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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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莽小厮无奈试情药憨和尚思凡逾山门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长大都知道了呀。所以我们现在生意大不如从前了，啧啧，你要是早生了三四年，够你小子开眼呀。”茶壶周拍拍眼前的小毛头脑袋，“哎，可惜那些个故事呀，随便说两个，咱的生意就上去了。”
“你就吹吧。”小阳微给了茶壶周一个大白眼。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头一波客人陆陆续续地往万花楼里走，楼板上姑娘们噼里啪啦下楼接客声一片。
“哎呦李公子，好久没上我这里坐坐了。”
“昨天还喊人小心肝，今天就不点奴家了，你好坏哦。”
小阳微拍拍身上灰，搬起叮叮当当的CHUN药匣子，往身上一背走出去，往客人堆里扎：“销魂散呐，蝴蝶香呐，宫廷秘药管你金枪不倒姑娘随便挑哇。”他一出现，熟客们就开心了，拿他名字开心是每天必备的功课。
“哎，小阳微，你药这么管用，咋不给自己治治呢？”
“你咋知道我没治呢？等老子长大了头一个搞你。”小阳微骂道。
大伙哄堂大笑，姑娘们就趁着这会往大爷们嘴巴里塞上各式点心。
“那你怎么不给你爹治治呢？”又有人寻开心。
熟客都知道，小阳微是被茶壶周捡回来，养在万花楼里的。茶壶周原先是宫里的小太监，偷吃贪嘴被赶出来，流落街头后来在万花楼里做起了龟奴。因宫里有点路子，总能打听到高远和莲妃那点破事，嘴巴又巧，倒是被老鸨恭维了好一阵子。洛皇后垂帘听政后，万花楼倒没有关闭，只是这艳书是再也不能讲了。茶壶周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做小服低，什么都干。茶壶周四十多岁了，一直想有个孩子，便收留了他。老鸨嫌弃他又捡了张吃饭的嘴，便骂道：“你个老阳微，捡个小阳微。”喊多了，倒真成了小阳微的名字。
长到十岁，小阳微吃过不少苦头，知道生活的难处，懂得珍惜茶壶周带来的父爱，更明眼会察言观色，他知道这些金主是不能惹的，他只是听不得别人侮辱茶壶周。他忍了忍，没搭理他，转身想走。
“呦，龟孙子脾气还挺大的。”钱公子拊掌笑道，“这年头上个花楼，还得看龟奴的脸色。”
“公子，跟个小屁孩较什么劲儿啊，来，喝酒。”陪客的春花一看不对劲，忙出来打圆场，端起酒杯敬道。
“嘿，今儿个我还真的不开心！小阳微，给老子过来！”钱公子喊道。
“哎呀，钱公子别急，小阳微来给钱公子陪个不是吧。”老鸨一把拽住小阳微，使劲掐小阳微的胳臂。茶壶周和小阳微急忙跪倒在地磕头：“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的不是人，小的是畜生，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小的是阳微，小的的爹也是阳微，小的全家都是阳微。”
“阳你妈个头，听的老子都没兴致了。”钱公子骂道。
“只要大爷玩尽兴，小的做什么都成。”小阳微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说完他就有不好的预感。这帮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此话一出肯定要惹祸。
“妙，妙！”钱公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就把这几包药都喝了吧。”
他刚一说完，茶壶周吓傻了，连忙磕头道：“大爷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呀，经不起这猛药折腾啊。”
“十岁还小？老子十岁都破了处呢！少废话，喝是不喝？不喝老子明天就叫人把这万花楼给封了。”
老鸨跟茶壶周都生生地咽了口吐沫。此言非虚，钱公子动动手指头，这万花楼就不复存在了。
“他妈的，喝就喝。”小阳微拿起酒壶就把四包chun药给撒进去，对着壶嘴就往下灌。茶壶周嘴唇都在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样众目睽睽下，小阳微把一壶酒都喝了个精光。
“爽快，爽快！来，再叫两个姑娘陪我！”钱公子甚爽，抛开小阳微不管，继续喝他的花酒去了。
茶壶周扶着小阳微到了后院，用食指伸进他口中想叫他吐出来，却看着小阳微死死咬住牙齿，一声不吭。吓的他赶紧用手拍打小阳微后背，过了好一会，小阳微才一口气吸进去，扶着墙呕吐起来。只是吐的并不多，普通黄酒热过，不容易招吐。很快地，药的劲头上来，小阳微脸色潮红，大汗淋漓。茶壶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没法帮上什么忙。
“用冷水冲冲头吧，别想太多，忍忍就过去了。我先去前面帮忙了。”
