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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朔云边月(8) ...

  •   金樱喜形于色,立刻把宋舒烟引为知己。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宋舒烟,刚起了个话头:“这是金铃教秘法特制的描金……”就被刚进来的许锋打断了。
      许锋反手关上房门,第一眼先看到了桌子上的人头,脸色一变,几步上前:“钱堂主……”
      宋舒烟一笑:“断情堂主钱无忌行事卑劣人品龌龊,今后换个人来当也好。许前辈不必为这种人伤怀。”
      许锋紧紧盯着她:“是何人所杀?”
      “何人所杀不重要,他确是因我而死。”
      她不打算告诉许锋是尚清府的人帮她杀的,那位帮她杀钱无忌是因为私交,她心里也领了那位的情。尚清府的人处境特殊,想来对方也不希望她到处宣扬此事。
      “那姑娘为何要杀他。”
      “我全家都死于仇家之手,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吗?”宋舒烟垂眼盯着钱无忌死不瞑目的人头,“那年我九岁,正好当时金戈城的断情堂主想要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做填房,他们就留了我一条命,让人把我带回去献给他。若不是半路被人救下,我现在还不知道烂在哪里呢。”
      她语气平淡,但任谁听了都会动容。
      这样的美人在哪里都是很少见的,她就像是一枝端庄明艳的花,自顾自地开在那,不需要香气和蜂蝶点缀,就会有大把的人路过欣赏她的美。
      谁能想到她当初差点被折下凌辱,被踏进泥坑,直至万劫不复。
      金樱面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许锋抿紧了嘴唇。
      宋舒烟有些出神地想,早过去了,当年那些杀害她家人、把她劫走的人现在都死了,她最后一个仇人的头现在正摆在她面前。
      那天救下她的人是苏云江和手下的“衔环”,还有跟着一起赶过来的苏闵阳。
      小苏公子身娇体弱腿脚拖沓,晚了大半日才和养父会合。那年他也就十六七岁,还带着一身少年气,容貌俊秀,身上那种温和的书卷气与苏云江如出一辙。
      宋舒烟被绑着赶了几天路,这些天一直生活在极度的恐惧里,被一群不怀好意的男人推来搡去,耳边是各种粗俗挑逗的话,眼泪几乎流干了。如今被人救下,她惊魂未定,本能地畏惧男人,见到“衔环”的护卫就惊惧不已。只有面前文士打扮,慢声细语的苏先生和小苏公子能让她安心一些。
      苏云江身边没有女眷,接到宋家的求救之后带人匆匆赶到,来之前没想到有一个幸存的小姑娘需要他照顾,也没准备衣服。中途行至城里落脚时,苏云江亲自去找能照顾女孩的侍女,苏闵阳则去绸缎庄买了一件斗篷给她。
      斗篷是小苏公子亲自挑的,绛红色的底子,上面绣着大朵的团花,宝蓝艳绿明黄交缠,比花园还热闹,比过年换的被褥还新鲜。
      他付了钱,掌柜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心说您也是给家里的老太君过大寿吗?
      那是苏公子头一回给小姑娘挑衣裳,差点挑花了眼。他提着钱袋懵懵懂懂地在满架花红柳绿里,纠结了很久,最终选了件绣工最贵颜色最鲜亮的,献宝似的捧了回去,想哄小姑娘开心。
      宋舒烟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穿过这么难看的衣服,她看着面前的花团锦簇,眼圈又一红。
      这是十多年里苏闵阳唯一一次把她惹哭,竟然是被一件衣服丑哭的。
      苏闵阳见她这样,以为她是想家了,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半蹲在她面前摸摸她的头发:“别哭……你还想要什么,跟哥哥说。哥哥都给你,好不好?”
      这是苏闵阳给她的第一个承诺,也是一直践行到现在的承诺。十几年来,只要是她开口说想要的,苏闵阳都会给。
      所以她至今没有、也永远不会把那点心意说出口。

      宋舒烟猛地从回忆里挣脱,看着面前的许锋和金樱,浅浅一笑:“你们说,我该不该杀他?”
      许锋还没说话,金樱先抢着开口:“该杀!杀得好!”
      她年纪不大,一脸的义愤填膺。这次行动本和金铃教无关,她作为金铃教的圣女,纯粹是跟着许锋出来凑热闹。她才不管钱无忌死了会怎么样,只觉得这人实在太不是东西了,死得简直大快人心。
      许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道:“此等仇怨,姑娘要报复是天经地义的。我本不知道此事,只是昔年欠过他一个人情,这次受他所托来取一物,无意与姑娘为敌。”
      宋舒烟明白他指的是沈老板托付转交的东西:“他死了,你还要取那个吗?”
      许锋苦笑一下:“要。我必须拿到那东西。”
      “你拿不走的,就算你把金戈城所有人都搬来,也没法把那东西带走。”宋舒烟摇摇头,“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立刻转身回去,不再趟这浑水。否则到时不但你会死,连带着这个小姑娘也会死。”

