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Lotustraw

5、第 5 章

　　“我说老娘，你为什么给我拿这么多衣服呢？”谢骁一在寝室门前的公用电话旁打电话，百无聊赖的蹭着地面。
　　“骁一啊，妈妈这两个月事情很多，你大姨想去F市买套房子，那里的房子现在特别便宜，以后增值的空间很大，妈妈想咱家的钱与其投进股票，不如买套在海边的房子，要么升值赚点钱，要么以后养老，这两个月我们就得多看看比较比较，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啊。”
　　谢骁一差点绝倒，他难道要一个人闷在这发馊的小地方么？
　　“偶尔回回家也可以的，两周一回就行，你爸啥都不知道，北方说变天就变天，他找不到衣服，我怕冻着你……”
　　谢骁一叹叹气，心想自己多半要去校外买书来打发放假时光了。

　　事实证明，生活中永远充满了惊喜。
　　谢骁一翻着书，何露在讲台上咋咋呼呼的，一会儿夸赞谢骁一的美貌，一会儿问他为什么子然弟弟没有来，一会儿又说她的衣服该洗了，最后李铭霞忍无可忍，命令她说：“你不是昨天就要去超市买东西吗？你倒是赶紧去呀！”
　　何露如梦方醒。
　　“诶呀！对！铭铭你的自行车借我行吗？我会骑车子！我要骑车子去！铭铭快借给我好吗？好铭铭——铭铭真好——铭铭我爱你——”
　　李铭霞寒毛直竖，赶快从包里找出车钥匙丢给她。
　　“白色的女式车，知道吗？”
　　何露抓住钥匙就腾身而起，连句“知道了”都没回答就冲出了班级，谢骁一听见脚步声咚咚直响，在她个人清唱《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声中一路下了楼梯。
　　“何姐啊。就是一祸害。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李铭霞感慨一番。
　　少了何露的班级清静不少，剩下的女孩们一边翻着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谢骁一对着书不时的发愣，大概一个小时，李铭霞的违规手机忽然尖声鸣叫起来。
　　“喂？何姐。咋了？——blackstar？不可能他多傻啊！我更喜欢soul和kid——啊？我车子你开不开？车钥匙有吗？对，插进去，往左拧。拧不动？不可能！你试试啊！”
　　“不行我就是拧不动！”班级安静下来，谢骁一听见李铭霞的手机中隐约传出何露的声音。
　　“那你在哪儿呢？”
　　“超市门口！我买了可多东西了，现在我拎回来得累死！”
　　李铭霞明显无力：“那你把车子停在那里吧，我一会自己过去把车子打开，你先回来吧。”
　　“铭铭啊对不起——”
　　“别说了。”
　　“不是，铭铭，我买了果汁，但是撒了，把你白色的车座罩弄成红的了——”
　　“车座罩？我的车没有车座罩啊。”
　　“啊，那我就是骑错车子了，我说怎么开不开呢。那没事了。”何露非常坦然的说。
　　李铭霞似乎一下子就疯了。
　　“你怎么能骑错车子了呢？我没告诉你它在车棚第二个车栏往左数第七辆吗？你没见过我的车子吗？你怎么能骑错了那现在车子怎么办啊！”
　　大家呆若木鸡，听着何露不耐烦的回答。
　　“又没丢。没关系的。那好了啊。”
　　手机被挂断，李铭霞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看着大家。沉默一会儿后，女生们的笑声三层楼以外都能听清。

