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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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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衡再踏出镇远侯府,已然是一月之后了。这一月来,他这辈子的爹镇远侯明里暗里打听了个遍,终于确定他慕容家不至于稀里糊涂就续了香火,才堪堪松了口气。只是被这乌龙一闹,老侯爷也彻底看明白了自己儿子这些年都是什么德行,痛心疾首之余,也开始琢磨着能不能往正道上拉他一把,免得到时候真惹出什么是非。
老侯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儿子重新寻了个老师。
而在老侯爷亲自拎着拎着大包小包礼品登门六王府时,他的宝贝儿子杵在了威远将军府门前。
谢远衡被足足关了一个月,长这么大,打从他会走路开始,就没过过这大姑娘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更别提他还是刚刚睁了眼,真的惹事的是那慕容宵,他这一番算是代人受过,这过还是无中生有。谢远衡真是没火也要憋出火,小火也得憋成大火,本来对杨骞的怒火在这火气加持下一个不幸燃成了熊熊烈火。
谢远衡思来想去,觉得他现在的身份简直就是个天大的掩护,左右本就纨绔不成器,荒唐没章法都是家常便饭,一时做出什么混账事也不出人意料。他如今成了这么一号人物,没道理安分守己,不出去胡作非为、折腾折腾出点恶气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甫一被放出来,谢远衡就领着人拎着弹弓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威远将军府,决定做点身为慕容宵该做的事。
谢远衡眯着眸子,看着这座再熟悉不过的府邸上方的牌匾,心底冷笑。听闻皇帝给他追封了个什么侯,在西郊重新建了个王府,但他人都没了,自然也没人住。按照慕容宵的记忆,他那叔父以谢家的名义开口管皇帝请旨求过。不过他那叔父向来是个不消停的名求宅府,实求什么,各方自然心知肚明。皇帝不出所料地没允,也就不了了之。之后不知道杨骞这黑心肝的使了什么手段,住着他的旧府,竟连那座新宅子也划到了他名下照管。
谢远衡气的磨牙,心想难不成这就叫事要做绝?这人在他上辈子活着时办的一手黑心龌龊事,如今还敢堂而皇之住着他的宅子,这是真不怕他死了阴魂不散,找他索命?
谢远衡冷哼一声,利落地伸手,用昔日拉弓射箭的架势拉开了弹弓。石子去势汹汹,啪嗒一下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牌匾正中,准头倒也不错。
将军府门口的侍卫过来阻止,谢远衡一招手,特意带过来的四个护卫上前把侍卫绑了丢到了一旁。
“砸。”
谢远衡一声令下,挥手后却无人敢动。谢远衡心下不爽,抿了抿唇,回头不满道,“怎么?本世子管不了你们了?我慕容宵为的非做的歹还少吗?砸!出了事我兜着。”
府卫却不似护卫那么大胆,面面相觑,不知自家主子这是又闹哪出,但又不敢不从,一片交头接耳后,终究战战兢兢的拿起竹竿试试探探捅了起来。
谢远衡负着手在一边看着,望着渐渐往这边聚拢的人,心下顿时舒坦了不少。他也不指望自己这般小打小闹能真把人家牌匾拆了,毕竟这昔日是他的府邸,一砖一瓦都是他看着修的,牌匾肯定不是纸糊的,不会被几根破竹竿捅坏。
他就是想大庭广众之下,在杨骞头上动土。
不为什么,就是胡闹,就是撒气。
将军府内的府卫听见动静,却不敢擅离职守,管家林安连忙跑了出来,看清面前的人,眼皮就是一跳。
真是流年不利,竟惹来这么个混世魔王。
林安不得不扯出个笑脸,凑到谢远衡跟前,“哎呦,世子大驾光临,未能远迎,是奴才的过错。”林安佯装为难地一瞥谢远衡,往那群人处望了一眼,“只是世子这是做什么呀,如此大动干戈,我家将军要是回来知道,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
谢远衡看着昔日自己忠心耿耿的管家现在装乖卖巧地护着自己仇人,心中更是不快,一抬下巴偏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为难?我就是想他为难。”
谢远衡冷笑,抬了抬声音,直接公然喊了杨骞的名讳,“杨骞竖子,不仁不义,身无德才,偏居高位。”
谢远衡转过头,微低了身和林平平视,笑的温和,“你说,这多令人不快啊。”
林平笑容一僵,脸色煞是难看。可是他虽为管家,到底算是下人,在这些个主子们面前就算有心掺和,也不好直接顶撞。所以谢远衡虽然口出狂言直呼杨骞之名,乃至恶语相向,他却不好出言反驳,这么不上不下地杵着,心里简直要骂娘。
谢远衡却还不想罢休,装模作样地直起身,又一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重新低了头,对着林平笑的意味深长,“也不知你家那位故去的前、将、军,若是在天有灵看见了,该作何感想啊?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有眼无珠,八成是没长脑子,才一不小心,养了这么头黑心烂肺的混蛋吧。所以你看,那没长眼睛的前大将军,这不就成了已故的平疆侯了?”谢远衡掩去眼底的晦暗,嘴上挂着几分讥笑,抬眼瞅着牌匾上的“威远将军府”,眼底冷芒乍现,“看看这将军府,表面冠冕堂皇,谁知道里面住了群什么人呢?”
