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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正道浩然(3) ...

  •   天下的明门此时都汇集在重晖一带,叛逃的邪门歪道不宜在此处久留。于是何逸然和季淮玉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树林进了城。何逸然轻车熟路地找地方买了马和衣服干粮,两人纵马一路向着西南方向,直奔蜀地而去。
      他们几乎是昼夜不休地走了五六日,才算入了蜀。蜀地风光无限好,两人带着一身的风尘,到了此间才算有了点喘息的机会。
      这么拼命地赶路,倒不是因为他们怕被抓回去,而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不想和明门特别是重晖的人起冲突。眼下到了个名门正派鞭长莫及的地方,才能略松一口气。
      季淮玉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他只在九年前跟着门人来殷家参加过振旗会,由于要伪装身份,他一路深居简出,大多时都待在马车或是院子里。
      对于蜀地那些姹紫嫣红、春光烂漫的回忆全部是何逸然带给他的。
      那时他年纪还小,无忧无虑,对前路的凶险一无所知,也看不懂母亲眉间的愁绪。如今他重新来到了这里,却是在和心上人一起亡命天涯。
      “这里距离断月谷殷家还有一段距离,哪边都不靠,算是个几不管地带。贺兰行之的同伙如果想动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不如在这里休整几日,把他们钓出来。最好能抓到活口问出点话。”
      季淮玉没什么意见。凭他的武功,除非那些大门派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亲自出手,否则他大可以在世上横着走。接连走了几日,他体力跟得上,倒是不算太累,但一直没能好好地洗上热水澡,只能在休整时找机会在山溪河流里冲个凉,几天下来总觉得身上不对劲。
      于是他满怀期待地对何逸然说:“去找个地方沐浴如何?”
      何逸然本想提议去外面的浴室,但看着他家小玉一身的细白皮肉,觉得这样的小美人实在不该和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泡在一汪池子里。他笑着应下:“好啊,天色已晚,我们去找客栈投宿。”
      季淮玉心里一喜,快走两步跟在他身边,一本正经地开口:“贺兰行之的同伙可能在城里,保险起见,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何逸然失笑,心想小玉终于学坏了一点,都会主动提出一块睡了。他故作严肃地考虑了一下,拍板道:“如此甚好。”
      季淮玉眉眼间立刻浮上了一点矜持的笑意。
      蜀地的人本就比外面的白皙,但白成他这样的还是不常见,再加上五官太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走过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两眼。他们穿过城中心一条还算繁华的街道,路两边都是客栈酒楼,还有不少小摊,摆着各色时令鲜花瓜果。
      临街的胭脂铺、绸缎庄和熟食店挤在一处,各种味道和人声混杂着扑面而来,像是片温柔的沼泽。
      季淮玉陷在这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里,忽然有点迈不动腿了。他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能跟何逸然一起在这种寻常街巷里老死,似乎也不错。
      但随后这种想法立刻被八年前门人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压了下去。同时滋生的还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他的家人死得不明不白,他暗无天日地练了八年华玉典,肩上扛着这么多的责任,他怎么能在温柔乡里安稳度日、不思进取?
      还有何逸然。
      如果不是因为他,何逸然绝对不会走成今天的样子,更不会被赶出门派。他还会是那个潇洒飞扬的名门剑客一代翘楚,大江南北无处不可去。
      他会一直活得很痛快,而不是被安上种种污名,背井离乡无处容身。
      想到这季淮玉神情一黯,何逸然立刻发现了异常。
      季淮玉在心上人面前不太会藏着心事,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于是何逸然佯作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他:“小玉,你喜欢这里吗?”
      季淮玉回过神,点头道:“喜欢。”
      “将来等把该做的事做完,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任何地方。”何逸然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说,“除了和你在一起的将来的日子,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季淮玉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问:“真的?”
      何逸然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温柔,又隐隐有些伤感的神色:“真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季淮玉看着他,心跳得厉害,就像灌了一大口烈酒似的,满足之余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冲动。
      他差点脱口问何逸然:那我和季瑾你要哪个?
      但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季瑾是他的过去,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化名、一段过往。可对何逸然来说,季瑾是心头最柔软的回忆,更是八年来抹不平的伤痕。
      何逸然这八年的苦和痛他只窥见了一角,就足以触目惊心。他又怎么能仗着何逸然的体贴和偏爱,任性地去撕对方最深的伤口?
