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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知道冷不能多穿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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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霍越西没有骑马,这山上也未曾有菊开放。她自己却是好兴致,摘了朵路边的小野花把玩,乐颠颠地在人马踏出的山间小径上走。
兜里揣着的请柬散发出一股子酸腐书生的气息,几日前她便收到了邀请,浸润着桃花香气的小笺上写着的簪花小楷。邀请她参加诗会。
霍越西知道原主平日不喜读书,才华自然入不了这帮子自命清高的文人的眼。在书院学习时甚至还被她当作朋友的同窗在背地里嘲讽过。
原主软弱,独自跑到郊外哭了一天。第二天再上学时还是对他笑脸相迎。
作为21世纪的胆识青年,霍越西就不一样了,她欣然应邀,不仅是为了必要的时候给原主报仇打脸,也因为这种诗会在她原来的世界只有在书籍上有记载,纸上得来终觉浅,她也想凑个热闹观摩观摩。
就算被轮到作诗,她也可以吸取穿越小说里的金手指,用名家的诗词对上嘛。
她在刚来到这里的一个月中都探明了,靖朝作为一个架空世界,与华夏历史相似而不同,那些著名的诗人词作也未曾在这个世界有记载。她也有计划趁此机会,切切实实打牢文学功底。
书生们相约在鹊仙亭,距霍越西家不算远的一座山上的亭子。
倒也曾有一传说。说是有个喜鹊在此地修行了五百年,羽化登仙。故起名鹊仙亭。
霍越西现在觉得没什么不能相信的了。
现有她被掉灯砸死穿越,古有喜鹊修炼成神。
横批:真他妈离谱。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鹊仙亭的精妙,亭有八角,亭角翼然,有一个较大的扬起弧度,正有腾飞之势。梁上还有祥云与鸟翼雕刻。精致的榫卯结构能扛过地震而安然无恙。
霍越西叹着古人技艺之高超,也为21世纪留存不多的古迹感到惋惜。
她到的稍早,只有几个长衫围在一起下棋。
他们见霍越西来了。顾及昔日情谊的对她点点头打个招呼,也有几个掩着嘴对身旁的人说话,旁边的人听了也抬起头来,眼神对她瞟来瞟去。
霍越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一个月她父母抛下她离开的事都传遍了整个野净城。可能也不是传遍吧,至少那天晚上梁浮月明显不知。
原主先前为了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心硬是对外称父母外出云游。但现在邻里街坊都察觉出霍府人去楼空,只留了个可怜的霍小公子。去买个菜都会给她少算几分钱。
这些本质势力眼的酸儒对她的介绍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霍越西也不介意外人对她的评价如何如何,这事传大了,说不定对找到原主的父母有一定帮助。
她对每一个友好的动作都回以微笑,掀起玄色衣服下摆,兀自坐下来,拿了杯热茶啜饮。环视一眼,欺负原主最狠的人似乎没来,可少了好戏。
上一世的霍越西高三喝咖啡像喝白水一般牛饮,茶却是从来不碰的,她老觉得茶有怪味儿。
穿越到野净城来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工业生产的污染,山清水秀出好茶怎么的,竟爱上茶的那一股由馥郁至清淡的香。
霍越西叹着世事难料,即使在上一世看过不少穿越百合小说,但她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算有人告诉她会被吊灯砸死然后和梁浮月一起穿越她都会坚决不信。
但她倒是乐观得很,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个吊灯砸她一下给她送回去,不如老老实实体验一下封建社会的生活。再者原主的父母突然离去,霍越西也觉得完全不会是抛弃这么简单。
还有梁浮月,自那晚分别便不曾有过联系。是她的小爱豆丢失记忆,还是这上一世不过是自己绝望之下的臆想呢?
人生虚虚实实,大梦一场。
这问题太过深奥,霍越西难懂。
就在霍越西发着呆思考人生大事之际,在亭子里坐着的其他人阵阵骚动。
“可是梁浮月?”他们仰着头往亭外看,身子不长的甚至踮起脚尖,窃窃私语,毫不掩饰激动之情。
霍越西在脑海里想的人被别人突然提及,有一种被戳破心事的微妙感。
马蹄声由远及近,霍越西急急抬起头来,却是再也挪不开眼。
那人虚虚拉着缰绳,玄黑色长靴踏在马镫上,为了保持平衡身子微微前倾,秀发被高高挽起,用玉簪束着,还有调皮的几揪散落在额前耳后。白色披风飘起来又落下去。与那日晚上不同,穿的是男装。面上也做了修饰,不知情的人绝对看不出她的女子身份。
一派眉目风流,除了梁浮月更有何人?
