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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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诞日宴识得众亲面古君池撞破鸳鸯情
时光易把流年抛，西府海棠刚结上青涩的果，慕泠的八岁诞日宴倒来了。这是众皇室大臣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洛皇后有意将这场家宴做得隆重起来，在永乐宫前古君池旁设千秋楼，特命教乐坊做了《古君霓裳乐》，三百名年少而姿貌美秀者在这莲池上作舞。而众宾客则位于古君池四周，向千秋楼上的明德皇帝、洛皇后与太子殿下敬酒祝寿。
这是慕泠头一次见到父皇，他刚行完礼数，却见明德皇帝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入席坐下。慕泠遭了冷，只能闷闷地在父皇左侧坐下，偷偷地望着高远玄衣黄裳背后滚着的日月星辰，与皂色袖口上绣着的华虫。洛皇后着九龙四凤冠，深青翟衣，红裙玉革，滚着织金云绣纹，在高远下首入座。她见慕泠脸色不乐，猜中了七八分，便在慕泠顾盼之时，朝着他暖暖一笑。
众亲王大臣齐起身敬酒，祝愿明德皇帝万寿，太子殿下千秋，礼方毕，高远便右转过头，朝着洛皇后冷冷说道：“朕累了，先回宫休息。”不消分说，他便起身与众宫人摆驾回宫。其间，亦不曾瞧太子慕泠一眼。
慕泠虽说与高远并未曾共处过，但是原先以为自己双亲俱亡，倒有个念想认为至少父母还是爱着自己的，只不过命运弄人让他们早登极乐。入宫后得知身世，双亲俱在，一直盼着一日承欢膝下，弥补过往思亲之苦。不料每日，虽每晨请安母后，却两人隔着千重，说不上怎样亲近，如今好不容易见了父皇，仅落到这样光景。恩情似海市蜃楼一般虚妄，他咬了咬嘴唇，强迫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仿佛能看透慕泠的悲，洛皇后命人将高远主位撤去，在亲王们过来单独敬酒前，撷起慕泠的手，有力地在他掌心里按了一下。慕泠见母后这般亲切望着自己，强打起精神。
第一个前来敬酒的，是孝亲王与孝亲王妃，这孝亲王长得与明德皇帝十足相像，却脸上挂着不落的笑容，却心宽体胖，挺着一个肥硕的肚子。今日孝亲王府赠来相当名贵的白玉螭龙纹钺一枚，与锦织苏绣若干。慕泠见他和蔼可亲，与高远的冷言冷语大相径庭，心里好感不禁多了几分。孝亲王妃林绣如亦是有如画卷上走下的美人，面似满月，巧笑美目，皓腕凝雪，一番行礼之后，孝亲王妃仔细端详了太子一番，与洛皇后笑言：“太子殿下可真似星辰一般的人物，慈眉朗目，一看便是宅心仁厚，可比我们家那个顽劣郡王好上万遍。”洛皇后笑道：“孝亲王妃取笑了，我可知林家郡王来了以后，与慕泠赛骑射可未曾输过。”
这死孩子！林绣如心里骂道，面子上却笑着打趣。慕泠听得瑞嵩名字，便开口问道：“今日瑞嵩可来了不曾？”孝亲王摇摇头：“今日可不是他能来的，为臣也不敢让他来，他来了，恐怕这里就有人遭殃了。”千秋楼上诸人心知所谓何人，便嘻笑了一番不表。
其后，贞王高涌与贞王妃张氏若曦前来祝寿，慕泠恰好侧过脸来，见洛皇后原本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消失了，大概这贞王非等闲人物。在毓庆宫时，木棉曾跟他讲过一二，贞王是永嘉皇帝的宠妃沈贵妃所生，年长明德皇帝三岁。年少时便有“小诸葛”盛名，极得永嘉皇帝喜爱。而皇后所生高远则精于兵法，亦得永嘉皇帝所重，诸次在众臣面前提及“治国应如高涌，平天下当如高远”。因此太子之位，一直未曾立下，贞王内阁党羽众多，而高远手握兵权，两人对峙之势甚久，却无人敢轻举妄动。此亦为永嘉皇帝权衡之道。高远娶五朝元老洛家长女为正室，则贞王娶彼时兵部尚书张云安次女若曦为王妃。你来我往，彼此渗透势力。
