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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孤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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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孤舟
“好好好,魏伯伯,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打高尔夫......”郑珈瓅亲热地扶着魏先明的肩膀。
她笑着与这个年纪可以当他爸爸的男人碰杯,灌下今晚不知道第几杯酒,胃里传来的灼烧感刺激着她不能醉去。
“世侄女真是识做......魁峰那个项目我可以帮你疏通一下...”魏先明毕竟年纪大了,饮得太多,醉醺醺的,话都讲不清。
郑珈瓅笑得更开,笑意却未达眼底,嘴上道着谢,目光引向另外几位老板。
今晚来的都是通城商业巨鳄,从前都与郑铭成有过交情,魁峰未倒之前与他称兄道弟,如今兄弟有难,转身就在酒桌上猛灌他女儿的酒,占他女儿的便宜。大概觉得是小姨太的女儿,学生妹一个,就更没什么所谓了。
郑珈瓅起身敬酒,她穿着条红裙,裙腰收紧,衬出她的好身材。几位老狐狸看都眼都直了,酒精让他们忘记了体面,忘记了遮掩他们心中的龌龊心思。
郑珈瓅忍着恶心,拿着酒杯,逐个逐个敬酒,摆出她最灿烂的笑容,低声细语求这几位长辈给魁峰指条明路。
郑珈瓅听到包厢里有些躁动,顺着人们的目光,她看到有人边走边和旁边的人拱手讲:”真是不好意思,各位uncle,我刚刚下飞机,来迟了。“
听到这把声,本来醉了三分郑珈瓅立马清醒了,是他。
对着这个迟到的后生,在场的带着笑回应他的抱歉,没有一人敢露出不满的神色,可不是,谁又敢生通城船王冯家的气。
通城近海,巨贾大都靠外贸发家,而老船王冯金成行事尤为凌厉,掌握着通城运输业百分之八十的份额,但奈何年事已高,如今突然病倒躺在病床上,更甚的是他子女缘薄,只有三个孩子,冯家大少冯斯凯瘫痪在轮椅上,往下数还有位二少冯斯竺和三小姐冯斯妤,二少长期在金三角,但三小姐如今才将将十五,又怎么主持大局?冯家在通城者无人可当局,所以才急急传这位二少回来主事。毕竟即使冯家内部斗得再厉害,也不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旁亲主事,他们恨不得冯金成无后,好瓜分了他的产业。
讲回这位二少,虽长期混迹金三角,但一回国便熟练接管公司业务,将董事会重新洗了一次牌,从行事作风来看一眼便知有魄力,不比他父亲差。对于这位有魄力的后生,几位老狐狸细细打量,私下都暗暗想趁这次饭局好好结识一下他,往后可能还要和他合作共事。
因此,今天这餐饭,冯斯竺才是真正的主角。
但是郑珈瓅原本并不知冯斯竺要来。
她以为今日这场不过是像以往的饭局那样,她尽力拿着酒杯演戏,卑身屈膝求人情,怪不得二姨太暗示她花了那么多手段才拿到今天这场宴会的入场券,原来是想要她好好努力,争取讨好冯家竺少,为魁峰拉到投资。
郑珈瓅看着他的侧脸,他瘦了,往日的淡漠和戾气被藏在金丝眼镜后。
往事的片段涌入脑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心间。郑珈瓅强稳心神,继续若无其事饮酒。
冯斯竺径直走近郑珈瓅那一桌,走到郑珈瓅旁边的位置,顺手将西装放下,挽起衣袖。有眼色的服务员早已为他捧上一杯红酒。冯斯竺摇着手中的红酒杯,和这群老狐狸逐个敬酒谈笑风生,彷佛没有见到旁边的郑珈瓅。
似是被人用手一阵阵攥住胃,郑珈瓅握着酒杯,望着猩红的液体,眼前发昏,忍不住掉冷汗。
所幸的是那群老狐狸似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光顾着和冯斯竺攀谈。郑珈瓅忽然有点感谢他。
面对老狐狸们的不停试探,冯斯竺不紧不慢见招拆招。
郑珈瓅在旁小心地陪笑,偶然插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但是郑珈瓅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处于这个被动的状态。