阳微点点头，憋了半天说：“没事，这药我掺过香灰，假的很。别担心我。”
茶壶周点点头，这才往前面去了。
小阳微靠着墙角坐下来，天旋地转的，酒劲混上药劲，是一阵一阵的火在燃烧，烧的他口干舌燥，全身像是有一股气息在经脉里到处乱撞，找寻出口。他摇摇晃晃地挪开水缸盖子，一瓢一瓢往身上浇，但是水只浇到身上，却没法降下他心头的火气。又是一阵撕心裂肺，他想喊叫又觉得嗓子干涸了，忍了半天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狂灌了几瓢凉水，胃被冷感刺激得开始痉挛。痛。
记忆里四岁时被人抓住偷东西，围在中间拳脚相加的痛楚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对过往的事情记得并不清楚，却能记得那一次痛不欲生的感觉。就是那一次令他下足决心要逃跑，那这一次这种痛苦也让他心里暗自立了个誓：妈的，有钱X就大，老子以后要比你们都有钱，都有势，叫你们欺负我和我爹，老子要让你们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求我。
药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炷香时间后，小阳微感觉好了些，便到柴房扒拉个地方出来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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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二月十九到了，这一天可了不得。观音娘娘一年三次生日，就这一日是送子佳日，京都里老老少少娘们凡是想要求子的，都要做百般花样，敬求子百柱香，要去不同的寺庙拜不同的观音菩萨像，最好是偏僻的地方，上头柱香，这才能心诚则灵。
问题是万花楼的这帮姑娘们去上的什么香？小阳微是怎么想也没想明白。难道老鸨要开幼儿学堂？为这个事情小阳微偷偷问过茶壶周，茶壶周是这样回答的：第一，万花楼的姑娘们去上的香，是求观音多送给世人姑娘，因为有些人家生了姑娘，就直接送人或者卖到青楼里去。这是老鸨的想法。第二，姑娘们要是给恩客怀了孩子，没准能攀上高枝纳过去做妾。哪怕进不了家门在外头做个长期，也比在楼里接客强。
不管怎样，年年的这一天，小阳微就像出去游玩一样，游山玩水，在京都各个寺庙里耍个遍，跟小和尚打个架，偷些贡品吃，不亦乐乎。今年老鸨从恩客那打听到一个特别偏僻的寺庙，在郊外圣母山腰上，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所以天还没亮，大伙就上了马车赶这头柱香去了。
马车出了城便往北去，一路山路颠簸不停，远远看到松林中有飞檐若隐若现，众人欣喜，这并不是个山野破庙，衬得上这头柱香。小阳微跟茶壶周还有红香、玉环俩上了岁数的姑娘坐一块，这红香已经三十出头了，明德皇帝那会，她还有点恩客，现在年老色衰只能在楼下陪陪花酒唱两嗓子小曲，老鸨也没指望她能怎样，当一个老妈子使唤来去，管管新进来的姑娘。茶壶周跟红香她们凑一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虽说他不能人道，但是嘴巴灵巧，又有一肚子撩人的故事，姑娘们都爱夜里没恩客的时候，叫他进房说两段解解苦闷。
茶壶周也正在跟这几个讲那些都听烂的高远莲妃故事，小阳微听不懂也不想听懂里头的玄机，但红香她们却听的入神，一个个脸色潮红，玉环还把手伸到了红香的亵衣里，红香跟玉环两人的情意大家也早已心知肚明，茶壶周就喜欢撩拨着她们俩，看别人在自己故事的刺激下鱼水承欢，心里就爽快极了。
小阳微郁闷地把头往窗外看去，任凭这活春宫逍遥去。窗外已经天亮，山里有些雾气还未消散，车道不远处有山上的石板路，有个小和尚正在挑水上山。那小和尚六七来岁，瘦瘦弱弱的，根本不堪这两桶水的重量，所以他走两步歇一步，还能洒掉半桶水。
小阳微心生怜悯，回头跟茶壶周说了一句：“我下去转转，回头到庙里找你们。”
不等茶壶周回神，就刺溜一下从车上跳了下去，往小和尚那奔过去。
那小和尚冷不丁看到身边站了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出家人应该说的施主啥啥那些个废话，直接问道：“你干嘛？你谁啊？”
“看你丢人，连个水桶都挑不上去。”小阳微撩起袖子，“给大爷看好咯！”他蹭的一下扛起扁担，两手前后一搭，直往上奔。
“哎呦，你等等！！”那小和尚急了，跟着后面跑，谁晓得追也追不上。小阳微就朝着飞檐处跑去，小和尚喊得越急，他越起劲，就是让他看看自己的能耐。这就样一口气跑了一炷香的晨光，小阳微突然觉得不对劲，怎么这飞檐跟自己的距离不但没缩短，反而像又遥远了一些？
他停下来脚步往回一看，妈的，连小和尚也看不到了。他只好沿着石板小路往回走，走了一小会，就看到小和尚坐在石头上气喘吁吁。
“小和尚，该怎么走啊？”
“我不知道啊，你跑那么快，都过了好几个岔道了。”小和尚白了他一眼，“我真没来过这里。”