最终为何高远能入主东宫，众说纷纭。但贞王却是相当不服，明德皇帝登基后，重创了朝内贞王一党，贞王也便忍气吞声甘为人臣多年。洛阳子兵谏之时，据说贞王也在其中勾结出力，因而在洛皇后掌政后，才又出山表面辅助，实际上暗中助长自己势力。洛皇后知他有不臣之心，却因他处事谨慎老谋深算，倒也未曾有过任何纰漏，虽未如孝亲王唯马首是瞻，但也仅仅限于一些朝政杂事上的腹诽。
贞王高挑精瘦，威而不怒，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秀不凡。他一身绛纱袍配皂色深衣，采玉乌纱。相比较之下，贞王妃则让人感觉怜爱之意，她体弱似柳，烟眉似蹙，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九翟冠下衬得面如清秋素瑟，便是配着珠翠牡丹花，穿着赤色大衫霞帔，金绣云霞凤纹，也不能显得脸上半分喜悦颜色。洛皇后淡淡得与他们说了些闲话，便了了。只是慕泠注意到贞王妃望洛皇后之时，脸色寂寥，唇上又少了一丝血色。
贞王携了王妃回席，恰在中途见着护国公洛阳子与夫人林氏宛如，彼此颔首寒暄一番，若曦遇风轻咳，贞王便扶她归了席位。慕泠见舅舅前来，脸上早已乐出花来，更是向夫人宛如问好。这护国公夫妇两人站在一块，让人好生感叹一声：这世间十分颜色，便教他们占去了八分。林宛如与诸多王妃不同，没有美人娇弱含羞之意，反而眉目清朗，性格快意。慕泠听木棉说过，不仅洛家上下爱她敬她，就连洛阳子麾下诸多将领，都敬之为当代穆桂英。
见过了亲王诸人，洛皇后又一一将大臣们介绍与太子不提。
酒过三盅，舞乐盛起，洛皇后见慕泠乏了这等场景，便让木棉带他回毓庆宫休息。慕泠终得解脱，便离席想四处走走赏景。夜色朦胧，古君池中百种莲花盛开，异香扑鼻，这原来被称为百莲池的地方，是永嘉皇帝特地为沈贵妃所造，搜集诸多珍贵奇巧荷花品种植于池中，更养了数十条珍贵白鳞鱼，盛夏来临，鱼戏荷田田，令人流连。当年明德皇帝初会莲妃，也在这百莲池旁，因而赐了她莲儿爱称。洛皇后便忌讳这百莲名，更为古君池，以告诫世人，莲非艳俗之辈，应以古君自居。
这古君池甚大，除了靠近永乐宫那头灯火明灭外，越往里走，越觉得那丝竹声渐远，虫鸣声愈清亮。慕泠见有萤火虫在里飞来飞去，便命木棉在一旁守着，他往里沿着廊檐扑寻去。前后笼了五六只萤虫在袖中，慕泠觉得足够了，回去只需找一折纸灯笼放进去，夜里便可瞧着欢喜。他一回头不觉已经走得远了，便折回去找木棉等人。
忽的听见不远处竹林里有女子哭泣的声音，他心头一麻，难道是白头宫女的怨魂？又一次听月吟说过，夜里不能在宫里乱走，会见着披头散发的白头宫女哭着问你她美不美，然后把头发撩起了，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一想到这里，慕泠全身都开始出冷汗，愣着不敢乱动。
那女子哭了一会，却听得有一男子声安慰着她。隔着不远，听不见具体说些什么，但是能听出那男子声色低沉，绝非宫里太监。慕泠心想不是太监，难道是今日来的宾客王爷？好奇心大起，他慢慢往竹林那方挪去，找了一处假石背阴处躲着，虽也没法听得万全，却能听个几分。
