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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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痴鸳鸯情意乱萧墙
烈中宫违天诞麟儿
明德十年六月十八，有书云：血云漫天，诸事不宜，天地玄黄，妖孽必起！
话说京都皇城御书房外，疾步走来一人，顾不得上擦满头大汗，忙作揖道：“何公公，圣上什么时候出来？”何公公正守在御书房外头，他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眯了眯眼小声说：“都这时候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击退了洛阳子，皇上不会问你罪的。”
“咳，要是能击退，我还在这里做什么？”御林军总领刘永急了。
“那就更不能坏了好事了，要变天了。”何公公压低声音，若有若无地在耳边吐露真言。
明德皇帝高远的后宫事迹在民间也不是什么禁忌传闻，彼时任何一家馄饨摊上讲的段子，都比青楼里的那些花曲来的有劲。在位十年，新生人口比之前增长了五成，青楼数翻了三番，往日民间话本统统销售告罄，很多落榜子弟改行在京都书写X书或是倒卖宫廷秘药，都发了大财。
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大小姐，竟忍受不住清闺规矩，离家出走投入青楼事业，成为京城最大风月场地万花楼的头牌花魁，一时传为奇谈。而最有人气的，就是明德皇帝与莲妃的宫闱故事，曲折迷离、柔情蜜意之处让青楼女儿们听者落泪。无数人在相传中，加上了自己的幻想甚至是梦想，最后云集大成有前后五百回，由最擅长说书的万花楼茶壶周天天摆台说书，这一招，令万花楼夜夜爆满，台上说书人动情，台下听书者动身，一时不分何处才是人间，让人好生艳羡啊！
再说回这明德皇帝，此刻正在御书房幽会莲妃，按说这御书房是皇帝批阅奏折之处，他也确实打算批阅，只不过莲妃在后宫忍不住，便装成小太监偷偷溜到前面。也不做声，看圣上批了会奏折，端上新沏的龙井贡茶，却在小拇指指甲里含药，偷偷沾到茶里。高远抿了几口茶，不到一炷香反应上来了。他挥手叫服侍的太监们出去，莲妃不紧不慢地走着，待前面几个跨出御书房，一把把门从里关上。
“莲儿，就知道是你捣的鬼。”皇上憋着声音，指着小太监笑道，“早看出来了，就想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知道，莲儿的葫芦里只有chun药……”莲妃兮笑晏晏着，摘掉太监的帽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滚将出来，衬托着她如雪的皮肤，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和樱桃小嘴。今年才二十的莲妃五年前秀女入宫，一入宫便甚得宠幸，第三年就生得龙子，封为莲妃。
明德正宫皇后并无子嗣，所以宫里莲妃呼风唤雨。更重要的是，这位莲妃有着绝世惊艳的容貌和令人迷恋的身体，这些让她在宫闱里，乃至民间都有着绝代艳名。就连帝王也毫不避讳地称赞：没了莲妃，这江山再美也不能填满朕的沟壑。第二天这话就在茶壶周的最新更新五百零一话中传播开了，听者无一不唏嘘不已。
好，接着说正题。洛阳子攻入京城那个下午，明德皇帝正跟莲妃在御书房里缠绵，据《明德艳情史》记载，那个下午高远与爱妃逍遥了近两个时辰，仿佛知道末日来临一般，莲妃的声音格外销魂。自中午禁军倒戈后，骠骑将军洛阳子便再无阻拦，一路兵谏突破中宫，将御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擒了侍卫总领刘永和大太监何公公。这才把高远从御书房里请了出来。
这高远虽沉迷女色，但却并非昏庸之君。那怎么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当年高远做储君之时，南定云滇，北伐关外，内除奸党，要不是大周永嘉皇帝高寿，他早应该接班了。再说要不是因为早先十年在外带兵，也不至于登基后好几年才有了第一个子嗣。就是莲妃生的儿子，当然后来也没个善终。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讲来。