　　谢骁一又坐了一会，起身去厕所，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何露在金秋十月还是清凉的纯白透明衣内衬斑马吊带，好像走娘家一般拎着数量繁多的大白塑料袋向他缓慢的移动上来，旁边还有一个面熟的小女孩——好像是隔壁班的——帮她拎着一箱牛奶。
　　“骁一哥哥——快来救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诅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何露中气十足的吼叫起来。
　　你需要人帮么？
　　考虑到她的声音一定声闻九里直到全楼，谢骁一只好强行压制下无视她自行离去的想法，认命的下楼伸手，何露立刻把双手所有东西都递给他，然后一拍手说句“骁一哥哥你真好体贴老婆~！”便把他丢在后面，火箭样冲向班级：“铭铭~铭铭~快帮我写失物招领吧~”
　　谢骁一被坠得双肩都沉了一下，带子紧得勒手，他接替何露向班级攀爬，旁边的女孩忽然紧张的咳嗽一下，说：“你就是谢骁一吗？”
　　“啊，如假包换。”
　　“原来你和何露在一起。我们还以为……”女孩睫毛扑闪，低下了头。
　　谢骁一如遭雷击，连忙否认：“我没和她在一起！这是她自己瞎说的！”
　　“是吗？”女孩笑容如花绽放，“太好了……我们女生普遍觉得你和她不太适合……我还很担心呢……”
　　“啊……”谢骁一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一同笑起来。
　　所幸班级离楼梯很近，谢骁一转头费力地接过她的牛奶，和女孩道别，刚要从前门进去，女孩一咬下唇，毅然决然的扬起脸，说：“我叫安吉，是十一班的，今天谢谢你了同学。”
　　“啊？哦，不用谢。”谢骁一回答，心中纳闷她何以如此严肃的表示莫须有的谢意。
　　“那好，再见啊同学。”安吉忽然笑容满面，转身脚步轻盈的回到自己的班级。
　　谢骁一推门进来，何露看到他，双眼比平时更明亮万分，兴奋的，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骁一哥哥你是不应该谢谢我啊？”
　　“为什么？”谢骁一不知所以的看着她。
　　“总之谢谢我就对了！我多聪明……”
　　谢骁一忽略耳边何露无缘无故的自吹自擂，接过李铭霞不怀好意的微笑着递给他的纸张。
　　失物招领
　　同学，你好：
　　你是否在为寻找你的自行车感到烦躁？是否觉得你的代步工具已经消失？
　　不用怕！！！
　　现在只需要确定这样几点，你就可以找回你亲爱的自行车：
　　1.你骑的是一辆男士车。
　　2.男士车是黑色的。
　　3.它有一个白色的车座罩。
　　4.你在下午离开车子之前，没有把车子妥善的锁好。
　　恭喜您成功的核对了如上几点！现在，请准备好您的车钥匙，步行前往超市门口，您将会迎接到一个遥远的惊喜。如果对您车子的遭遇有任何疑问，请联系高二十二班的何露小姐，她将做出最权威的解答。
　　现在，出发吧！
　　高二十二班全体同学
　　X年X月X日
　　谢骁一很担心那个人会抓狂，因为现在留在学校的只有高三年级。如果一个高三的可怜同学经过了一下午的折磨后还要遭受这样的考验，那么……
　　对于不幸要与何露打交道的所有人，他现在都深深的同情。