      在另一边的小院里,季淮玉先发制人,揽风袖里的雪蚕缎奔着西门楚的脸扬了过去。
      西门楚眉梢一挑,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一步,绸缎一端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甩了过去。她反手拔剑,脚下一滑,转瞬间就到了季淮玉近前。
      那剑锋极亮,在月下亮如雪照,季淮玉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当年见过的“同尘”。他收回雪缎,掌心往下一压,正好按住了西门楚的剑身。
      西门楚第一次见到敢徒手接她剑的后辈,眼睛一亮,手腕猛地翻转,剑刃正对着季淮玉的手掌。仿佛白玉与冷铁碰撞,“铛”一声震响,又各自弹开。
      西门楚有些吃惊,但不妨碍她迅速变招。季淮玉面色却是凝重了不少:那集中了全部《华玉典》精华、坚如玉石的手掌上,居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印子。
      季淮玉双手的感觉并不敏锐,功法阻挡了他大部分的痛感,他对此没什么感觉,但也察觉到了这剑锋不能单靠手掌扛住。眼看着西门楚下一剑奔着他的心口来了,他脚跟擦地,向后疾退了一丈远,同时三枚绳镖顺着袖口滑到了他左手手指间。
      他发力一扽,连接绳镖的细绳被齐齐绷断。
      这还是当时他在振旗会上和殷凤娇打完之后,自己悟出来的一个新打法——揽风袖内有丝线相连,固然能收放自如出其不意,但距离和力道都要受到限制。眼下他把绳镖直接扯下来当暗器,扬手甩了出去。
      西门楚的剑不长,一心想近他的身,见他后退也立刻赶上来,刚好迎向直刺她心口的镖头。揽风袖里的绳镖是特制的,被打造成一个刁钻的弧形,飞出去时并不走直线,再加上速度太快,西门楚躲闪不及,只好提剑格挡。她在胸前挽了朵剑花,“铛铛铛”三声脆响,将绳镖依次击落。
      季淮玉等的就是她这一瞬间的破绽。对手比他多练二十年武,功夫比他高一截,拖得久了他必败无疑,只能以巧取胜。他抓住空档,矮身逼至西门楚近前,左边袖口里探出一根一尺来宽的雪蚕缎,扫向西门楚的面门,遮蔽其视线,右手则飞快地一抖,一个拇指大小的暗器从袖子里面落到他掌心,借着雪蚕缎的隐蔽,直奔西门楚的肩头。
      肩膀不是要害,西门楚被雪蚕缎缠得有些烦躁,再加上季淮玉掷暗器的手法实在太好,她一时竟没躲开,暗器正打在她左边的肩上。
      那是一枚小巧的莲花暗器,本不属于揽风袖,是当时在龙图山黑集上何逸然买给他玩的,原是一对。后来他将其打磨一番收进了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今晚派上了用场。
      莲花暗器设计极其精妙,据说是殷家的旧物,现在的殷家人都很难再造出来了。花瓣状的刀头旋转着拧开,刺破了西门楚的肩头,紧接着莲心一张,从中喷出了一股毒汁。
      揽风袖里的暗器不带毒,这是季家祖传的规矩。季淮玉虽是报仇心切,但自认为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至于破这条家训。就算枕边人是身带奇毒的“毒王传人”,他也没想过在绳镖或是雪蚕缎上涂毒。
      这莲花暗器是殷家的东西,本身带一个毒囊,打在人身上就会往伤口里灌毒汁。这是季淮玉买回去之后才发现的。那时两人还在毒王寨陪长辈,他犹豫了很久,才请何逸然帮忙弄了点毒,灌进了机关里。
      他做这事的时候心中很是羞愧,觉得自己破了规训,将来无颜去见外公和母亲。同时也暗暗发了誓,不到性命攸关的时机决不能动用。
      如今他对这西门楚用上这招,不止是想要尽快制住对方。他是为了确认,西门楚和屋里的西门豪能否像他一样克百毒。
      这毒是毒王寨里调出来的,常人沾身会立刻手脚麻木,失去行动能力。若西门楚不受这暗器影响,说明他们所修习的《天星剑谱》和其同源的《华玉典》一样,能让人百毒不侵。
      西门楚的眉心微蹙,但行动却毫无滞涩。下一刻她就伸手,像是不怕疼一样,将肩头沾着血肉的莲花头拔/出来,往地上一掷,笑道:“能伤到我也算是你的本事,但毒对我没用,要打就好好打。”
      季淮玉心下一沉。
      与此同时,就听何逸然和西门豪所在的房间里传来“轰”的一声震响,似乎是立柜之类的重物倒了。
      他们两个终于也按捺不住动手了吗?
      难怪要让西门兄妹来对付他们两人。既然西门豪也是不怕毒的体质,那么何逸然作为毒王传人用来保命的底牌,就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他不可能是西门豪的对手!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唯一的盲区:不懂女孩审美……
    其实他也不是很懂男人该怎么打扮,平时穿衣服是模仿他养父的style,衣服在他眼里只分贵的和便宜的。他去找温掌门时,就会穿上自己最贵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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