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弦］ 光》巫未

5、第五乐章

　　丝毫没料到还会有合宿的七濑澄在七濑净的热情下被迫赶上了车去往了合宿地点。
　　一下车正巧碰上冷着一张脸的月森，七濑澄心虚地垂了垂脑袋，跟在他身后走向大部队。
　　自那次七濑澄将月森惹恼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再次回到冰点，每次见面完全把她当透明人。所以她才不想参加什么鬼的合宿，更何况这里不只有月森还有那个双面人柚木梓马。
　　那次之后，柚木梓马又回到了温柔学长的面目，见面丝毫不见破绽，不过，她完全不想陪他演什么好学长好学妹的戏码。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饭后，便开始了自由活动，推开一间练习室的门，那位新加入的参赛者正准备要弹钢琴，七濑澄尴尬地与他对视一秒，“抱歉。”
　　“七濑，要听听我的钢琴吗？”
　　被问懵了的七濑澄静立两秒，僵硬地点了点头。
　　土浦似乎是特别熟悉肖邦的曲子，自她答应后，便直接弹了首《C小调第12号练习曲革命》，这首革命练习曲，他仿佛烂熟于心一样，无论是哪个方面都让人挑不出错处，但要说最令人吸引人的一点的话，那无非是土浦弹琴时的自在和享受，那种畅享在钢琴曲之中的愉悦感令人深深被他吸引，听土浦弹琴无疑是耳朵和心灵上的双重盛宴，很悦耳。
　　“你的曲子很吸引人。”这是七濑澄听完后最直接的感受，她开玩笑道“这是下一次比赛前的示威吗？”
　　闻言，土浦摇摇头“不，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在比赛上选择《钢琴协奏曲2号》。前面的部分我还能听得过去，后面的部分你弹得很僵硬。”
　　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七濑澄愣了愣，随后扯了个笑，这一点土浦会提出来她并不感觉奇怪，相信大部分人应该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出来。
　　“大概就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吧。”七濑澄眸中的光淡了淡“本来以为可以有个理想的开启，结果不过是高估了自己。”
　　“当时我很难做到去轻松愉悦地弹奏，那种感觉很窒息。”想起当时的感受七濑澄苦涩地笑笑。
　　“我之前听过你的演奏。”土浦目光投向远处，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当时那首圣母颂很悦耳，虽然你那时还很小但却已经很厉害了。”
　　“从那一刻起我便把你当成了我的目标。”土浦见七濑澄有些惊讶，平静道“不用惊讶，我相信看了听的演奏，很多人都会把你当做目标，毕竟当时在同龄人里，你属实太耀眼了。”
　　七濑澄感谢的话语如鲠在喉，霎时间，她产生了巨大的负罪感和歉疚感，她成为了别人的目标，然而，这个目标，现在却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土浦略有些无措地道“我只是有些诧异，毕竟你看起来不像是容易被打击到的人。”
　　“你在十二岁你母亲去世后似乎就不再参加比赛了，所以从那时起，你就不再拉小提琴了吗？”
　　非常普通的一个问题，却令七濑澄一时间难以启唇，如坠冰窟。
　　“是的。”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土浦更迷茫了，正如他之前所说，七濑澄绝不是那种会因为母亲去世，便会被打击到的人。
　　他很想让七濑澄继续拉小提琴，相信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在小时候，她可以说是他们的偶像了。
　　“七濑，当初是因为什么开始拉小提琴的？”
　　对于这个问题，根本是七濑澄想都不用想便可回答的问题“因为母亲。”
　　“在我眼中，拉琴的母亲很耀眼，我很向往。”
　　母亲，是她的启明星。
　　“所以，你是为了你母亲才拉琴的吗？”
　　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的七濑澄僵住了。土浦的问题真的太过直白了，直白的有些尖锐，让她不得不去直面深埋于心的那个答案。
　　为了母亲而拉琴？
　　不，不是的。她清楚地知道她拉琴并非是为了母亲。
　　就算一开始她的确有为了讨母亲的笑容去拉琴，但慢慢的就不是了。
　　她，喜欢拉小提琴。
　　小提琴带给她的那种愉悦和快乐是不可替代的。
　　但现在的她真的还配去真心地喜欢小提琴吗？
　　明明她都不敢去触碰它。
　　“不，我是为了自己。”她可以欺骗任何人但她欺骗不了自己“拉小提琴的时候很快乐。我喜欢那种感觉。”
　　“嗯。”土浦相信她，毕竟，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谈及小提琴时眼睛里流露的光华多么夺目。
　　虽然他不明白七濑澄到底为什么不再拉小提琴了，但他相信她终有一天会再次闪耀地站在舞台上，成为更多人的目标。
　　“畅快吗？”
　　“嗯？”
　　“我是说，承认你喜欢小提琴这件事本身，畅快吗？”
　　畅快吗？怎么会不畅快？喜欢本身就是令人愉悦的一件事。
　　这时候，七濑澄猛然意识到，原来不承认喜欢小提琴对她来说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我很喜欢弹钢琴，每次弹琴的时候心情都很畅快，喜欢它对于我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当时你弹琴的时候我觉得你很难受。”土浦目光放远，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就像你似乎无法忍受在舞台上弹钢琴一般。”
　　闻言，如遭雷击的七濑澄僵在原地，不自觉攥紧的指尖在手心留下一个个圆弧，有些麻木的疼。
　　她在舞台上弹琴的时候竟然是那副模样的吗。
　　“那时候我其实是挺生气的，我觉得你不仅没有真诚地对待钢琴，也没有尊重自己的音乐。”土浦看向有些恍然的七濑澄，严肃道“七濑，你可以不接受钢琴，但你不能侮辱自己的音乐。”
　　竟是这样的吗？原来她不只是小提琴，她一同连自己的音乐都放弃了啊…
　　所以她的音乐才那么的不堪入耳，所以那时那台钢琴在哭泣吧。
　　当时，她只顾着自己心中的郁结难耐，完全忘了自己弹奏音乐的初衷，那样的她的确不配去弹奏任何一件乐器，更遑论是自己最心爱的小提琴。
　　抱歉，真的很抱歉。
　　见七濑眼眶中滑落一颗眼泪，土浦瞬间慌了神，他刚才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七，七濑，抱歉，你别哭啊！”土浦手忙脚乱地从钢琴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她哭了吗？
　　七濑澄伸手一抚脸颊，脸上湿润一片，怔愣间见土浦小麦色的脸上浮现出的慌乱，‘噗嗤’一笑，“哈哈，抱歉，我只是有些开心。”
　　看七濑澄又哭又笑，土浦一时间有些凌乱。
　　“谢谢你，土浦。”
　　“不，不客气。”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土浦茫然地将纸巾递过去“先擦擦脸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见土浦有些窘迫的面容，七濑澄接过纸巾擦擦脸上的泪痕。
　　她只是想明白了而已，她现在的确无法拿起小提琴，但她不能不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音乐。
　　她可以惩罚自己，但她做不到背弃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