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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Part8 习惯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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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
夏天天长夜短,天色还没黑,太阳不甘心落山,放火烧红了半边天。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高飞没心思出去玩,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本来想第二天起来就跟人道歉,可当他醒来的时候,周兴兴早已没了踪影。
“咔哒”是开门的声音。
他扭头去看,是周兴兴回来了。
“你来了啊……”见周兴兴走过来,高飞一时手足无措。
“嗯。”周兴兴不太想理他。
他把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打算先去洗把脸。
刚转过身准备要走,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等一下。”
“你干嘛?”周兴兴烦躁极了,语气不善地问他。
高飞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移了视线,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了:“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周兴兴闻言怔愣了一瞬。
说实话,还挺意外的。
他本以为高飞不可能会跟他道歉,两人的关系会这样僵下去。
“没事。”周兴兴看了眼茶几上带来的东西,拎起一杯咖啡问他:“能喝冰的吗?”
“当然可以。”高飞正要伸手去接,犹豫了一下,拒绝了他:“算了吧,你就买了这一杯。”
周兴兴递给他:“拿着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喝。”
高飞“哦”了一声,接过杯子:“谢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高飞突然问。
“周兴兴。”
高飞愣了一下,重复着:“兴兴……这名字还不错。”
“……”听一个陌生人喊自己小名实在是别扭。
周兴兴。
高飞看着面前的少年。
姓周的多了去了,应该不会这么巧。
“你叫什么名字?”尽管周兴兴几天前就知道了他叫什么,但还是要象征性地问一下。
“叫我高飞就可以了。”
“嗯。”
周兴兴打量了他一下,感觉他脸色好像不太对,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什么事,”高飞吸吸鼻子,“就是有点难受,睡一觉就好了。”
“都生病了还喝凉的。”周兴兴把杯子夺回去。
“量过体温了没?”
高飞摇了摇头。
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管它发没发烧呢,反正没人关心过我。”
周兴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既然没人管你,就不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吗?”周兴兴直盯着他问道。
周兴兴突然这么一说,高飞开始不高兴了:“关你什么事?”
周兴兴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那随便你。”
他没什么耐心陪这人耗下去,拿起茶几上的东西就要走回自己房间。
“喂。”高飞叫住他。
逆反心理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他没那么硬气了,生了病的他显得有些蔫了吧唧的:“你忍心丢下一个病号让他自生自灭吗?”
周兴兴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还关了门。
高飞也不恼,耐心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不一会儿,周兴兴面无表情地拿着体温计走了出来。
高飞似乎早就猜到他会出来似的,还朝他笑笑。
“……”
真是服了。
他冷着脸把体温计递给高飞:“先滚回你房间。”
“好嘞。”
周兴兴:“……”
头一回见到比齐铭还不要脸的人。
量过体温之后,果然发了烧,还烧得很厉害。
周兴兴在高飞那儿找了半天什么药都没找到,还是回自己房间拿的退烧药,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周兴兴放下水杯,就听到高飞突然对他说:
“周兴兴,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难相处嘛。”
他先是愣了几秒,下意识地问:“是吗?”
看向躺在床上的高飞,人已经睡着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也不指望高飞能回答他什么。
下意识问出口的话,他不知道是在问高飞还是问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其实和高飞一样,也很少被人关心着。
周局长一向很少对他讲关心的话,就连他青梅竹马的“姐姐”洛晴,也总是默不作声。
要么放手让他去做,要么一声不吭替他扛着。
后者居多。
周兴兴也因此养成了一个慢热的性子。
他与人相处时习惯于保持一定距离,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
他朋友很少,总是独来独往。
他不怕孤独,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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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名叫张艳玲,女,27岁,湖南人。
其夫贺鹏,26岁,原纺织厂后勤部部门经理,后因个人过错被厂里开除。
从尸检结果来看,死者脖颈处有明显勒痕,死因主要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是2002年10月2日到10月4日,案发时间是10月5日。
案发后,警方分别在沱河南段、东城区西部废品站和西城区中部垃圾场分别找到了死者的尸骨、头颅、尸块以及内脏。
走访调查记录显示,死者丈夫因厂内排挤长期对死者实施家暴行为。
死者孕后出逃近一年,并产下一男婴。
张艳玲生前是个长相漂亮且性格温顺的女人。她的社会关系极为简单,未曾与人结怨。
只和家暴她的丈夫起过争执,并失手错杀,后以正当防卫为由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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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是因为贺鹏,又是什么原因能让凶手使用碎尸的手段去杀害一个人呢?
周兴兴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坐在书桌前,仔细端详着手里攥着的照片。
照片约莫一寸大小,是死者生前的证件照。
因为年代久远,有些泛黄。
照片上面的女人长着和周兴兴略微有点区别的桃花眼,和周兴兴的疏离感也是完全不同。
她的双眼皮桃花眼又娇又媚,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可以说是周兴兴的柔和版本。
此时的周兴兴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走来了一个人,直到那人出声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周兴兴手一抖,很快地将照片塞进裤兜里。
他白了高飞一眼:“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门?”
