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女装后我拐了风流剑客》反一无迹

134、云英何处（7）

　　宋舒烟翻过盟主府的院墙，领路那人一身黑衣，领先她五步。她试着加快脚步赶上去，那人也立刻加速，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离开盟主府就到了城中心，早点摊已经支起来了，西域特产的油饼在锅里炸得金黄，小馆子里飘来一股羊汤的香味。
　　百姓有中原人也有西域人，忙忙碌碌，各行其是。宋舒烟走在人群里，却觉得脊背发凉。
　　周围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但她找不到那些目光的源头。
　　眼下不是没有办法脱身。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调头回盟主府——这些人藏头露尾，不见得会在街上和她动手，肯定也不想惊动顾槃——但她必须赌一把，至少找到何逸然和季淮玉其中一个。
　　黑衣人带着她穿过闹市，一路往西走，来到了一片民宅前。那人停下脚步，往前一指：“他们在那座塔里。”
　　另一边果然有一座乌黑的高塔。
　　“那是什么地方？”
　　“一座塔。”
　　“我若是不进去呢？”
　　“那他们也没法出来了。”
　　宋舒烟冷笑道：“阁下是不是高看我了，能困住他们的地方，想必凶险万分，我又如何能逃得掉？”
　　“塔内机关已经关闭，姑娘进去后必定畅通无阻。”
　　“那为何他们自己不出来？”
　　闻言那人转过身，正脸对着宋舒烟：“因为他们没办法出来，这次是请姑娘进去为他们收尸的。”
　　一缕风钻进幕离，吹到宋舒烟的后颈，那一瞬宋舒烟只觉得遍体生寒，几乎要战栗起来。
　　但她没有失态，尽量平静地开口：“你亲眼所见他们死在了里面？”
　　“并未看见，但九死一生。”
　　“那你为何不进去确认他们真的死了，再来找我收尸？”
　　“因为我的任务只是把姑娘带到这里，至于其他，无需我操心。”
　　四下无人，宋舒烟干脆一把掀开幕离：“你究竟是谁？”
　　遮挡的红纱掀落，她看清了那张脸，顿时愣住了——
　　这人看面貌大概三十岁上下，面白而俊秀，双眼紧闭，手里拿着一根极细的长树枝点着地面。似乎是听到了她掀幕离的声音，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很温柔的弯，黯淡的眼睛随之睁开。
　　竟是个俊俏的瞎子。
　　宋舒烟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
　　“前辈，恕我之前冒犯，猜您是春芽公羊准的门徒，实在是辱没前辈的名声。”
　　那瞎子笑道：“宋姑娘居然认得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您的大名就算在金陵也是如雷贯耳，竹楠阁的香楠长老，鬼叶刀宣静流宣前辈。”
　　竹楠阁的诡名江湖皆知，但世人大多只知道“竹”中“墨竹”尹幽篁和“春芽”公羊准两派，不知道阁中还有凌驾于“竹”之上的“楠”。
　　其中香楠长老宣静流，年纪也就三十出头，但辈分大得惊人，和墨竹尹幽篁是一辈人，月季红来了都得叫一声前辈。
　　若是宣静流真是来暗杀她的，她很难活着走出盟主府。
　　这么个大人物被请出山，居然只是为了给她领路再传个话，那对付季淮玉和何逸然的都是些什么人？
　　宋舒烟的掌心遍布冷汗，捏着细弦的手指都有些打滑：“您与他们交过手了？”
　　宣静流将一只手举起来：“和那个季风山庄的小公子打过一场，确实难缠，但我比较多活了些年月，还是胜他一筹的。”
　　宋舒烟心头又是一颤：“您杀了他？”
　　宣静流摇头：“他逃了，逃进了塔里。那座塔若是机关全开，进去可就出不来了。眼下机关都收了，你可以进去找他。”
　　“那何逸然呢？”
　　“何逸然也在里面，我的雇主也在，等着姑娘来给他们收尸。”
　　“您受人所托，把我带到这里，然后您要回竹楠阁吗？”
　　“是啊。说起来竹楠阁自建阁以来就秉持着拿钱办事、不问是非的规训，同为暗门，还请姑娘莫要怪我。”
　　宋舒烟悄悄磨了磨后槽牙，心里盘算着如果当场对这个装模作样的瞎子出手，有几成把握杀了他。
　　她心念刚一动，宣静流就像会读心似的，微微一笑：“看来姑娘不但怪我，现在已经起了杀心了。”
　　话音未落，宋舒烟猛一抬手，丝弦贴着她的腕子从袖子里钻出，蛇信一般攻向宣静流的咽喉。
　　宣静流的笑容尚未收敛，身体却比她还快一分，脚跟一旋人瞬间绕到了她身侧，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宋舒烟身体一僵，冷汗顺着鬓角淌了下来。
　　“都说金陵渡仙楼的宋舒烟姑娘艳冠江南，可惜我是个瞎子，无缘得见花面。”宣静流放开宋舒烟，转眼间人已经退到了五步远外，“在下唐突，方才闻到了姑娘鬓发的香气，就像回到了江南春好处。姑娘快去找人吧，莫要纠缠于我了。”
　　说着他转身欲走，宋舒烟忽然叫了一声：“你等等。”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
　　“既然价高者得，那我可不可以开价？”
　　宣静流悠悠地转过头：“姑娘要请我出手吗？我的价钱可不便宜。”
　　宋舒烟立刻应下：“我请你，多少钱我都给得起。你跟我一起进塔，若见到你当时的雇主，杀了他。”
　　既然西域这边的人能请动香楠长老，那渡仙楼一定也请得起。
　　宣静流想了想，还是拒绝道：“刚交了任务就杀雇主，可是要砸招牌的。况且我还有一半的钱没拿到手，可不能杀他。”
　　“见到他之后你当面讨要就是。我给你的绝对不比他少。”
