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北扶鸢

22、第二十二章

　　郁真真扑倒在冰冷而嶙峋的石头上。
　　她探头看着裂谷下的一片深黑。

　　那些嘈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多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那下面或许有一切的答案，或许有一切的终结。
　　但她并没有试图跳下去。

　　郁真真慢慢坐起来。
　　她没有再喊叫。
　　她甚至没有哭。

　　“师兄。”她很冷静地说，“它通向哪里？”
　　方焕说：“灾厄之地。”
　　郁真真沉默了很久。
　　她轻轻地说：“万劫谷。”
　　方焕没有反驳。

　　这条裂谷、这处鬼谷，就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冥界的禁地之一，万劫谷。

　　“这里并不是绝地，或许他会回来。”
　　方焕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但他觉得小师妹现在需要一点安慰。他想了许久，才想出这样一句。

　　他不知道郁真真有没有被安慰到。不过郁真真确实没有再坐在地上了。她站起身，慢慢走到已经死去的郁原身边。她伸手拔下郁原身上的断箭，凝视许久，辨认出箭头的材质是最为克制冥修功法、能够腐蚀肉身和神魂的天魔石。
　　这种东西，沾上一点也救之无法，只能将沾染到的那一部分肢体切掉。
　　除非……除非用未曾沾染过冥修气息，偏向于仙修或魔修的功法和灵器。

　　“所以哥哥才要取九星引来救你。”郁真真将箭头丢下。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方焕没有听到：他听到了另外一些声响。

　　“有人要过来了。”他提醒道。

　　郁真真并不纠缠：“那我们走吧，师兄。”

　　于是两人顺着郁真真下来的那条甬道离开了这处地下洞穴。
　　在踏上甬道的时候，郁真真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可以铭记一生的地方。

　　我再也不要做一个好人了。
　　她想。

　　===
　　天和十三年春，柔敬帝姬下降镇国公府。

　　郁真真与郁柔的关系并不坏。大婚的典礼她自然也去了。
　　只是待到中途，她实在坐不住。周围的人觥筹交错，一张张脸上都是洋洋喜气，她并不能融入其中，也就越发觉得孤独。
　　总归贺礼已经送上，人也已经出席，郁真真自认礼数无误，便趁着无人注意，一个人离开了公主府。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深夜的白麓城并不寂静。
　　有一些街道陷入酣眠，还有一些街道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郁真真走进灯火正明亮的坊市。
　　她穿着一身白底红纱的裙子，在熙攘的街市中并不显眼。
　　她在街巷中游荡了一会儿，走进了临街的一家包子铺。

　　老板很快端上了她要的荠菜馅包子，还多送了一碟小菜。郁真真一个人坐在窗边的位子上，默不作声地吃掉了两个包子。
　　她想起方才见到的郁柔和叶九江。他们站在一起，很是般配，看彼此的眼神中都是无法忽视的情意。
　　可她只觉得恹恹——这并不是她对郁柔和叶九江有什么意见。

　　或许是因为……她无法想象自己与另一个人携手一生的样子。

　　每个人似乎都向往爱。可只有她不知道爱是什么。
　　每个人都赞叹着帝姬下降的盛大场面，只有她觉得厌倦。
　　最令人不快的是，这种情绪即使说出去，也不会被人理解，在旁人眼中，这更像是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无端炫耀。
　　曾经有人能理解她的。
　　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郁真真皱着眉毛，把小碟里的菜丝搅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帝姬？”

　　郁真真扭头去看。
　　窗外站着一个长得不错的青年，她觉得有点眼熟，思索片刻，才缓缓道：“啊，你是……李蔚年。”
　　李蔚年对她笑了笑：“帝姬竟认得李某，不胜荣幸。”
　　郁真真放下筷子，托着下巴看他。
　　“我看过你的剑。”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我记得比较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