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I DON'T CARE》伊万诺维奇

2、（二）给予我生命的地方

　　FIRST.婴孩
　　醒来的时候，空荡的大脑中只悠悠飘荡着一个莫名的问题：我竟然没有死……

　　我无视这六个大字，悠闲地躺在摇篮里，随着舒服的晃动，吮吸着大拇指，呆呆注视着天花板。
　　有些瞬间，我会突然感到大脑这样空白是不对劲的，我这般动作是极其荒谬的，可是下一秒我又不这么觉得了，继而投入到那些更加荒谬的动作中去。
　　我盯着吊在面前一手臂之远的铃铛、飞机玩具，列着嘴呵呵笑起来，然后手舞足蹈去触碰它们。房间里顿时叮当作响。
　　我能感觉到自己是呆滞的，可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我‘呵呵呵’地张开短短的手臂，被一个女人从床上捞起来，随即嘴里便被塞进一个软软的东西。
　　我心安理得地用力吮吸着，虽然有些时候我会突然间很抗拒这东西，但大部分时间，我都很享受从那里流淌出来的汁水。
　　唯一不太美满的是，一直以来，我的脑瓜里总是喜欢闪出这几个字：我竟然没有死……
　　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我拽着女人的发丝，一边咬着手指，流出口水，看着墙壁，思考着这个问题。咦，不过，什么是‘思考’？
　　……结果，我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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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COND.孩童
　　我姓孤独，单名姿。
　　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至少我看过的故事书中，没有人的名字会是这样的。不过，女人告诉我，这座岛的名字是[孤独岛]，而生活在岛上的所有人，无论男女，都背负着这个姓。
　　孤独姿，姿·孤独。
　　多念几遍，其实这个名字也蛮好听。

　　孤独岛上的生活，似乎非常惬意。之所以使用‘似乎’这样的词，因为我在某些时候心底里会突然涌起非常莫名的空洞和不安。我会在霎那间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不对劲的。虽然大多时候，这样的情绪不会持续多久便烟消云散了，可是近来它越来越频繁的发作，让我产生了一些过去从未有过的疑惑。
　　我好像已经七岁了。
　　我发现自己竟然从未见过除了女人以外的人。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走出过家里的庭院。
　　我突然感到很震惊。——我过去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
　　我显然是可以走出家门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也没有人来找过我们。
　　说起来，‘震惊’于我而言也是一种新情绪，我过去从未产生过的情绪。
　　这种情绪开始充斥我的生活。我震惊的察觉到，女人除了负责我吃喝拉撒之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其他方面。我记得她自称是我的‘妈妈’。——我的故事书告诉我，‘妈妈’应该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孩子的生物。而这一点在女人身上显然没有丝毫体现。
　　……这意味着什么？妈妈应该爱自己的孩子，这一点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我将我的问题告诉女人。
　　她依旧如往日般一脸无波，看了看我故事书中的描述，点头：“它说的没错，我小时候也看过这本书呢。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我的妈妈应该也是像我对你一样对我的阿。不过，‘爱’是什么意思呢？”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可笑。恩，——这又是一种新情绪。
　　我闭口不言。因为，意外的，我似乎很明白，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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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IRD.少年
　　九岁的时候，我开始上学。课程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有关战斗。大多数学生两年就可以毕业，然后接受任务，开始像那自称我的母亲的女人一样，早出晚归。
　　要是换做七岁以前我必定会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或者偶尔会觉得不对劲但也仅仅是一晃而过。可是两年来，我探究到孤独岛上种种不符世事的现象——特别是对于这些现象，岛上居民明明也是知道的，却丝毫不觉得奇怪，让我明白，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常人应该有的。
　　不仅是那个养我这么多年的女人，所有的居民都永远是一幅淡漠、什么事情都毫不关己的模样。而长时间的接触，我发现，这种淡漠不仅表现在他们面容和表情上，而且是从内心、思想、情绪上都是毫无波澜的漠然。
　　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他们知道很多东西，可是他们从不关心。
　　就如环绕着孤独岛的海洋，终年寂静。
　　我意识到，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我有很多不同的情绪——自从七岁那年的‘震惊’后，就陆陆续续的发掘出了更多的。我是时常会笑的。不过，我的理智告诉我，将与众不同表现出来只会立刻让我不复存在。我开始伪装。我专心投入到学校的训练中。我一定要变强，超越所有人。然后……
　　这里的人，有权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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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亡族
　　我比别人提前了半年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了。这实在不容易，毕竟我的对手是一批几乎没有情感和欲望的生物。但是由此我也找到了我足以战胜他们的优势。他们也许可以将每一天的内容全心全意一丝不苟的贯彻到最好，可是他们从来不会想要做一些课程以外的尝试，而我抓紧了每一份每一秒去实践。
　　毕业后，他们没有派我出岛完成任务。他们称我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将我留在了孤独氏族的中枢。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几个有强烈思想和欲望的人。这些大概就是背后控制孤独一族的人了。但我认为，他们和我是不一样的。我继续扮演正常的孤岛居民，我是孤独氏族的成员，孤独姿。
　　我十二岁的那一年，将要举办孤独岛每五十年举行一次的净魂仪式。这一年的第九十九天，孤独岛的所有成员都必须回归，共同庆祝。……我想我等待的机会终于找到了。
　　净灵日。
　　这一天，我，孤独姿，灭亡孤独氏族。
　　========================以上为某笔记本中所有内容========================