　　“我要的不是钱，价格也是我来开。”宣静流朝她走了两步，“若我说，这次要姑娘以身相许呢？”
　　宋舒烟愣了，站在原地盯着他。随后她心一横，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既然您这么说，我许，前辈您确定不后悔？”
　　宣静流显然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偏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笑而已，姑娘莫要见怪。我不开价，因为我不会杀上一任雇主，不能接姑娘的单子。”
　　说着他转过身，一阵烟似的被风卷走了，没给宋舒烟再坚持的机会。
　　宋舒烟绷紧的肩膀这才垮了下去。
　　她转身抬头看着面前的黑塔，抿紧了嘴唇，慢慢走到了门口，一步跨了进去。
　　塔里没有窗子，里面的墙上挂着油灯，面前是一道盘绕的阶梯。
　　宋舒烟单手提着裙摆，一手绕着丝弦，谨慎地拾级而上。台阶都是木板，发出年久失修的轻微响动，四周的墙里也隐约有机簧转动的声音。
　　果然如宣静流所说，这是个机关塔，里面的机关是个大型的整体，环环相扣，布置之精巧不输殷家的机括局。
　　若是机关发动，她站在这楼梯上，翻板一转，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宣静流只是个雇佣的杀手，塔肯定不是他布置的，究竟是什么势力一定要取季淮玉何逸然的命？不惜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不管对方动手的理由是什么，宋舒烟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止是为了那个什么赤阳令。
　　因为路上抢赤阳令的主要的两拨人就像闹着玩一样，派一群歪瓜裂枣搞人海战术，加在一起杀伤力还不如许锋。
　　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默默算计着层数，绕着盘旋的楼梯一直走到了四层。
　　站在楼梯口，她鼻尖微动，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宣静流说季淮玉和何逸然八成死在了里面，若是重伤，肯定会有流血。宋舒烟心头又是一紧，赶忙顺着味道的来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绕过两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架子，她一眼就看到了在角落里席地而坐的人。
　　是何逸然，活着的何逸然。
　　但他显然是受了伤，一手捂在腰间，抬头冲她笑了一下：“没事，我还活着呢。”
　　宋舒烟快步赶到近前，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口：“你感觉怎么样？”
　　“放心，我死不了，小玉现在也活着。”何逸然轻轻喘息了一口，似乎受了内伤，“想杀我的人就在附近，随时可能过来。”
　　宋舒烟立刻抓住他的胳膊：“你少说话，我先带你出去。”
　　“不必管我，我在这里面等那人来找我。一旦我走到门口，机关就会再次启动，我们两个都出不去。”
　　这么说季淮玉不在塔里。宋舒烟点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何逸然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宋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宋舒烟毫不犹豫地应下：“你说。”
　　“请你今日立刻启程返回中原。”
　　宋舒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惊诧道：“回中原的哪里？渡仙楼？”
　　“请你去重晖找我师兄，苏闵阳也在那边。”何逸然抓着她的袖子，声音很急促，“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我们之前都弄错了。你到驿站先给他们捎封信，告诉我师兄和苏闵阳，最危险的不是领头那个，而是一直被忽略的那位，他们想要他的命。拜托了，帮他逃出去，温玹绝不能死在重晖山。”
　　他喘息了几口，扶着宋舒烟的手臂站起来：“没事，我死不了。我答应你，会活着出去，然后把小玉也平安带回来，重晖那边的事比我更重要，还好你来了，也只能托付给你了。”
　　“好，我会帮温掌门平安离开，尽我所能。”宋舒烟握了他的手腕一把，“你也一样，和季公子互相照应好彼此，千万别出差错。”
　　何逸然垂眼看着她，微微颔首。
　　宋舒烟看到他的眼睛，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那不是穷途末路的困兽的眼神。他很清醒，也很有把握，在暗中蓄力预备着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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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三角即将正式会师……但他们三个会是很和谐的那种，论抓马还得看易堂主和徐大爷整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