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不修

34、旧疾

　　赶到医院时，季爷爷还在抢救，季霖神情焦急又落寞地蹲在一边紧紧盯着“抢救中”三个字，邢坤在他旁边陪着。
　　见向曜过来，邢坤先一步走上来将他拉到旁边，虽然季霖并未对自己坦白过他跟向曜的关系，但自己从小看着那孩子长大，他也没什么心事瞒得了自己，自然也早早注意到俩人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于是没等向曜问什么就兀自开口道：“今天季东生去了老屋子，大概是又在外面欠了债，慌不择路，连老爷子一点养老钱也不放过。”
　　说完扭头看着季霖：“那点养老钱是老爷子一直存着准备给季霖上大学的钱，怎么会愿意再给他扔进赌场那种无底洞，俩人可能有点冲突，季东生还是把钱翻走了，老爷子着急就犯了心梗，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人可能已经没了。”说到这深深叹了口气，“这事对他打击很大，多看着点他。”
　　“抢救中”三个字骤然熄灭，医生从屋里走出来问：“病人家属在哪？”
　　一直蹲着的季霖仿佛刚刚回神，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许是蹲得太久走路都有些费力，还是几步挪到了医生身边：“在这儿，医生，我爷爷怎么样？”
　　医生看他还是个学生道：“情况有些复杂，让你们家大人过来一趟吧。”
　　“医生，您跟我说就行，家里也……也没别人了。”季霖听到有些复杂的时候，心情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下坠。
　　医生犹豫了会儿，思考着如何对一个孩子讲述这些，半晌才开口：“是由情绪激烈诱发的急性心肌梗死，虽然抢救回来一条命，但是心脏功能受影响出现心力衰竭，心肌穿孔等并发症，后续可能采取搭桥和穿孔修复，治疗风险非常高，需要的治疗费用也比较高昂，病人年龄较大整体情况很差，你们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
　　医生顿了顿又补充道：“待病人身体恢复到可以手术的程度，我们会尽快安排，你们可以先去楼下缴费了。”
　　“谢谢您。”季霖听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有些恍惚又蹲了下去，邢坤赶忙上前跟医生道谢，“我们这就去缴费，病人还麻烦您好生照看着。”
　　医生离开后邢坤将季霖整个人拽了起来：“爷爷只有你了，你要打起精神来知道吗？天塌了还有我呢！但是你自己要先给我站起来。”
　　向曜过来将季霖整个人揽进怀里对邢坤说：“坤哥，你给他点时间，都会好的。”
　　邢坤看着他俩，微微叹了口气：“这都是他妈的什么操蛋的事儿，这种混蛋为什么还能一直好好活着。”说完下楼帮忙缴了些费用就先离开了，他不敢去病房看老爷子，担心自己这暴脾气忍不住去把季东生给砍了。
　　后面两天季霖都没出现在教室里，老陈看着空位置长吁短叹，这时候他才发现只要季霖铁了心不理他，他也没有家长可以找，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着高考就要到了，这孩子要怎么办啊！愁得他捡起了之前成功戒掉的烟。
　　向曜知道季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这两天他软磨硬泡跟陈美“借钱”，正在出差的陈美并没有马上答应，上次的三十万她不再追究，却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一直看着儿子拿钱去填像个黑洞一样的季家，只说自己两天后回青山市，她要自己去看看老人家。
　　季霖这两天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季爷爷，老人还是一直没有清醒过来，抢救费和住院费已经花完了他本就捉襟见肘地积蓄，邢坤也在力所能及地范围帮衬着。季霖去找过医生，再次手术的费用至少需要30万，他这两天照顾季爷爷的间隙都在思考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30万。
　　陈美刚到青山市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接到通知今年公司跟安然爸爸公司合作的一个重点项目出了点问题，她直接拐道先去了安然家，俩人在客厅正聊着事情安然突然一脸惊恐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头扎进爸爸怀里。
　　安然爸爸看着惊慌失措地女儿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着急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吓成这样？跟爸爸说，没事啊。”
　　“爸爸，你们最近出门一定要小心啊！我刚刚看到新闻，我们班季霖的爸爸季东生因为欠赌债，在大街上被人开车撞死了，太可怕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啊，这不是光天化日下杀人吗？怪不得这几天他都没有去上课。”安然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心疼得安爸爸不断安抚着她。
　　陈美已经听不清后面再说什么了。“季霖”“季东生”“被撞死”几个词仿佛被施了咒一样在她脑海里不断萦绕着，声音一丝丝往脑袋缝隙里钻，刺得她生疼。
　　“季霖”就是向曜一直在她面前重复了无数次的名字，包括这次想从自己这里拿钱也是为了帮他，可他竟然是“季东生”的儿子！这个名字跟“许韵”“向明振”串联在一起让她痛苦了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那俩人都死了快十年了命运还是不放过自己？为什么让“季东生”这个名字以现在这种形式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顾不上体面，有些踉跄地离开了安家，安爸爸不知她短暂受到了什么刺激，想送送她也被拒绝了。一路上那些陈年旧事有一件一件不断浮现在她脑海里，那花了很长时间才治愈的心理伤口就这样再次被狠狠撕扯，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