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七归一》镜之眸

8、第七章

　　那天后，热情的苏先生打着照顾布布小朋友的名义，常往寄宿学校跑，送吃的送玩的，搞得老师都以为布布多了个后爸。对着老师少女状的闪亮星星眼，我无奈苦笑。这种误会，哪怕是为了虚荣，都让人消受不起。
　　“只是一个喜欢布布的朋友。”我这样解释着。
　　“啊~我都懂~”女老师给了个暧昧的笑容。
　　“……”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嘛。啊哟！真是好浪漫！”
　　“……”
　　“富家公子爱上单亲妈妈，但是遭到男方家人强烈反对。英俊的富家公子强烈抗争，非佳人不娶。在经过无数次跟佳人斗智斗勇之后……”
　　“……”
　　您脑海里都自编自导自演了什么？！

　　关于这位苏先生，打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本不该有交集的我们，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总是能碰见。但这些个偶然，我是真的不喜欢。灰姑娘遇见王子的故事，早在小七身上亲眼证实过，是个不折不扣的错误。

　　但苏先生好想并不这么想。

　　又一个礼拜日，难得能暂时脱离资本家的魔爪，偷得浮生半日闲。拉开窗帘，空中多是厚厚的云层，懒散地飘荡着，遮蔽了毒辣的日光，只投下灰蒙蒙的光线。
　　会下雨吧……我伸个懒腰。管他呢！反正不打算出门。
　　懒汉的意识里，全世界的人都应该跟自己一样懒。在雨点开始淅淅沥沥敲打窗户时，我正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摆弄着刚拆封的崭新锃亮的咖啡壶。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我的脑袋瞬间有点转不过来，这种天气这个点，只有快递小哥会辛苦奔波，不怕牺牲吧。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苏先生。苏先生打着把黑色标准商务伞，濡湿的卷曲刘海贴在光洁的额头，映着深邃的眉眼，嘴角微翘，笑容礼貌又和煦。我瞬间一阵眩晕，真像眼前射来一道光。不可否认，这人真是英俊性感得一塌糊涂！

　　我抓紧门框，定定心神。心中作战装备升级N次后，终于可以运用自然的肢体语言行动了。

　　“苏先生，早啊！”我回敬一个大大的笑容，“您这是晨……跑……”
　　专职司机打扮的大叔，在苏先生身后的黑色轿车中向我挥手，笑得像艳阳里盛开的菊花。我赶紧把后面的问话咽下。

　　“一瀚。”

　　“？什么？”

　　我莫名地看他突然正色道。

　　“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算久，但也算一起经历过一些事。你还是这么客气的称呼我，真是太冷淡了。”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眼前这个微皱眉头，撅着嘴嘟哝着一脸委屈样的男人，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儒雅得体，绅士般的大少爷？被附身了吧！

　　“一大早赶过来，都没来得及吃苏姨准备的早餐。现在好饿！”苏先生捂着胃，试图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为他浮夸的演技折服，主动邀请他共进早餐。

　　广告公司是个跟时尚相关的行业，不论男女在工作的环境里呆久了总会沾染点小资习气。譬如经常能听到某位主管一脸陶醉的表情诉说着自己的每一天都从一杯ESPRESSO开始。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知不觉，我也像被洗脑了一样，想尝试一下配有咖啡的早餐。

　　花了大价钱买了流行的猫屎咖啡，没想到还要配合咖啡壶滤纸冲泡过滤，步骤一套套的。不管内心怎么抱怨，只有速溶咖啡才是懒人专属。现实是不能把已经购入的咖啡套装扔掉，肉痛！

　　在客人面前佯装镇定，其实对于到底要放多少咖啡豆，研磨多长时间适当，过滤几次才能入口的问题心中完全没有把握。本来还兴致勃勃看着我摆弄各种器具的苏先生，在眼看着我泼洒咖啡粉2次，碰翻咖啡杯3次，把好不容易一滴滴接到的一杯咖啡献给地面后，终于忍不住叫停。
　　“还是我来试试看吧。步骤我也基本看懂了，应该没有问题。”
　　苏先生主动请缨，我狼狈退出。

　　事实证明，所谓天赋真的存在。苏先生一次性成功，咖啡入口醇香，餐具干净到位，非常完美。

　　看着他一脸求表扬的得意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如贵族般优雅，如顽童般天真。我慌忙将咖啡杯挡在眼前，心跳得那样快，好像并不是咖啡因的原因。

　　“对了，你这么早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我下意识的想找个话题。

　　“说到这个，”苏先生放下手中的面包，十指交叉，换上了正经表情。“我是来跟你商量布布的事，下个礼拜就是他生日了。我准备带他去游乐场玩。”

　　我眨了一下眼，“游乐场？”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苏先生双腿换了个方向交叉。我讨厌他这时候谈判的语气。

　　“关于游乐场这个问题，在他四岁时就明确表示绝对不去了。”我掰下一小片面包，默默咀嚼。

　　布布真正的出生日期，我也是不知道。小七把他捡回来的第二年，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是我捡回来的。没有我，他很可能就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啦。捡到他的那天就算作他生日吧。重生的日子呢。”心大的小七当时是这么说的。

　　从此，布布的生日就定在被捡回来的那天。

　　“去游乐场是布布提出的吗？”

　　“嗯。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去游乐场。”苏先生单手托腮，一副纠结想不通的样子。“他说从来没去过。”

　　我长叹一口气，“虽然我独自抚养他确实不算宽裕，但是游乐场的门票还是买得起。公司老板也没丧心病狂剥削我到全年无休。没带他去过，确实因为他不愿意。”

　　说着突然想起当时布布一脸倔强，满眼含泪的拒绝表情。我顿了顿，自嘲道：“也许只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罢了。”

　　“手，能握一下你的手吗？”

　　茫然抬起头，苏先生漩涡似的黑瞳里映出的满满都是我。没等我回答，手已经被另一双手紧紧握住。

　　真温暖。我默默想着。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个人工作独自抚养布布，尽力平衡工作和生活。我知道职场女性的压力，也知道你想做个好妈妈的心情。我相信布布虽然没说，但是在他心中，在这个世界上，你一定是最好的，并且是唯一的让他放心依赖的人。”

　　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说的话。即使我心里很清楚，我在布布那个臭小子心中完全没有那么高大。但是他说话的语气那么诚恳，表情那么认真，让我的心都要烫起来。

　　莫名地委屈一阵阵涌上来，有什么要争先恐后的脱出眼眶。我狠狠地吸气，真的不想再丢脸，拼命地想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结果面部肌肉太过忙乱，反而变得又哭又笑，发了疯一样。

　　还好他好像不介意，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能听到他稳健的心跳，感受到抚摸我头发的温暖大手，有节奏的轻拍我的背，不急不躁，缓缓地等我平静下来。

　　他真的是个优秀的男人。起码，此时此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