　　金眯着眼合上了落满灰尘却保存完好的黑皮笔记本，一脸凝重。我于是收起笑容，也装作十分严肃的样子盯着它。
　　也是，这可是一本实实在在的人体武器养成纪录，更珍贵的是，这还并非是外人所记录，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体武器的自述。虽然只是片断并且仅有寥寥四页，但是已经足够金从中挖掘信息了。
　　哦，说到这里，我们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加斐希·姿·富力士，十六岁，女，而我旁边这位名叫金·富力士，今年二十六岁高龄，世界五大念能力者之一，二星猎人，我的未婚夫。
　　耸肩，其实我们俩之间并没有什么JQ，但是事情的缘起我目前实在懒得开口，所以改天再解释。
　　我们现在位于茫茫海洋中的一座孤岛上。三个小时之前，我们所乘坐的飞艇不幸坠毁，我和金抱着残壳一路漂到了这里。
　　岛的正面赫然入目的是一座巨大的十字架，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经过金的检验，确定是由百分百的骨质构成。十字架下端嵌着一黑皮笔记本。而以上，就是笔记中的全部内容。

　　我看向金，发现他已经对着黑皮本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了。我默然找块岩石坐下，托腮望天。
　　“真是很诡异啊……”金沉默半晌，摸着满是胡渣下巴开口。
　　“哦？哪里？”我被勾起了兴趣，抬眼追问。
　　“第一页。就算不从笔迹的新旧程度来识别，这一部分的感情色彩明显多于第二页，显然是后来补上的。根据这个孤独姿的描述，当时她根本还处于母乳喂养期，那时怎么可能有这么清晰的记忆呢？”
　　阿，没错。这点我也一直都想不明白，但是事实确实如此阿。
　　“还有，关于灭族，她记录的也太过跳跃。她为什么要灭族？她如何肯定全族聚在一起的契机能够出现？她当年也就十二岁吧，再怎么天才，如何能轻易灭亡这一整个家族？”
　　我开始觉得无聊了。您老也钻研的太仔细了，本来当个故事随便看一眼不就好了么，实话说，这关你什么事啊。唉。“灭族？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非要说有……大概她不希望看到这些同族仅仅以战斗为生活？契机的话，她不是说了么，她进入了孤独氏族的中枢，况且那样盛大的习俗，总有书会记载的。至于怎么做到的，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她自己。”我望着天边的白云，半开玩笑的答道。
　　十二岁。其实你那时候不也相当厉害了么，金。我悠悠的想。
　　“还有一点非常矛盾。她自称懂‘爱’，却从来都只称她的母亲为‘女人’。”
　　我闭口不搭理他。竟然连别人的家事都操心起来了！
　　金扭过头看我，显然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他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向我的头敲下来，我微微挪动了下位置，险险躲开，皱眉看向他。
　　“丫头，你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吗，这样庞大的为战斗而生的家族，不可能毫无作为。只是为了隐藏，而从来未透露过真名！也许，”金蓬乱的毛发之下愉快的咧开一个笑容，“可以由此找到某些案件的线索，这样今年之内就能完成尼特罗老头的二十件功劳，我就自由了！这可是事关我今后的人生啊！”
　　其实……这才是你的目的吧，金。“就算你说得对……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