真背！小阳微叹了口气，仔细打量了下小和尚，这小和尚忒瘦小了点，不过皮子挺嫩的，一点也不黑，也不丑。穿了一身藏青色僧衣，大了点，像一布口袋套身上。
“小和尚，你叫啥名字啊？”小阳微问道。
“我叫慧灯，你呢？”
“万花楼大名鼎鼎的小阳微就是我。嘿嘿！”小阳微用手背撸了撸鼻子，翘了个大拇指指着自己。
“万花楼是什么地方？”
“就是妓院啦。哎，你一和尚打听这个干吗？想还俗啊！”小阳微打趣道，一看小和尚还是不明白的眼神，汗了一记，补充道，“就是男的，去那个地方，花钱去找姑娘陪他睡觉……哎呀，你不懂就算了，不知道最好了。”
“噢……”慧灯一知半解地点点头，“那万花楼好玩吗？”
“当然好玩！”小阳微破口而出，“男人都想去玩！”但是话一出，就觉得哪儿不合适，跟一小和尚说这俗事干嘛。果不其然一抬头看到小和尚眼睛都亮了，就真想自己扇自己一耳光。
“你带我去玩好不好？”小和尚拉着他衣角说，“净慈大师哪都不让我去，成天叫我念经诵佛，要不就是一个老头子来讲之乎者也，烦死了。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机会下山挑水。”
“那不成，我还得找到我爹他们，他们上山敬香了。以后再带你去，不过你可别告诉别人。”小阳微摆摆手。
“一言为定，拉钩！”慧灯一听他同意了，高兴坏了，伸出小拇指。两人认真地拉钩：“哭哭笑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阳微心里想，这小和尚真好骗，要是遇到个乞丐贩子，这会卖到关外了。他转念一想，随口问道：“你老家哪的？怎么这么小就当和尚了？”
没想到慧灯突然眼睛黯淡下来：“净慈大师说等我十岁了，再告诉我。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你呢？小阳微。”
“我三岁那年被老拐子拐走了，卖给老乞丐。老乞丐就让我上街偷东西什么的，后来我就逃了。我爹，就是万花楼里的茶壶周收养了我，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亲生爹妈是谁。就这样过着呗，想那么多干嘛。你看你有吃有喝，还有人教书写字，比我这样挨打受气的好多了。”小阳微掐了一片草叶子，叼在嘴上嚼着叶根，他一回头却看到慧灯眼睛里闪亮着貌似是泪花的东西。
哎呦我的天哪，真他妈的单纯。小阳微心里暗想。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在慧灯面前晃了晃：“变个戏法你看看。”一面说着，左手拿铜钱里外亮亮，突然快速晃动，紧接着一个握拳，再把右手也握拳并排放，问道，“在哪个拳头里面？”
慧灯想了想，指指右手。小阳微诡异一笑，右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松开，什么都没有，“笨呐！当然还在左手！”
慧灯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变到右手去了呢。谁知道你是个骗子，啥戏法也没有。”
两人有说有笑地抬着水桶沿着山路往下走，慧灯说起寺庙里的事情就头疼，说那老和尚如何如何打手心背佛经，净慈大师又如何一日三盘问他读了什么书悟了什么道，又说寺里的其他和尚如何不待见他暗地里使心眼。小阳微为了体现自己生活娱乐上的优越性，又不厚道地卖弄起他所知道的那些个不入流故事。
慧灯听得眼睛眨巴眨巴的，特别是嫖客老婆大闹万花楼，或是几女争宠的闺房话，跟着小阳微活灵活现的表演一会儿赞叹，一会儿唏嘘，一会儿迷茫，一会儿笑得前仰后合。末了，小阳微还补充道，“这说的，还只是眼见趣事的万分之一。”
慧灯不干了，他缠着小阳微，非嚷着要去万花楼瞧瞧，他偷偷地告诉小阳微，今天净慈大师正好出门了，赶上师兄弟欺负他叫他挑水，乘机溜出去玩，回头老和尚找他不到肯定责罚其他人，一举两得。
小阳微被他说的，也心里一动，当下说好。于是两人走走寻寻到了车道上，小阳微摸出匕首在棵大树上，刻了个房子图案出来。慧灯奇道：“这画的歪歪扭扭什么意思啊？”小阳微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得说：“我琢磨了半天，这个万花楼的万字太难写了，就画个意思吧，告诉我爹我回去了。”
慧灯又奇道：“你爹没教你识字？”小阳微撇撇嘴：“他哪有那空，只要我懂得钱没收错就好了。”慧灯见他面露忸怩，拍拍胸脯说：“我教你！”
小阳微大喜，当下又伸出小拇指：“我带你出去玩，你教我认字！来，拉钩！”
两人又唱了一遍拉钩歌才作罢。慧灯手伸进小阳微的口袋，想摸出匕首。小阳微一吓，下意识地脸色一摆，往后一退喝道：“干嘛？”慧灯吓了一跳，忙道：“拿你匕首刻几个字。”小阳微才松手，让他摸了匕首。
慧灯在树上写了三个大字“万花楼”才作罢，悻悻地把匕首还给了小阳微。殊不知，这三个大字，惹下了绝大的祸害。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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