有个男人殷勤立在梁浮月马边,手伸出来欲扶梁浮月下马。梁浮月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虚虚摆了个搭的动作,却是长腿一迈,自己跳下来的。
霍越西在心里骂那个男的猥琐,定睛一看那人的脸,乐了。
这不就是带头欺负原主的那谁嘛,叫啥来着,对,方千易。这下可得新仇旧恨一起算了。霍越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嘴角也渐渐上扬。
梁浮月在马上就瞧见霍越西了,远远地一个毛茸茸的头朝她望,明明也就见过一面,她就是能笃定她是半个月前给自己跳舞的小朋友。
她是欢喜的,即便自己没意识到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心情一好,她就给了面前人的面子,至少在外人看来是撑了一下这个方千易的手下马。换作平时,她一个眼神都能让他自动把手缩回去。
但她正大光明看霍越西时,又发现霍越西打量方千易,还偷笑。梁浮月疑惑了,难不成她喜欢这一款的?
梁浮月也睨了眼方千易,白白净净的脸,五官勉强端正但比霍越西差上太多,肚子里又有点文墨,虽然看上去有点阴恻恻的,但确是时下小姑娘喜爱的那种所谓的清秀公子。
梁浮月心头无名火起,她最能控制好自己,面上表情不变,还是礼貌又疏离的笑,不过再也不往霍越西在的方向瞥。
人到齐了,诗会也就准备。
亭内空间不够,在亭子旁边一些长条的木桌首尾相连,被摆作长方形,一个木桌前放了两个蒲团,大家就列坐在蒲团上。
方千易作为东道主之一,仗着身份就往梁浮月身旁坐的蒲团坐。
梁浮月瞥也不瞥他一眼,倒是旁边的几位看不下去。这个方千易从刚刚就对梁浮月大献殷勤,又是扶下马又是端茶的。
这里喜欢梁浮月的大有人在。不管是图她的色还是贪她家的势,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方千易一人出尽风头。
“方兄,这茶水有些烫。”
“方兄,这是我新作的文章,可否请您指点一二?”
“方兄,方兄!”方千易碍于面子只能不停地跑上跑下,心里把这些人恨得牙痒痒。
梁浮月不会看不出来方千易原本的用意,现在因为他不能再纠缠也是心情舒畅。
一侧头瞥那个霍小朋友,看见她咧着嘴笑,一对梨窝静静地躺在嘴角。
梁浮月的笑眼也就更弯了些。
太阳高度升高,时辰差不多到了,方千易和另外的朋友作为组织诗会的人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开始了。
开场白其中暗自夹杂着对梁浮月的吹捧,霍越西暗自发笑。
无他,只是因为她这个位子刚好能看见梁浮月。
梁浮月本来在闭目养神,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给吓了一激灵,后面掩饰地端了茶水用袖子掩着抿了一口。
但就算后面她掩饰得再好,又怎么躲得过霍越西的法眼呢。
霍越西笑得花枝乱颤的,在别人看来却不是这般。
“霍越西,你过来坐。”平铺直叙的语调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命令感。
突然的声音把霍越西也吓得一激灵,周围人和她都停下手上动作看向声源处。
梁浮月还端着茶杯,莹莹如白玉般的手指握着,尾指在茶杯上一搭一搭的。接收着所有人错愕的目光,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清清淡淡的。
霍越西屁颠屁颠地过去了,这么一小段路上还不忘瞄了一眼方千易的神情,像是上一世小说里求欢被拒的霸总,三分难受四分难以置信,还有三分恼羞成怒。
也不知道梁浮月突然叫她来干嘛,反正霍越西是体会到爽文主角的感受了。
“帮我拿着。”梁浮月把披风脱下来递给她,身上是白色的长袍。
“啊…哦哦好。”霍越西手忙脚乱地把披风折好,放在膝上,端端正正地坐着,背挺得笔直。
“叫你拿着是这么拿吗?”梁浮月拧着眉。
霍越西堂皇了。“那……您看怎么拿合适?”她圆圆的杏眼里都是疑惑的神色。
梁浮月怕吓到这只可爱的小兔子,忙温了声:“知道冷不能多穿点吗?”
梁浮月看她就穿了个玄色长袍,坐在座位上都冷得发抖,明明也是个女孩子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霍越西猜想是她自己在那笑的时候被误会了,她也不反驳。听话地把梁浮月的披风披上,也不知是什么毛暖和得很,还有一缕浅浅淡淡的木香。
身体的温度由外向里递增,最暖的心脏像是被熨斗熨了一遍。
霍越西穿越到异世界无依无靠的所有失意都被熨平,眉目温和,犹带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