　　金哽住了。估计他还没见过这么没同情心和责任心的人。不过，两年来其实也差不多习惯了。于是很快又恢复活力：“不管怎么说，你目前是我的未婚妻阿，加斐希·姿·富力士！”
　　我充满怀疑的目光非常实在地盯着他：难道，你真的希望我负责？
　　金在我的注视下‘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将黑皮本揣进兜里，把我拉起来。“快天黑了，附近找个房子先住下再说，明天再走吧~其实这岛上风光不错，多住几天也行。……可惜啊，这里的森林似乎没有魔兽什么的……”
　　没有……是么？我张开圆又收回，然后默默的躲到金身后。意思就是，您老这么喜欢魔兽，那么就自己解决吧。
　　随着我们的脚步往前踏进，一长条排列整齐的身上挂满石头的家伙们仿佛从空气中冒出来一样，渐渐在我们面前显形。不仔细看，会让人以为是堆砌的很好的石墙。这显然是孤独岛的防卫，用于阻止非岛上人士的涉足。
　　金的眼中放射出兴奋的光芒：“石鼓兽？”
　　我暗自摇了摇头，让你失望了，这里才不会有这么珍贵的生物呢，何况这么一大排？不过，据我所知，这东西的战斗能力可不比石鼓兽差呦。
　　“……不对。”金果然很快就发现了异样，“竟然是一堆全身挂满石头的加里尔熊怪！”
　　……长见识了，原来这东西叫加里尔熊怪，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穿着石头衣的野熊而已……
　　“你不运动一下么？”金摆好架势，转头询问我。我一言不发又退了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黑线：“你真是懒过头了……”
　　我笑了一下。也许吧。

　　金不愧是强化系中的尤物，仅仅一个小时，就在那些打不死，打了又长的石衣熊怪中弄出了个暂时的缺口，不过这不大不小的洞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原状。看起来，这些加里尔熊怪不仅被武装了，还被念力改造强化了。
　　“快跑！”金见状，飞速闪到我身边，一把拽起我的手直奔越来越小的洞口。……哦，金，你确定这样不会把我们夹在中间？幸运至极，当我们穿过洞口的时候，石头突然停止了进一步的增长，反而自动扩大了一些，让我们畅通无阻的越进了村。
　　落在地上，再回头，那加里尔熊怪石壁已经完全合拢，密不透风，就像刚才的敞开是个错觉。感受到入侵者的远离，它渐渐淡去，仿佛融入了微风中，最后完全消失。
　　金郁闷的说：“真没成就感呐。明明和他们打了那么久，可现在那里却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石头在空中划出一段优美的抛物线，毫无阻碍的落入海中，激起一道道涟漪。“非生物不会受到阻挡，而且隐形的时候时没有实体的……但是，丫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我们进入的时候，那本来在缩小的洞口突然大了很多？”
　　“哦，可能吧。”我随口应道。

　　我静静的望着眼前一片荒凉死寂的村庄。夕日欲颓，残留的光辉温和的笼罩住无人的住房，投出满地的昏黄。树木和花朵由于太久没有修剪，弱小的衰败了，强大的则更加猖狂的生长着。一切都没有变化。从记忆到现在，永远都是这样，如死水般的寂静。
　　四年了。我如今重新回到这里……内心果然还是颇有触动的阿……
　　你恨我吗，孤独岛——孤独氏族？你赋予了我生命，而我却亲手将你送入死亡。我毁了你百多年的成就和辉煌……

　　毫无防备中，猛然被头部的疼痛拉回现实。眼睛微微转动，便看见罪魁祸首在沙地上滚动几下，停了下来。我挑眉抬眼，看到一脸意外同时非常无辜的金。
　　“哈哈，丫头，我只是一个不小心——”
　　很好。我默默低下头，坚持不与强化系争辩此大原则。

　　是的，我曾为孤独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