她看准时机,拿着酒杯上前,笑得有点艳:“冯先生,幸会。我是郑珈瓅。”
冯斯竺意味不明地回她一笑:“幸会,郑小姐。”
可惜郑珈瓅的胃疼阻碍了他们的深入交谈,她忍住不去捂住肚子,努力笑着讲了一声不好意思。她强撑着将红酒放回桌上,扶着椅背捂着胃部顺气。幸亏这是一个类似小型宴会厅的私人包厢,宾客流动性高,其他人都在边走边饮边谈,没人注意在角落里的郑珈瓅。
郑珈瓅头一阵阵发晕努力翻出包里的胃药,不想声张叫服务员拿水,刚想就这红酒吞下时,发现自己的那一杯红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清水。再仔细一望,见到没有离自己有多远的冯斯竺拿着两杯红酒,走到服务员身边,放下一杯,然后继续和其他人交谈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珈瓅饮下去,水是暖的。
吃完药,郑珈瓅继续死撑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药力的作用还是其他原因催她作呕,郑珈瓅寻了个间隙失陪一声,离开这狼虎窝,转眼就在洗手间吐得不成人样,她本身就有胃病,连续多晚这样折腾自己,没胃出血真是万幸。
她捧了一把冷水洗脸,逼自己清醒。
郑珈瓅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因为胃疼而苍白的面庞,嘴上抹着的唇膏花了,多日以来没有好好休息,强撑着化妆才遮掩着憔悴,如今原形毕露,一副落魄失魂样。
阿妈见到大概会很伤心吧,她想。她强打起精神,醉意令她一步一步扶着墙往外走。想着外面有阿德在那里守着,结果闻到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抬头一看,是冯斯竺靠在墙上抽烟。
郑珈瓅不想理他,想着绕过他。
“郑家的人死光了?让你来陪酒?啊?郑小姐?”冯斯竺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手指噙着烟,拦在她面前。冯斯竺长得本来就瘦高,郑珈瓅穿了高跟鞋还是比他矮一个头。
“请冯先生让开。”郑珈瓅不想抬头看他,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自己明明有胃炎,饮了几晚?”冯斯竺丝毫不动,反而靠的更近,贴近她的耳朵,“上了哪个老头的床?啊哈?”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有胃病,她想,依然重复“…请冯先生让开。”他后半句话气得郑珈瓅浑身都在抖,明明这段时间听过比这更难听的,但不知为什么此时酸意涌上喉头,她强忍着眼泪,想伸手去推开他。
可谁料烟从冯斯竺手里掉落,郑珈瓅反被他一手攥着双手,动弹不得,另一手捏住郑珈瓅地下巴逼迫仰头去与他对视。
她想在他面前硬气,但眼里的泪光出卖了她。
郑珈瓅泪光迷糊了双眼,迷迷糊糊,小小声断断续续向他揭开自己的伤疤,像是在讲梦话“阿爸病倒了,魁峰出现资金缺口,大伯虎视眈眈,珈珏还小,家里没人了…二姨太叫我出来求那群老头融资…”
她大概是真的醉了,也只有这个时候,成熟世故的郑家四小姐才会再次变成以前那个乖乖柔弱的林嘉乐。
看着郑珈瓅憔悴的面色,冯斯竺面上愈发阴沉,放开她双手,改搂住她的腰。郑珈瓅下意识贴近,贴上他的胸膛,暖意传向她身,更醉了。
但下一瞬间那些碎片闪过脑海,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用力挣扎,边讲:“请冯先生放开我…”,
又是“冯先生”,整晚都叫他冯先生。冯斯竺想到这,心中无理由地更烦了,怎么样都不肯放开。郑珈瓅越挣扎被抱得越紧,到最后似是脱了力,软在冯斯竺怀里。
冯斯竺感觉她身上不正常的滚烫,一试额头,心里骂了句脏话,拦腰将昏倒的郑珈瓅抱起,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郑珈瓅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抱上了车,颠颠荡荡中有人紧紧抱着自己,是她身边唯一的热源,浑身发冷的她忍不住靠近,再靠近。那人稍一迟疑,将她抱得更紧。
真好啊,像一叶失落的孤舟找到了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