“下次一定。”
“那个……昨天的事谢了啊。”少年挠挠头。
周兴兴“嗯”了一声,就没了音。
高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高飞没走,周兴兴皱着眉问道:“还有事吗?”
高飞想了下,嗑嗑巴巴地说:“那什么……对面那条街就有不少餐馆,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周兴兴“嗯”了一声:“换身衣服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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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居住的小楼所处位置较为偏僻,需要穿过门前的巷子才能去街上。
巷子挺长,但只有一米宽,刚好能走过两个人。
周兴兴生得极为俊俏,不过高飞长得也不差,只是类型与周兴兴截然不同。
他的眼线和瞳孔都比较深,睫毛又黑又密,眼尾微微勾起,笑起来活泼开朗,乖张又讨喜,十分具有欺骗性。
两人站在一起极为惹眼,出去这一趟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餐馆人不算太多,大多是在包间里面聚餐的。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那里比较清净一些。
饭后,周兴兴坐在那里等高飞。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您好,我是张艳玲女士在贺鹏案中的辩护律师王宁,请问周兴兴先生有空来律师事务所见一面吗?
周兴兴看了一眼时间:
13:30。
王宁这个时候找他,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他要调查这个案子了。
“我还有事,一会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高飞慢条斯理地挑着菜里的辣椒,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那你路上小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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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事务所在市中心百货商场的写字楼里,和陈集市场有一段距离,周兴兴不得不走到街南头搭车过去。
地方很好找,坐电梯到第九层,出了电梯就能看到。
“请问您找谁?”前台小姐姐大约二十出头,见到这个独自前来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周兴兴礼貌地问:“请问王律师在吗?”
前台小姐姐瞄了他一眼,脸变得有些红。
她略显羞涩地回答:“王律师还在里面开会,不过您可以先在会客室等他,等他们开完会我来叫您。”
“嗯,谢谢。”周兴兴点点头,走进会客室。
会客室整体看起来还算宽敞,采光也相当好,透过南面的巨大落地窗一眼就能看遍市中心的一切景象。
周兴兴坐在真皮沙发上,望着楼下来回穿梭的车辆出神。
不久,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步伐听起来自信又富有力量。
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到了周兴兴对面。
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气质沉稳,眼神锐利,一副标准的业界精英形象。
“抱歉,刚刚临时有个会议。”男子礼貌地问:“没耽误你太长时间吧?”
“没。”周兴兴表示不介意。
男人微微一笑:“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宁,是一名律师。”
“我叫周兴兴。”
“我知道。”王宁说。
“这于你而言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对于我来讲并不是。”王宁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
周兴兴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你被公安局的周局长收养之后。”
“是因为那起碎尸案吗?”
王宁似乎早就猜到周兴兴会这样问,大大方方地承认:“对。”
周兴兴虽然想到过有这种可能,但当他听到王宁亲口承认的时候依然有些意外。
“可是这案子跟你好像……”
“但还是有关系。”王宁苦笑着反问他,“不是吗?”
周兴兴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反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如果贺鹏案没有取得胜诉,张艳玲落得的下场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王宁一句话让周兴兴回过神,“这是碎尸案案发后许多人对我说过的话。”
因为案子胜诉,张艳玲惨遭杀害,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把责任推到律师王宁身上。
因为愧疚,所以才关注了周兴兴这么多年。
在那时,谁又能想到,一场胜诉竟能惹出这样的祸端。
“是因为案子的事才约我见的面吧?”
“对。”王宁说,“前几天我去看她了,坟墓前还有一个人,他很有可能跟案子有关系。”
周兴兴皱眉:“什么人?”
“前任公安局局长贺荣平。”
听到这句话,周兴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老局长?!
“你为什么会觉得老局长跟案子有关?”周兴兴不太相信王宁说的话。
“我见他不止一次去过那儿,前几次我都只是在远远看着而已。只是这次恰巧和他打了个照面。”王宁反问道:“你说,如果他仅仅只是以警察的身份去拜访过去案件里的死者,三番五次拜访是不是过于频繁了一些?”
“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你要知道。”王宁提醒道,“以老局长当年的职权,想要隐藏他与贺鹏的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会客室里很安静,周兴兴与王宁面对面坐着,彼此沉默着。
良久,周兴兴看着王宁说:“我一直很想问,你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接下那个案子?”
王宁闻言沉默了一阵,回答:“我们律师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律。”
“刚刚出道的律师往往会选择接受一些刑事案件,想要通过成功的辩护打出自己的名号。我承认,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王宁眼神瞟向窗外,回忆着以前的事:“当年的我才二十出头,还是个新人。看到这个委托后,很多同事都不愿意接,觉得这是个很麻烦的案子。”
“而我却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委托,什么也没多想。”
王宁看向面前的这个少年,目光沉着而又坚定:
“只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