珩立刻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掌心下炽热的温度让人格外愉悦。

　　“3、2、1”李筱雨大声的倒数着。

　　“a班最炸。”一群人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