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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偷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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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儿是铁打的。
云在行的心是石头做的。
任由云在思哀嚎反抗,他也稳稳地把弟弟放在床上,立马去请了陈大夫。
陈大夫是杏林界的一名老手,他来医治,云在行总是安心几分。
“大哥真是铁石心肠!”云在思恨恨锤床。
“全山庄的人都知道,我是最怕苦的,大哥还叫陈大夫来!我要改名!我不要做他弟弟了!”
床旁边垂手站着一二十来岁的男子,听闻此言,道:“二少爷,您这话说的,全天下大少爷对你最好,再说了,不是您先做错事了吗?”
“……赤子,你也欺负我是不是?”
“不敢不敢。”赤子住嘴,讪讪移开目光。
陈大夫匆匆而来,喘着粗气,见到趴在床上生龙活虎的云在思,沉默片刻,不可置信地伸出皱皮老手。
“这就是你给老夫说的,命悬一线?”
云在行眼观鼻,鼻观心。
年迈的陈大夫不懂哥哥一片深深爱弟之心,十分气愤地检查完毕,大笔一挥写下了内服外用之药。
由于有些生气自己被戏耍,开药时,不免加了些清热解毒的苦药。
此刻看见陈大夫匆匆忙忙,还觉得好玩的云在思,当然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药发生了什么变化。
待送走陈大夫后,云在行拿着伤药坐在弟弟旁边,掀开他衣服,入目是青紫伤痕。
念及弟弟私做主张,这下手时就不自觉重了不少。
云在思不停吸气。
赤子在一旁看得捂眼。
他收回那句“全天下大少爷对你最好”这句话。
云在思求饶:“哥,轻点……”
云在行冷笑:“以后还这样玩闹吗?”
“不了、哥、嘶——赤子你来。”
“哎呀,少爷,我这得为您守着煎药呢,瞧我这记性。”
无辜赤子告罪,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没义气,云在思撇嘴。
“三少爷来啦?快进去快进去。”赤子扬声。
一支小青葱急溜溜地冲到屋内。
“宝儿,你怎么来——啊!!!”
云在行不忍闭眼。
被绊倒的三弟结结实实摔在云在思受伤的地方。
痛苦不堪的云在思睫毛都颤动得像是要飞了出去,又是抽气,又是吸气。
“好痛啊!云在知——”
小孩儿眼眶湿漉漉,眼泪突然滚落,嚎啕大哭,听到哥哥呼痛,哪里记得起来。
这哭声可比云在思的真实多了。
“哇——我听说、听说,你要死啦!”
“闭嘴!二哥我能活千年万年。”
“可是我听说、说、说只有王八乌龟才、才——哇——你可不可以不要死啊!”
“嗤。”云在行掩面偷笑。
生无可恋的云在思:“云在行,我的好大哥,你就在旁边看热闹吗?”
待耐心的大哥哄好了小孩儿,送他走后,把玩着手里已经焉巴的荷叶。
“听小宝说,你说他戴这个好看?”
“可不是!”
云在思乐不可支。
大哥终是不忍天真的小孩儿被哄骗了。
“痛痛痛——!你这是报复!”
………………
彩霞堆砌,终于还是日落西山,最后天地一片黑暗,庄内挂上了灯笼。
云在思端着几碟点心,一壶清茶,朝云庄主房间慢慢挪去。
“就不能你替我去吗?”
赤子搀着他,“这我也想帮您,不是大少爷吩咐了吗?要您亲自给庄主赔罪,还不许我帮您,要不然哪儿用您亲自动手呀。”
“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你跟着他好了。”云在思回头轻哼。
赤子赔笑,“快到了,就快到了,您别急,回头赤子陪您练剑,练半天。”
闻言,云在思哼哼,没说话了。
如果云在思是天赋异禀,那赤子就是叫人十分钦羡的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小小的云在思还在蹲马步的时候,他已经能舞出一套完整的剑法。
等云在思能自在挥剑了,十来岁的他在竹林中做了几天,悟出了剑意。
今年不过二十的他,剑术却急追云庄主。
云在思有一小半都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
能练剑,云在思当然乐意。
赤子将他送到院门口:“少爷,这一小节路需要您自己走啦!这样才能叫庄主看到您的诚心。”
云在思一手托着木底,一手按着腰,行至门前。
斟酌如何开嗓,抬起的手还没敲门呢,就听见里面“啪——”的拍桌声,吓得他一激灵,连忙扶住了手中的碗碟。
差点就摔地上了。
“我不同意!”
呀,是娘的声音。
听起来挺生气的。
这可稀奇。
云在思一副捡到宝的模样,把手指放在嘴上,对周围守门的人和赤子比了个“噤声”。
让他听听爹娘在吵些什么。
他可从来没听两人吵过架。
又听得里面传来“啪啪啪”的拍桌声。
娘声音比刚才还激烈:“你同我开什么玩笑!”
“你坐下好好听我说行吗?”
这是爹在狡辩。
“听你说?”云夫人连连冷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叫我怎么听你说?”
“我……”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云庄主说话被云夫人频繁打断:“你能不能……”
“我能不能怎样?你倒是说啊!好啊,云昭,没想到你越活越回去,几十岁了,半只脚都进棺材了,你还要拉上你儿子!”
哇!
这里面还有我们哥仨的事儿呢!
好玩。
等我听完后回去说给大哥听。
云在思窃笑,整个耳朵与门框严丝合缝。
“这是玉麟亲娘定下的,如今她去了许久,我总该把她的心愿完成吧!”
玉麟是云在思小名。
云在思:啊?
我亲娘定下啥了?
“是,这是林姐定下的,可这世间变数众多,她定下这门婚事时。”
婚事?
我要结婚啦?
云在思大大的眼睛盛满惊讶和喜悦。
又听得云夫人继续说:
“怎知道对方也会生个男子?”
“对方还要我们玉麟嫁过去?”
云在思笑容裂开。
我是耳鸣了吗?
他茫然地抬头,正对上守卫难以置信还带着同情的双眼。
惊雷划过天空。
云夫人深吸几口气:“现今世上,共有多少男子相爱成亲?又有多少对得以善终?”
“我不许我儿子走上那样艰难的一条路!”
“我也不许我儿子与一名毫不相识的人,只因为双方父母的承诺,就捆绑在一起过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啊……”
云夫人语调变软:“明哥,你难道忘了当年我是如何才与你在一起的吗?”
烛光微微,云昭庄主的神情幽深,他伸手握紧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云夫人软软的手覆盖了他的。
“明哥,答应我吧……”
云庄主的脸在烛光下深沉难测。
烛火哔啵,影子忽长忽短。
他喉咙干涩,抬眸,眸中沉痛哀伤。
“这是她临死前唯一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