　　秋季篮球赛现在变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大家都没有当年逼迫谢骁一一干人等参加的热情，如果要求她们充当拉拉队，她们中有一部分人还是比较愿意的。当然是看在男生辛苦打球的面子上，但这次可怕的阵容，似乎就不能归给她们了。
　　所有女生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无数双眼睛安静的看着准备开赛的男生。这场是十二班对四班，何露曾经的班级。谢骁一扫了一眼女生群，何露意外的不见踪影。他对郑子然笑道：“咱们班也有这么热血的一天啊。”
　　郑子然摇头。
　　“不是……我曾经听前排的女生说，这次篮球赛，由于何露的原因，大家有些，呃，冲突。女生嘛，总是喜欢弄那些小事。不过这次真的有点夸张了。”
　　开赛的哨声一响，谢骁一立刻知道了原因：何露居然站在四班的篮球架下面，高声大喊：“四班，加油！四班，加油！”这是谢骁一第一次如此清晰的领教何露声音的能量，她可以连续不断的发出声音炮弹，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直响，虽然周围没有一个盟友——四班的女生都躲到一边去了——但是她一个人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谢骁一突破到了对方区，深吸一口气准备三分。
　　球马上出手，一声凄厉的尖叫在谢骁一身边划破所有的喧闹加油声：何露见势不对从篮球架下面转移到了谢骁一身后，简直是发出了最可怕的声音。
　　“谢骁一！你敢投！”
　　谢骁一出其不意吓得手一抖，篮球划过一道弧线砸中篮筐，重重的掉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王俊江站在中场对何露大声吼叫。
　　“跟你有什么关系！”何露尖声反驳。
　　王俊江口吐三字经：“你再这样我他妈揍你！”
　　“你敢揍女生？”何露直接顶上，然后大声欢呼：“耶！没进！四班加油——”
　　四班女生只是敷衍的跟着欢呼一下，她们也感觉那个又高又壮的王俊江似乎真的会打人。无数道目光从十二班的方向愤怒的射向何露，王俊江骂了一句MD大步向何露走来。谢骁一赶快迎上堵住王俊江。
　　“你要干什么？跟一个女生生气你还是男人吗？”
　　“我他妈的今天就要揍她！”
　　四班的人也围了上来：“别生气别生气，咱们接着玩。”
　　裁判赶快吹了哨子，四班接了篮球。
　　谢骁一没法集中精神，他感觉本班的男生都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打篮球，郑子然在魂不守舍的努力奔跑，王俊江肯定更是压制着怒火恨不得把篮球当做何露打个稀烂，十二班的女生吵得震耳欲聋，谢骁一扫了一眼，领头的似乎是曾经和何露同班的李铭霞。
　　在十二班又投中了两个三分之后，何露放弃了大喊四班加油，而是在全场边上不停奔跑，不停喊着：“林拓，加油！林拓，加油！十二班，投不进！十二班，投不进！”所有人因此几乎都和王俊江发生了碰撞，当王俊江再次试图把篮球丢过去砸何露时，郑子然奋起拦截，四班某人刚巧跑到他的背后，谢骁一没看清怎么回事，郑子然已经和篮球一起躺在了地上。
　　“摔倒了——太好了——”
　　球场的空气都震了一下，谢骁一慢慢的转头看着她。喝彩就够了，尖叫就够了，为什么对自己的同学摔倒这么高兴呢？
　　“何露！你有完没完！”
　　女孩推开前面的人，从十二班的人群里走出来站到球场最边缘的地方，隔着半个球场一手直指何露，尖声说：“你太过分了！他是你的同学，他摔倒了你怎么能这么幸灾乐祸！”
　　“你又不是我们班的，轮不着你管！”何露双手叉腰喊回去。
　　“你也不是四班的，用你喊什么加油！”
　　“我愿意怎么喊就怎么喊，轮到你批评我了吗？”何露不屑的一甩头，“我就支持四班了，怎么地吧！你不就是喜欢谢骁一吗！”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羞，安吉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十二班的女生一起指着何露尖叫起来，大家同时大喊就没有一句是清楚的，只有何露拔尖声音从噪音中脱颖而出：“你们干嘛现在有了团结精神，平时你们有谁支持咱们班啊？我喊几句加油，管你们什么事！”
　　郑子然自己慢慢站起来，扑打掉身上的灰尘，拍了几下篮球吸引全场的注意力，然后慢慢的跑向对方的篮筐，见四班的人也有了动静，就加快速度，准备传球。十二班的女生在那边吵成一团，四班的女生处境尴尬，只有恪尽职守的欢呼几声：“四班，加油！四班，加油！”
　　篮球被四班的人截去，但显然经过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了兴致，东拍西打，裁判草草的吹了哨子，最后连场上打篮球的都不知道到底谁胜出了，谢骁一没空去管本班的另一个战况，抢上几步追上听见哨子就退场的郑子然。
　　“你没事吧？”
　　“没事。”郑子然不看他。
　　“你怎么每次打篮球都受伤。”谢骁一苦笑。
　　“人笨事皆难。”郑子然自嘲的耸耸肩。
　　“别胡说。你小子才不笨呢。”谢骁一笑起来，“不过以后也小心点。我……”
　　想说什么？
　　我心疼？
　　谢骁一猛然住口，郑子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
　　“没什么！”察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谢骁一连忙找补，“回班级吗？”
　　“不回，”郑子然摇头，“她们要回班级吵架的话就烦死了。”
　　谢骁一想起自己从来没见过那帮女生这么激动，心下悚然：“那我也等一会儿好了。”
　　短暂的沉默后，郑子然忽然说：“安吉喜欢你？”
　　谢骁一惊讶的啊了一声：“谁？”
　　“安吉。就是刚才出来的那个，”郑子然说，“这边走？”
　　“好的。”谢骁一右转跟上他，“我不知道啊，以前我不认识……不，认识，帮何露拎东西的时候见过她。她怎么可能喜欢我，我连话都没和她说过几句。”
　　“哦，这样。”郑子然似乎舒了一口气，“她能帮咱们班打抱不平，我还以为呢，谢帅真是魅力无穷啊。”
　　“我哪有什么魅力。”见郑子然似乎很高兴，说话挤兑，谢骁一瞥他一眼，“你这家伙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
　　“没事。”
　　谢骁一这次是真的看见郑子然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