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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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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承受能力总是有限的,江淮远不知道洛纬以前是不是也经常吓醒,但他还是希望以后有自己在的时候,能在旁边守着,能随时给这时候的洛纬一个拥抱或者一句安慰。因为只有被噩梦吓醒的时候他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洛纬,一个也会迷茫,会害怕,会恐惧,会不知所措的年轻人。
他的确是一到凌晨两点就总会莫名觉得浑身发烫,像是那天的火又重新包围了他。但只要过了那个点,他还是能睡好的。他一到晚上就盯着洛纬,其实是怕洛纬做噩梦惊醒后找不到人。有了那天晚上的经历,只要洛纬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都要尽量守着洛纬睡。
但即便是现在江淮远也只是说洛纬那晚做了噩梦,其余的都没有提。
一经江淮远提醒,洛纬好像是有了点记忆。应该是那天晚上江淮远扑倒自己躲过车祸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那晚还做了噩梦。梦里自己梦见了什么?他回忆着,可能是梦见了江淮远为了救自己没有躲过那辆车,还因此丧了命的的场面。
那现在是.......因为再怕自己做噩梦,所以要晚上专门过来看着自己的吗?
“江老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又不是每天都会做噩梦,就算做了噩梦,也不需要有人在旁边陪着,”哪怕是知道了江淮远是为了自己,但洛纬还是话怎么难听怎么说,“江淮远,你这样做真的特别像是在道德式的自我感动,也许骗骗其他人还行,不过很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江淮远,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另找个容易下手的,”洛纬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我们都清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们只不过是互相利用最终达到自己目的而已,谈感情可不在我们一开始的协议里。”
“我刚开始没有直接拒绝你,原因再简单不过,我需要有人帮我出面把韩宿送到监狱。毕竟我一个没钱没背景的人根本没办法跟一整个天玄作对,但你可以。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关于你上次的表白,我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对你,我没感觉。”
洛纬话说得坦荡干脆,即便在黑暗中他依然看不到江淮远此刻脸上的表情,但话都已经说这么明白了,江淮远就不可能再继续缠着自己。
“江淮远,我什么时候都没说过喜欢过你。这点你不会不清楚。”
房间里突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洛纬突然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太重了点,但他不想耗着了,他越耗着越觉得自己太虚情假意,江淮远对他越好,他就越愧疚就越痛苦,越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早点把事情挑明了对两个人都好。
他翻身重新背对着江淮远。他听见江淮远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声音。
江淮远应该会走吧?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吧?
他突然觉得有口气堵在自己的胸口前,堵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酸胀的感觉从胸口前一直传到自己的心口里。他总觉得这酸胀感太强烈,眼睛都跟要跟着一起发酸,酸得比眼睛突然进了小飞虫还要难受,让他一个劲地只想揉眼睛。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了,”江淮远的声音再次在屋里响起的时候,洛纬还有点不敢相信,“做生意的基础是有共同利益,可我们早就不仅仅是利益合作关系了。”
“追人总得花心思,有付出没回应也是正常,”更何况自己想要抓住的,还洛纬这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大活人。他顿了顿继续说着,“你不用有什么负担,至于你说的让我来举报揭穿韩宿的事情,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只有让这个游戏下架数据全部移交给相关部门,才是对葬身那场火灾的无辜者们的最好的交代。”
“在这件事上,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说到这,江淮远突然又不再说话了。他重新坐到椅子上。
房间里又回归了如一潭静水般的深深的沉默。
“你在我这永远都是赢家,这点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江淮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你说你对我没有感觉,这件事.......”
他无奈地苦笑下继续说着,“我也是第一次追人,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呢?江淮远问着自己。
他不想放弃,可洛纬已经明确拒绝了自己,他又有什么理由能继续纠缠着?
他很少像这个时候一样,想拼命捋出个思路,想出个对两个人都好的办法出来,可又怎么都捋不清。反而越想思绪越乱。
算了,想不出答案就不想了。
“只不过,现在我是可能真的要失眠了。”
但我想看着你睡。
江淮远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到很像是一声叹息。
轻到刚好可以在洛纬的心头上划道口子,明明是道很细很小的口子,却一动就疼。连扯着全身的每根神经都跟着一起疼。
洛纬突然自己也看不清自己了。
攥在手心里的被子现在被抓得更近了,房间现在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终于,洛纬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被角。
“......江老板,等你腿好了,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话刚说出口,洛纬就后悔了,“不行也没事,我自己去也可以。”
“不,可以的,”明明只是个再简单不过要求,但知道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的江淮远只觉得自己呼吸都紧促起来,他一遍遍强压着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可声音依旧有点发颤,“你想去哪?”
“我想去趟墓地。”
江淮远按洛纬之前说的地点驶向目的地。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他把车停在规定的地方,跟着洛纬往前面的墓碑群走去。在他们走出停车位的时候,有辆黑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去。
“是这了,”洛纬辨别着墓碑上的字,却发现墓碑前不知道是谁放了束白色的小雏菊。
江淮远看着依旧娇嫩的花瓣,“放花的人应该是今天来的,花还很新鲜。”
“可能是茜姐的父母,”洛纬弯腰把自己带的花束也放在墓碑前,“他们知道茜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雏菊,地址也是他们告诉我的,但他们一直不知道,是茜姐用生命换来了我的命。”
“以前我以为茜姐自杀是韩宿害的,没想到,她是为了我。”洛纬看着在微风中微颤的雏菊花瓣,“她本来可以活下来的。要是我那时候没有撞见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江淮远没有应声,他想要听听洛纬现在的想法。有时候,他觉得倾听是比建议和安慰更好的劝导方法。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但此刻他却希望能静静地陪在洛纬的旁边,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和洛纬一起面对未来所有的不确定。
只要洛纬还需要他。
“江老板,我有时候也还会想是不是自己就是太倒霉了,怎么刚拼了命得到了冠军,转眼就又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赢的时候听到的都是掌声,现在突然莫名地被扣了帽子,之前那些口口声声说要永远相信我,支持我的人又是变脸最快的。自己打自己脸打得这么快也不嫌疼。”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也算明白了,人都是爱看热闹的,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对错真假,倒不如跟风起哄来得更高兴更痛快,有时候还能发泄一下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受的窝囊气。多好。”
“人吃人的时候,还真是连骨头渣子都给你嚼碎咽了的。墙倒众人推,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洛纬突然不说话了。他随意找个台阶坐下。江淮远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我以前小,害怕。老是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他从这里眺望着远处天空挂着的云朵,“我一会梦见韩宿殴打茜姐的画面,一会梦见茜姐跳楼的画面,还特别没出息的总是被吓醒。”
“但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啊,是不是?”洛纬突然扭头与江淮远的视线撞到一起,嘴角扬了起来,“我一点也不甘心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既然他们不愿意去相信我,那我就把真相摆到他们面前,然后让他们知道,他们当初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我洛纬,一件事都没有做过。”
说到这里,他移开视线盯着地面,“现在一切都查清楚了,可我却又不想再去和那些人争辩了。他们怎么想的怎么认为的,突然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能定义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只能是我自己。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WTF的队员们对我都太好了,我总觉得心里面对不住他们。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能带领队伍走向荣光的队长,而不是一个整天心思深沉只想着怎么达到自己目的的利己主义者,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接受这个位子的。现在事情也都结束了,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洛纬停了会。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不过没事,我会向常柏提出退队申请的,”洛纬故作轻松地继续说着,“WTF有那么多优秀的队员,一定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来担任这个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