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程宜荏

2、酒会

　　郑珈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阿妈还在，阿璟还在，她还那时还叫林嘉乐，读着高中，每日为学业忙，放学后就去阿妈的牛杂档帮忙，一家三口住在清水湾的屋屯，日子并不富裕但是却平淡而快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她放学回到家里，彷佛一切如常，厨房的汤盅在咕嘟咕嘟，但是阿妈躺在血泊里，阿璟也不在，屋子里弥漫着硝烟味和血腥味，她跪在阿妈的尸体旁呆滞着，心里很难受却哭不出来，她握着阿妈的手，使劲喊她起来，但是阿妈已经永远不会睁开眼睛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今早阿妈还问她新裙子要什么花色，到了现在却怎么也叫不醒……
　　郑珈瓅躺在病床上，闭着眼，满脸是泪。冯斯竺握着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乖，乐乐妹妹乖，睡一觉…睡醒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郑珈瓅很久都没有睡得那么安稳了。她睁开眼，是陌生的环境，下意识想下床。下一秒被人按回床上，“还没有吊完针水，睡回去。”声音很哑。
　　郑珈瓅望向冯斯竺，他满眼是红血丝，掩盖不住的憔悴。郑珈瓅知道冯斯竺的脾气，再加上他一夜没有睡好，于是她乖乖躺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讲什么好。
　　最终她望向窗外，不敢望他，客气地开口:“冯先生，谢谢你昨晚送我来医院，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呵，拿什么来还？以身相许？”冯斯竺开口打断，带着一丝不明的怒气，“饮酒饮到发高烧胃出血，这样不要命地喝，郑小姐要不要我预定好明年的香烛？”
　　郑珈瓅心中苦涩翻滚，“我究竟怎么样，是今日死还是明日亡，都与冯先生你无关。”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冯斯竺正要开口，这时候，阿德走进来，拿着买好的滚粥，“四小姐，冯先生早。四小姐，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胜记滚粥.”
　　郑珈瓅这才记起自己一夜未回家，这时候阿德已替她解开心中疑惑：“二姨太那里我已经向她解释过了，今晚淮盛的酒会……”
　　未等阿德讲完，冯斯竺先他一步，打断：“不准去。“
　　“冯先生，我的身子我自己会照顾好。谢谢你的关心。”郑珈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至于酒会，魁峰现今还没有度过危机，还需要我去……周旋。”
　　“周旋？呵，郑小姐何必将陪酒求人讲得那么好听？”冯斯竺玩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说着。
　　郑珈瓅身子都僵了，像是羞人的秘密被揭开一角，一时之间不知道讲什么好。
　　幸有阿德打破僵局：“四小姐，那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
　　“好，麻烦你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郑珈瓅点头。
　　“郑家的四小姐，原来真是做‘阿四’，什么局都要去。”冯斯竺起身离开，丢下这一句话。
　　是啊，郑家的四小姐真是没用。郑珈瓅如是想。
　　郑宅。
　　“怎么样啊，四小姐？”郑珈瓅一进门，二姨太周霞凤就靠在沙发上抽着薄荷烟问。
　　未等到郑珈瓅开口，周霞凤追问，“和冯家二少相处得怎么样？真是好手段，装一下病就送你去医院了，和你妈比起来真是青出于蓝……”
　　一开始郑珈瓅还以为二姨太是关心自己身体，结果，果然是她在做梦。
　　“小妈，我和他…没有关系的。至于资金，我已经求了邢叔叔他们通融了，魏伯伯也同意救我们那个项目…小妈你不用担心。”郑珈瓅忍住恶心，努力忽略周霞凤话中的恶意和鄙夷，走去她面前报告这段时间以来的“成果”。
　　这时候，小妹郑珈珏走过来，拉住周霞凤的手：“妈妈，四姐已经为了家里辛苦好久了，刚刚才病完回家，妈你就让她歇口气吧…”
　　郑珈瓅听了之后，忍住泪意，摸摸珈珏的头：“小妹真是懂事，乖，四姐没事的。”
　　周霞凤听完之后，有点不好意思，才放郑珈瓅回房休息。
　　郑珈瓅边走还听到周霞凤小小声嘀咕：“白吃我们家那么多年，占着四小姐的头衔，现在还不报答我们郑家，还等到什么时候…哎呀，吴太还约了我打牌，迟了迟了…”
　　郑珈瓅在这个家五年，学会了一件事，叫做“装聋作哑”。
　　她没有立即回到自己房间，而是转向问家里的保姆宋姨：“宋姨，今日阿爸的病情怎么样，他手脚有知觉了吗？“
　　宋姨边跟她上楼边答她：“今日医生打电话来讲，老爷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不过还是没有知觉。四小姐，我提早帮你放好洗澡水，你去洗一洗，好好睡一觉吧。”
　　郑珈瓅感激地答：“好，谢谢宋姨。”
　　“何必讲这些，小姐，你妈妈阿燕我是看着大的啊…二姨太讲的话你不要太在意，我相信你好人终有好报。”讲到最后，宋姨压低了音量，显得有点咬牙切齿。
　　“宋姨，有事情我们知道就好，在这个家没有必要讲出来。我多谢你待我好…”郑珈瓅握着宋姨的手。
　　“嗯好，小姐，宋姨都明白…我去煲汤给你补下身子。”宋姨讲完就走向厨房。
　　浴室内。郑珈瓅躺在浴缸中，闭上疲累的双眼，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像这个浴室般，被雾气笼罩，迷迷糊糊，没有方向。
　　阿妈，你看你往日种下的善因现在宋姨都报答在我身上了，我觉得你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阿妈，乐乐真是很想你。
　　可惜美梦始终是梦，郑珈瓅醒来，重新振作，今晚还要去面对各方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