高远在位的时候，国家相当太平，这得益于早年储君时平定江山，往来贸易，百姓安居乐业，就是这生活太安逸了，才有这醉生梦死的夜世界。高远尚未继位的时候，永嘉皇帝指婚命他娶了京都名门，五朝元老洛家的长女，闺名一个宓字。封为太子妃，后来高远继位后，也就是洛皇后，洛皇后大家闺秀，容貌动人，知书达理。当然这种人跟青楼姑娘们没啥好比的，反正就是说话举止都得矫情着，该说不该说的往心里藏。自然比不上后来的莲妃了。
这莲妃据说是长在青楼里，后来被某个当官的收为养女，一路送上去，结果命好，给人塞到宫里做秀女了。这高远哪消受过这样懂行的姑娘，又漂亮又艳丽，自然是视若掌上明珠，对洛皇后和其他嫔妃冷若冰霜，其它嫔妃可以不理睬，但是皇后初一十五得去睡的呀，祖宗的家法呀。这莲妃就有僭越之心了，一个劲儿劝高远废掉皇后，改立自己和莲妃儿子做太子。然后呀，洛皇后不干了，洛皇后家多有势力，她亲弟弟洛阳子，骠骑将军，手握兵权。她爹，大学士，吏部尚书。后来高远一步一步来，先是让她爹让出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再后来小小的蒙古动乱，居然让洛阳子北伐去了，多明显的用意，就是削弱洛家权力。
再然后呀，突然这洛皇后不争气的肚子怀上了。莲妃是火冒三丈，要是洛皇后生下一个儿子，那就是太子。那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玩完了。洛皇后本来在宫内就已经势弱，行若冷宫，这一来，很多向着莲妃的人都帮着使招。洛皇后怀胎三月不慎落到荷花池，后来怀胎八月又落过一次，也不换个地方，怀胎五月差点小产，怀胎六月到八月时，贴身宫女先后被毒死了俩，再后来洛家被逼急了呀，不能这样任由莲妃乱来。骠骑将军洛阳子蒙古骑兵击退了后，也不禀报，直接挥军进了京，一路攻进了禁城。那时候正是洛皇后怀胎十月即将临盆。
话说那日御书房前明德皇帝高远按剑怒斥道：“你们洛家恩被皇恩，忠良满门，朕犹记得三十年前白教作乱，你祖父镇守皇宫三月不退。想不到而今竟是你们洛家图谋不轨！”
面对责难，骠骑将军洛阳子微微叹了口气，便不再作答。日落西山，奇异的金色晚霞撒在皇宫飞檐翘壁之上，在这个年轻而俊美的少年将军眼中折射着七彩光芒。今日的宫闱巨变又将如何在后世的史料中记载？满载战功的他将如何被正史唾骂千年？
他从怀中掏出两件物什，弃于高远面前，便不再说什么。高远见物一惊，不再作响。
一道尚未颁布的圣旨，上面写着册封莲妃之子高慕光为太子，莲妃淑德华贵，封为皇后。另一道为太医院何太医供词，承认受密旨，在洛皇后安胎药中暗下毒药，意谋一尸两命。
洛阳子挥了挥右手，手下便将莲妃押了出来。莲妃双目迸睁，发髻凌乱，口不择言地辱骂着洛阳子：“你这乱臣贼子，大逆不道，活该五马分尸，活该你们洛家断子绝孙，活该洛皇后形如冷宫，还不知道洛皇后肚子里那个种是不是皇上的！”
“住口！”洛阳子冷若冰霜的眸子顶上莲妃，“今日是洛皇后诞下龙子之日，由不得你这狐媚乱国的贱人胡言乱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兄妹二人一丘之貉，里应外合，我本该早提醒圣上释你兵权，斩草除根！”莲妃骂道。
“啪！”洛阳子的副将宋楚成忍无可忍，一掌掴去，只打得她目眩断齿。
“逆子！你是要篡权夺位吗？”大学士洛权之快步走来，挡于明德皇帝前面，他年过花甲，已经一头鹤发，愤怒地全身颤抖，“你北伐未定就挥师进京，不进家门却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让我怎么面对洛家列祖列宗？？”
起风了，猎猎风中，洛阳子突然觉得心中一空，奇怪，到了这个时候，出发前的愤怒、决绝甚至无休无止的心痛都没有了。他只是在等待，等待新生命的诞生……
天边渐暗霞光突然释放出夺目耀眼的金色光芒，继而火一般吞噬着相近的云。不着一瞬，又如同地上一般血洗过的红，仿佛心有灵犀般，高远也好，洛阳子也好，莲妃也罢，都怔怔得望着天上地下修罗地狱一样的情景，心里各自涌起一阵无由的恐惧。