      之前受到贺兰行之背叛的刺激,他差一点就向何逸然坦白了。但中途被人打断导致话没能说完,那个时机过去,他又泄了气。真相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何况眼下虎狼环伺,随时可能遇上凶险,说出这些只会消磨对方的心气,白白耗费精神。
      何逸然似乎对他的纠结一无所知,只扶住他的手肘往前带了一把,笑道:“怎么不走了?还想不想洗澡了?”
      他们随便找了家客栈,要了一间足够睡两人的客房,老板扫了他们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收了银子后便吩咐伙计领他们上楼。
      房间朝南,打扫得干干净净,床单床帐都浆洗得雪白。何逸然要了洗澡的热水,又问那伙计:“这城中可有青楼?”
      季淮玉眼皮一跳,那伙计乐了:“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差不多是蜀中最繁华的地界,自然是有的。您想去哪家?”
      “我要找的青楼,不知规模大小,只知道门口插着一面紫色的旗子,老板应该是个很瘦的中年男人,一条腿是跛的。这城中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伙计想了想:“紫色的旗子,老板……您别说,还真有一家,离这里就隔两条街,叫朝暮院,门脸大得很,远远就能看到。但那可不是普通的青楼。”
      何逸然很有兴趣地问:“哪里不普通?”
      “嗐,寻常青楼里都是姑娘,那里面只有男人。”伙计挤眉弄眼地说,“我反正是没进去过,但好这一口的人还不少,据说生意相当不错。”
      季淮玉表情更古怪了,伙计说完后也偷偷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带着个这么漂亮的出门,怎么还要去青楼找男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关上门下楼去打水了。季淮玉站在窗前看着何逸然,用目光无声地控诉对方。仿佛在问:你问青楼干嘛?
      何逸然有些心虚地辩解道:“那什么,我不是要……咳。我知道那里是金戈城的某个据点,你若不想去就留在这边休息,我过去一趟,先下手为强,免得他们摸清我们的落脚点之后动手。”
      季淮玉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想去看看……只有男人的青楼什么样子。”
      他们难得吃了一顿热饭,随后热水连同皂角被伙计送了上来。他们洗完了澡,季淮玉长发披散,对着屏风穿好衣服,何逸然走近他背后,偏头在他颈侧嗅了一下:“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闻?”
      吐息喷到那玉白的脖子上,季淮玉被激得耳根发烫。他拨弄了一下头发,答道:“是一种药丸,配合着华玉典用的,我吃了八年多,身上就带了味道,大概是溶在了经脉里。”
      他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香气,脖子和手腕上更加明显。何逸然之前以为是衣服上的香薰味,没太多在意。听他这么解释,何逸然若有所思,伸手替他把后腰的衣带拉好,说:“我们戌时动身,去那边找到那个老板。那时一般是生意最好的时辰,老板一定会在外面招待客人。”
      季淮玉问:“那个老板是金戈城的人?”
      “是,而且是城主百里垚身边的人,一直在外面替他做事。此人十多年前便恶名远扬,在黑榜上排名二十五,外号流星铁拐。他身边还有不少高手,在那个青楼里听他调遣。那里算是金戈城在蜀中的一个桩子,客人有一半都是黑/道混的,贺兰行之的同伙若跟着我们到这边,一定会去那里落脚。”
      季淮玉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我们要杀了他吗?”
      “能杀就杀,但我们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否则金戈城也会给我们下追杀令。”何逸然一耸肩,“虽然说债多不压身,但现在还不是正面招惹金戈城的好时机。我们还是低调些的好。”
      季淮玉并不在意招惹谁——反正他出关就是为了招惹仇家的——有点跃跃欲试。他是真的很想看看全是男人的青楼是什么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没什么马甲可掉了hhh
    如果没有何逸然,小季的这八年包括出关后的日子会过得一塌糊涂。他空练一身绝世武功,没有牵挂,不会爱人,只有满腔压抑的仇恨和偏激,闭关八年出来后与人世完全脱轨,走在外面觉得自己像个无依无凭的游魂,不知道报完仇之后该为了什么活。
    小季要不是主角,这设定妥妥的变态反派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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