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若平生》捌贰漠

16、第 16 章

　　吴梦夏目瞪口呆，失声道[你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对于她这种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人，自然不能理解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冷血的父亲。

　　[他的目标是扶持六皇子上位，任何阻碍他计划的人都得死。]

　　[你还笑得出来。]吴梦夏撇撇嘴，眼神带着同情。

　　我端起热茶轻啜一口，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与她深聊。

　　外面响起脚步声，三皇子和那个被叫做小豆子的随从乔装成侍卫的模样推门而入。

　　[多日不见，牧夫人愈发身强力壮、生龙活虎啊。]熟悉的味道，一如既往的不搭调。

　　吴梦夏悄悄翻了个白眼。

　　三皇子落座后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此次约见牧夫人，是有要事相商。]

　　他忽然停下，看向吴梦夏[吴小姐，可以回避一下吗？]

　　吴梦夏看看我又看看他，板着脸起身离开，将门使劲得摔上。

　　三皇子被这一声巨响吓得抖了抖[吴小姐这般孔武有力，看来那些奶没白喝。]

　　[殿下找我，所谓何事？]

　　[牧夫人可知舒茂则的真实身份？]他开门见山道[那日见你们关系匪浅，以为你们蛇鼠一窝，但经本殿查探后，又发现并非如此。]

　　我耐着性子忽略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措辞。

　　[数日前本殿毒发差点一命呜呼，醒来后失去了记忆。]三皇子言辞模糊的说道[小豆子说本殿之前中的毒已烟消云散，正兴高采烈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又给本殿喂了颗毒药。]

　　如此说来，便能解释的通三皇子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那个黑衣人就是舒茂则，小豆子说这几年舒茂则一直用毒药控制本殿，若本殿对他言听计从，这皇位最终会是本殿的。]三皇子眉头紧皱很是苦恼[可老子根本不稀罕什么狗屁皇位，吃吃喝喝不快乐吗？]

　　[所以殿下找我来是......？]我有些疑惑，三皇子真有这样的本事，能查到舒茂则的底细？

　　[舒茂则不是喜欢你吗？你帮本殿骗到解药，然后我们联手把舒茂则抓住关起来，让他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我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小豆子，无语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小豆子如实答道[是主子想出的。]

　　果然如此。

　　[殿下太高看我了，舒茂则武艺高强，智谋过人，我如何能从他手中骗取解药？]要有这本事，早就把牧晚生的毒解了。

　　三皇子满脸不信[本殿派去的人跟踪了舒茂则几日，他酩酊大醉后念的都是牧夫人的名字，难道不是对牧夫人情根深种？]

　　[殿下，您有没有想过舒茂则根本不是主谋？]我自动过滤了他的话，想将他敲醒[抓住一个舒茂则，还会有下一个舒茂则。]

　　眉头皱成菊花的小豆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奴才也是这般劝说主子，主子失忆前一直隐忍蛰伏，蓄势以待，事情也在朝着计划的方向推动。可如今主子将之前的谋划全盘放弃，唯一所求不过是好好活着吃喝玩乐，也并未将事情往深了想。]

　　[黑衣人的身份根本不是我们查出来的，是前几日舒茂则大大方方的来府上告知。]小豆子毫不留情的揭了三皇子的底。

　　三皇子望望天花板又看看脚下，最后讪笑着对上我的视线[本殿是有些信口雌黄，但也无伤大雅。]

　　[我若帮助殿下，能得到什么回报？]

　　三皇子愣了一瞬，看向小豆子。

　　[主子是想与牧夫人结盟，并不单单求解药。诚王被贬，太子失去牧相，皆元气大伤，陛下便开始重用主子，可如今陛下身子康健，诚王和太子势力依旧，此时出头毫无益处，主子失忆前本就准备隐蔽锋芒，藏巧露拙。]

　　[舒茂则却坚持将主子往外推，主子怀疑他们根本不是真心相帮，而是将自己当箭靶子。因此主子不再如从前那般信任配合，舒茂则察觉后，任主子毒发故意不给解药，导致主子昏迷两日，谁知清醒后又失去了记忆。]小豆子越说声音越低沉。

　　[主子在失忆前就探查过牧夫人的底细，之所以这般肯定舒茂则重视您，只因所有与其共事之人皆受毒药控制，唯有牧夫人是例外。何况，牧夫人难道不想救牧公子的命？]

　　他竟然连牧晚生中毒的事也知晓。

　　[对呀，对呀。]三皇子终于插上话[你我联手，是双赢。]