那女子嘤嘤哭着，断续对那男子诉说着相思之苦：“你不知……我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每日看镜中又瘦去几分……你有你软玉满怀，何曾想过我……”
那男子叹了口气，便不响了，慕泠微微抬头，瞧见那男子身影蓦地将女子搂在怀中，一时玉钗金环玎珰作响。那女子在男子怀里小声啜泣，喃喃着：“我日夜思念，你又何曾想过我。”那男子低低地说着：“你为我做过的一切，都记在这里。”说着撷着那女子的纤纤玉指放在自己胸膛之上，俯身吻住那女子双唇。
慕泠只觉那两人身形熟悉，一定是今日贺礼时见过，但今日见得人实在太多，竟一时想不起来。本以为有什么稀罕，没想到遇到两只野鸳鸯在这里私会，真让他这会叫苦不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心里想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却忍不住又探了个头张望。
那女子被吻得娇喘连连，连声道：“你带我走罢。你我本有婚约，若不是天命阻隔，又何故这般折磨。”那男子不语，俯身一连吻着那女子耳际颈间，一路而下，引得那女子低低轻啼，两人交颈缠绵，声音弥散在竹林摇曳之中。也不知许久后，慕泠见那两人整理衣装，男子抚摩着女子脸庞，深情一吻，先行离去。那女子痴痴得凝望着良人背影许久，又低声啜泣了一会，才起身离去。
等那女子离去后，慕泠才敢站起来动一动麻木的双腿，发觉自己已经两颊滚烫，说不出的羞涩难耐。他觉得这样没法出去见木棉，便狠狠喘了两口气，也往竹林那走过去，果不其然，两人交颈之处落了一支梅花镶玉金簪。慕泠捡起来放入袖中，定了定神，才往回走出去会了木棉回宫。
一路木棉见他沉默不语，觉得奇怪，也不好问。到了毓庆宫，见他也不读书，到宫里后便嚷困要睡，抓来的萤火虫放到折纸灯笼里，也未多看几眼，与往日大相径庭，更觉着说不出的不对劲。沐浴更衣时，那金玉簪子从袖中落下，慕泠往暗处一塞，被木棉窥见。木棉心道这女儿家的物什太子殿下怎么当个宝贝藏着，莫不是他喜欢这些个饰物，又不敢给旁人知道，偷偷拿来玩。一直等服侍慕泠更衣入了被，其它宫女退下后，木棉故作叹气道：“哎呀奴婢丢了一只玉钗，不知太子殿下有无瞧见？”
慕泠心里蓦地一惊，仔细打量了木棉一番，瞧着身型打扮跟那女子无半分相像，料定不是木棉，才淡淡回了一句：“不曾看到。”
木棉见他瞪着自己望了半饷才回一句话，料是心中有鬼，嬉笑着说：“那太子殿下藏着又是谁的玉簪子？”慕泠噌得一下涨红了脸，想到那男女交颈之事，更是双颊滚烫，半日才将竹林里所见所闻说了几分，偏偏绕开这男女之事未提。木棉听闻后，倒是笑着说：“不过是宫女跟相好的太监幽会，我还以为是太子殿下今日瞧上哪家亲眷了呢。”
慕泠摇摇头：“这二人穿着言语，不像是粗鄙之人。我倒觉得是今日的宾客。”
木棉见他头发散开已及肩，便取来梳子轻轻梳理平整，不紧不慢得说：“这听得见得，可不能说得，亲王大臣们可不会做这些事情。太子殿下最好把这些都忘了，这簪子不妨交给我处理吧。”
慕泠点点头，便将这梅花镶玉金簪交给木棉，自己长舒了口气，玩了会萤虫灯笼，见已经不早，明日还要早起练骑射，便安心睡下。
迷迷糊糊之中，那男女身影又映入梦中，那女子身型柔弱，遇风微咳，一咳起来头上珠翠牡丹花颤动，映着那赤色大衫霞帔，金绣云霞凤纹，华贵中透着骨子里的寂寥，欲语离情翠黛低时的惹人怜爱……
慕泠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是她！贞王妃。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