很多年后，帝都有些大胆的百姓还悄悄地传颂着这样的谣言——血云起，妖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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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处，各表一枝。话说这整个皇宫早乱成一片，不时听到外间喧嚣之声，而中宫之处凤仪宫里却是一片肃静。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间或间听的内间传来洛皇后压抑的吃痛叫声。自昨日听闻洛阳子攻进都城，洛皇后气血攻心，着急间突显大出血，宫女杜鹃急唤太医，却被皇后的贴身宫女紫烟制止了。
“太医不可靠，都是莲妃的人。”紫烟低低道，“你们忘记皇后娘娘遇到的那些个事吗？！”
“那该怎么办？”杜鹃急得眼泪直掉，宫女木棉从内间端出一盆被血浸红的水，看上去恐怖至极。
“木棉，你扮成小太监，从边门出去找接生婆，记住不要说是谁生，直接领来。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杜鹃，你悄悄去药库里抓点当归、山药、五味子等，要是人问到了，就说是某个宫女身上月事淋漓不尽。”
“可是……”杜鹃迟疑了一下。
“还不快去！”紫烟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吩咐完，她进了里间，洛皇后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下嘴唇被咬出一条紫红色的牙印。她看到紫烟进来，抬手示意她凑过来。
“不，能，输。”洛皇后一字一字从牙间吐出。
紫烟伸手扶住，定定得望住她，坚决地点头，见四下忙碌，凑到皇后耳边悄声说：
“洛将军已经攻了进来，他是为你而来。他一定会带着万全之策过来。只要安全生下太子殿下，定能扭转乾坤。”
又是一阵痛。洛皇后吃痛已是满身大汗。
紫烟分开皇后两腿，看到血污不停涌着，在血污那头似乎已经看到婴儿的脑袋。她往外大声喊着：“杜鹃！木棉！”还未有回答。她急了，叫来外头的宫女拿来剪刀，在烛火上烤了烤，一狠心剪开那处，一面给洛皇后打气。来回折腾了半天，紫烟就看见婴儿的头已经靠近出口，洛皇后却怎么也使不出最后一口气。就在这要命的时候，木棉带着接生婆疾步冲进来。二话不说，接生婆拨开紫烟，大喝一声：用力！一面用手顺着按洛皇后的肚子，一按一痛，洛宓啊一声才把这最后的气力给用上，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出来。
接生婆长吁一口：“晚来一步就不妙了啊。”她一面用热水冲洗婴儿身体，一面正要往婴儿男女之处看去，紫烟的目光也同时追了上来……
窗外，猩红色的血云滚滚，金色光芒刺痛眼睛，转瞬即逝……
大约是血云散去的一炷香后，洛阳子见凤仪宫宫女紫烟迎着猎猎狂风，波澜不惊地走过血河，仿似不曾看到这铁甲军队，也未曾被临近崩溃的莲妃吓到。她着紫色宫女服，袖口滚暗红丝边，左手腕配着和田玉制的佛珠。后来据宫里人说这是洛皇后的贴身之物，是告诉洛阳子她一切平安的暗号。她盈盈向明德皇帝叩首，却眼神投向了洛阳子——
“恭喜圣上，皇后娘娘为大周朝诞下麟儿！”
心里一根弦，骤然绷紧。洛阳子眼中一肃，抽出佩剑，向将士大声说道——
莲妃狐媚乱国，干涉朝政。今镇北骠骑大将军洛阳子兵谏圣上，斩除妖孽，固我大周百年基业。
一时间呼应着以万计，整个宫闱响彻着军队高昂的声音——“清君侧！清君侧！”
高远瞬间苍老下去，昏死过去前他最后看到的一眼，是一把长剑深深没入他深爱的妃子体内。
“二皇子如何处置？”宋副将悄悄问道。
洛阳子眼中划过一丝犹豫，却见血云汹涌，慢慢地，他轻喃：死。
就这样，一代艳妃香消玉殒，万花楼最火爆的宫闱秘史五百八十话也没法更新下去了。明德皇帝高远一蹶不振，干脆铁了心吃斋念佛，把江山丢给了洛家。曾经的冷宫皇后而今转眼垂帘听政，有着骠骑将军洛阳子的倾力辅佐，内外清除奸党，一洗雪耻。大学士洛权之敬为太子师，潜心教太子诗书史记。江山又恢复到之前的宏伟安定，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过。只是洛皇后对这淫词艳曲深恶痛绝，下令关闭青楼，改开书堂，着重教授朱子理学，以正视听。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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