　　[牧夫人可以取得舒茂则的信任，而主子的人可供牧夫人驱使。]小豆子继续说道，言语隐晦[主子的记忆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当下即便手里有剑也使不出招数。]

　　三皇子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完全没听出来小豆子在暗喻他是蟠木朽株。

　　小豆子见我沉默不语，为表诚意，从袖中摸出拇指长的两孔骨笛，双手呈上[吹响此笛，暗卫便会现身，但凭夫人差遣。]

　　若是以前的三皇子，我断然不会与其有所牵扯，但现在嘛，看向一旁置身事外专注嗑瓜子的三皇子，最终伸手接过了骨笛。

　　[秋猎之时，太子可能会遭遇刺杀。]结盟自然是为了互利共惠，我果断将消息透漏给他们。

　　小豆子连忙躬身道[多谢夫人告知。]

　　临走前，我问小豆子[若殿下此生都无法恢复记忆，你当如何？]

　　三皇子揣着手满脸紧张得看着小豆子。

　　小豆子面色坦然[主子永远是主子，奴才誓死追随的心不会改变。]

　　三皇子舒了口气，露出感动又侥幸的笑容，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膀豪迈道[你放心，本殿不会让你的忠心白费。]

　　他二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吴梦夏就冲了进来，拽着我打听谈话内容。

　　[殿下舍不得与你解除婚约。]我故意逗她[不如你便从了吧。]

　　吴梦夏鼻孔朝天[我才不嫁！]

　　这时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得唱了起来，我俩硬着头皮听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起身扬长而去。

　　坐在马车上，开始回想小豆子的话，疑惑颇多：为何三皇子失忆前要查探我？舒茂则又为何主动暴露身份？

　　[兰香，让车夫掉头去雨栖湖。]我揉了揉眉心说道，兰香立刻掀开布帘传话。

　　酒道的老板娘定是与舒茂则有什么关联，之前我猜错了方向，以为她心仪牧晚生，仔细想想，那日她对我的敌意皆是在舒茂则出现后才毫不掩饰的。

　　牧晚生说酒道是舒茂则带他去的，而这几日舒茂则皆在那里买醉。

　　猜测着老板娘要么是单纯的倾慕舒茂则，要么就是与他有更深的关系。

　　不能去找舒茂则，却可以利用老板娘对我的敌意激一激她，或许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憩片刻后，马车缓缓停下。

　　酒道已修缮如初，老板娘身着火红色的异族服饰，裸露出的肌肤白皙如雪，丝毫不在意那些酒客的猥琐目光。

　　她气质娇媚，身姿曼妙，眼神却干净澄澈，毫无风尘气。

　　我还未走到门口，她已看到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她也太不知羞了，光天化日之下衣不蔽体......]兰香捂着眼睛，目光却透过指缝好奇打量。

　　有客人举起酒杯相邀，老板娘接过后仰头饮尽，旋即丢掉杯子跳起了舞，酒客们纷纷鼓掌叫好，腾出正中间的酒桌当舞台，她抬脚踩了上去。

　　少女神情娇憨，腰肢细软灵活，棕色的长辫在身侧来回晃动，舞步轻快而细碎，脚腕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被酒客遮挡住的角落里，忽然有人用筷子敲响酒碗，叮叮咚咚的奏出美妙乐曲。

　　老板娘听到乐声，舞得更加投入，在狭小的酒桌上旋转着，红裙下摆翩然飞扬，好似一朵浓郁娇艳的玫瑰绽放，甚至能闻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幽幽暗香，酒客们皆已为她的舞姿倾倒，神情痴迷。

　　走进酒肆，老板娘如丝媚眼掠过我，轻盈得跳下酒桌，穿过身后酒客，往角落而去。

　　舒茂则白袍曳地，墨发一半用玉簪随意挽在脑后，一半任其如黑色瀑布般倾泻满背，神情专注得敲击着桌上的瓷碗。

　　老板娘一个旋身柔柔得靠在他肩上，举起酒杯递到他唇边。

　　舒茂则丢了筷子，以袖遮手将人推扶起，却并未饮她的酒。

　　老板娘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看向我这边，舒茂则似有所感，抬眸便看见了呆站在人群后的我。

　　我初次见他这般落拓不羁、跌宕风流的模样，惊讶一瞬后便恢复如常，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今日本是想套老板娘的话，没想到白跑一趟，只好拉着已被老板娘舞姿迷傻了的兰香打道回府。

　　还未走出几步，混着酒香和药香的风从背后袭来，眼前白影一晃，舒茂则已拦住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