林平气的咬牙,几欲压不住表情,谢远衡瞥了他一眼,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也不再找茬,挥手领着人走了。那姿态之潇洒,背影之从容,半点不像刚刚为非作歹过的恶人,竟不要脸地走出一股耀武扬威的架势。
林平差点咬碎一口牙,长呼了一口气,扫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侍卫,眉几乎要皱成了一座小山。林平招手叫过跟出来的家丁,“去打听打听将军去哪了,告诉将军一声。”
家丁连声应是,刚走出几步,却又被林平叫下,林平叹了口气,嘱咐到,“刚才我气的狠了,忘了叮嘱,你记着,跟将军禀告时,只说有人辱骂他和前主子就好,可千万别把原话说了去。尤其是骂前主子的。”林平表情严肃,说到此,声音却轻了许多,“他最在意这个,别惹他不痛快。”
……
谢远衡刚踏进自己院子,就看见了等在院中的人,他现在那整天对他板着张脸的爹,和一个……
大美人儿。
不仅好看,而且好看的着实过分,让他差点连站在一旁的爹都给略了过去。
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子,却是说不出的清隽雅致,五官精致的就像是巧匠一刀刀刻好的美玉奇石,一眼看上去令人感觉好似棱角分明,细看之下却又偏偏让人觉得温润无害。一双眼眸眼波流转,瞳孔深黑,观之仿若深不见底,竟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谢远衡行伍之人,和风花雪月不沾什么边儿,从前只听闻坊间流传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其中主角必定是眉目清秀的白面书生。此番种种,谢远衡大多一笑而过,听听就算了。可如今见了这人,他却突然想起了这些戏说来,却又觉得无论何等妙绝的画师也难画出其半分风姿。想来如何传奇的话本,也不配他陷身其中吧。
饶是谢远衡自认粗人一个,性情寡淡,得见此人回眸,这一刻也不由得失了下神。
想他前世也曾自诩容色出众,旁人见了少不得要赞一句英气落拓,也曾当的别人一句玉面将军。杨骞那小子昔日与他朝夕相伴,虽然实际上狼子野心,但面上生的却颇清秀意气,也算得难得的美人。如今重活一遭,这慕容宵虽然眠花宿柳不大成器,但纵然败絮其中,也好歹金玉其外,看上去也是个人模狗样典雅贵气的公子哥。前世今生这许多年,他观人观己,自觉也没少见些长相甚佳的,如今才发觉往日那些见闻到了这人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老侯爷见他失神,想到自己儿子素日里那不着调的德行,不由得黑了脸,当下怒喝一声,“宵儿,还不给瑾王殿下见礼!”
谢远衡这才回神,连忙躬身一礼,心下却不由暗自惊道:原来这就是那传闻中风姿动京城的大齐第一美男子,瑾王沈诏,沈子诉。
好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想来许是这皇帝也知道自己儿子貌若美玉,瑜质难掩,这才御笔一挥,赐封“瑾”吧?
沈诏见状,连忙扶谢远衡起身,对老侯爷笑道,“诶,侯爷何必客气,想当年侯爷远征,府里又没个当家的,临夕幼时也是在宫中和我们兄弟一同长大的,本就是一家的情分,不必多礼。”
沈诏如此说,算是皇家下亲臣子,是莫大的荣耀。但身为臣子,却不能自傲,不知轻重地来者不拒。老侯爷闻言立马正色,摆出个不卑不亢的规矩姿态,“殿下说笑,臣何德何能,岂敢同天家称一家?”
谢远衡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这才想起在慕容宵记忆里,他母亲早逝,当初老侯爷远征,他和妹妹确实是得了天子恩典,破例养在宫中。那时老皇帝和老侯爷关系亲厚,情同兄弟,对他也颇为纵容,以至于这些年他荒唐至极,每每撒娇打滚,皇帝也能念及情分饶了他。
沈诏在这时提这么一句“情分”,说的既是实情,又不动声色与老侯爷攀了亲近,看来也是个圆滑的。
谢远衡看着那人言笑晏晏,应付自如,这才慢摆拍地想起,这位瑾王,在传闻中可不是个君子。这人虽不及慕容宵荒唐,但也着实不算安分守己。瑾王殿下在京中美名与花名并具,是一等一销金毁玉的浪荡好手,满京城是无人不晓。谢远衡料想老侯爷不会不知。可既然知道这人荒唐,却还请这么个人来自己府上,还陪着他一起等自己儿子,难道老侯爷这是想破罐子破摔,觉得自己儿子管不了了,干脆给他引荐个更有身份的一丘之貉?
谢远衡这下还没疑惑完,那头老侯爷就替他解了惑。
老侯爷倒是一脸严肃正经,却生生听的谢远衡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宵儿,瑾王殿下是为父特意为你请的老师,承蒙瑾王殿下看得起我们候府,不辞辛劳前来指教,今后你当细听教导,万不可在瑾王面前放肆。”
谢远衡满面菜色,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沈诏,再看看他那一脸正经的爹。
什么玩意儿?
沈子诉?
他的名声似乎也没比慕容临夕好到哪里去吧?就算算不上荒唐浪荡,也最多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吧?
让沈子诉来当老师?
这难道不是引人入歧途,误人子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