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韵映时

82、解放

　　因为那个梦陆久深一整天都没有从一种困顿浑噩的情绪里走出来，他似乎愈发理解到当初李遇泽跟他说过，有一回他梦见了他也会一整天都处于的一种状态。陆久深要很拼命的回想才不至于那一点残留的念想在他的脑海里慢慢的消散。
　　以前他做过很多的梦，梦里大多数都是奇奇怪怪的，总是让他清晰的知道他在做梦。就好像当初他做过一个印象最深的梦，是他在一家古时候的客栈前喝茶，而后想要去解手的时候走上了一条木制仅供单人的楼梯。结果在上楼梯时候不经意的回头一瞥就看见跟着他上来的那个黑衣人手里握着的一大把长刀……
　　这些故事对于他来说都是稀奇古怪又很不真实的，但昨天的那个梦，他是真的不想醒过来，因为那里他们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并不需要担心那么多的东西。

　　“你还好吧？”陈科把一瓶常温的牛奶贴上陆久深的脸颊。
　　陆久深回神抬头，而后通过那个黑框眼镜看进那个人的眼睛里，摇了摇头。
　　“怎么今天老是走神。”陈科说着把牛奶放到陆久深的桌子上，他自然看到了陆久深眼下的一小圈青色，这个阶段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这样的，谁也没有比谁好。

　　他又伸手把手背贴近陆久深的额头，却顿了顿。
　　陆久深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即使是很小的动作，陈科也还是察觉到了。
　　这一微小的动作让两个人的气氛之间变得僵硬，过了一会儿还是陈科先叹了口气，他说，“别太累了，注意休息。”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他并不是不知道陆久深这一段时间学习有多刻苦，可这样的用功却反而让他觉得这是陆久深刻意而为之，他自己明知道即便不学习也能顺利因为他的化学竞赛而被直接保送。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吧，陈科想着坐回到了位置里。
　　刻意不去想那心底里隐约猜出的答应。

　　三月一过，接下来就迎来了雨季，也是四月清明的到来。一中对于高三学生的压榨体现在各个方面，不仅是一周六天，就连公认的放假时间都缩短了一大半。
　　好在清明节的到来一中还是给学生放了一天的假，加起来就是两天，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就是一个小长假了。

　　陆久深也难得不用尽自己的放假时间来学习，而是花了小半天的时间跟随家里难得聚齐的人前往墓园。
　　他们定好的时间在一大早，陆久深习惯了早起把自己的着装整理整齐，这是唯一的一天他能好好的见见姥姥。

　　陆久深是坐舅舅的车去的，一路上的雨都绵延不绝，不是很大，但又细密又安静。既然是正清，墓园里来扫墓的人自然很多，哪怕是已经提早了不少，他们一行人还是爬到了将近山顶的位置才找到了拜祭的桌子。
　　四周弥漫着各桌上烧的浓厚的烟雾，笼罩了一大片，这些以前都让陆久深觉得窒息，如今他却安静的坐在桌子旁等着舅舅把姥姥的骨灰拿过来。

　　三根香，一杯酒。
　　陆久深昨晚这些就静静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刚刚好没有挡住一大个檀色的骨灰盒，上面还有一小张姥姥的黑白照片，此刻在很柔和的看着前方。
　　陆久深的思维发散到很远很远，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姥姥已经离开他快有一年了，而李遇泽那个人也差不多消失了快一年了。那件事情却好像就在昨日。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刚刚在舅舅的车里，里面的电台广播也在说着今天是清明节。

　　里面是一个很柔和的女声，陆久深望着窗外绵绵的细雨斜斜的打在车窗上，听见那个女声说。
　　“清明时节，留下你的思念，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一定会听到的。”

　　三次模拟考试过后，高三的学生就要进行最后的冲刺了，这个时间也是最重要的时间，在倒计时里，它从两位数慢慢开始变成一位数，高考的日子也变得屈指可数了起来。
　　有的全力冲刺，也有的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说实话陆久深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一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了，只是没头没脑的彻夜学习，就为了最后的那一搏，他不可能输，也不能输。

　　临近高考的不知道多少天里，陆久深早就已经把手机关机，只留一部MP3，而且里面的内容还是英语或者语文的朗读。
　　他就这样一点点的累积着他的努力，在最后的那一场名为高考的考场里淋漓尽致的爆发出来。在第一天考试结束后是最考验人的，有些人会因为没发挥好而丢失了心态嚎啕大哭，而陆久深始终把自己沉浸下来，不发表任何的东西，直到最后的那一场考试结束后，他才觉得对外界的感知渐渐清晰了起来，尤其是在出了考场以后把学校团团围住的家长还有老师的欢呼和鼓掌，加上他们手里各色的鲜花。
　　陆久深也终于发觉了，路上的阳光灿烂的不留一丝余地，这是初夏的到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冰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点的笑容，迎着这样的声响走出了校门。

　　这也意味着陆久深作为高中学生的生涯彻底结束，他没有等待陈科而是直直地走在回家地路上。他其实也是看到了陈科，不过他是被他的各种朋友和老师围得密不透风。
　　也是陆久深的一个私心，他想把打从心里的这一份喜悦先告诉他最熟悉亲密的人。陆久深走的越来越快，他知道现在自己想要找的人是谁。

　　这两天的高考下来给他一种完全释放的感觉，把他做过的看过的全都书写在了卷子上成为了他自己的答案。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因为早在一年的卷子海中已经带给他麻木了，他只需要最后认真的把最后一份卷子写完上交。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给宋屿祈听，然后找到手机悄悄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告诉给李遇泽听。

　　陆久深走过熟悉的街道拐进巷子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刹那的错觉，他拐进巷子里的时候心脏好像突然骤停的漏了一拍，四面八方环绕的闷热感突然而至压得他居然有些透不过气。这种感觉在他越往巷子里走越迫切，陆久深加快了步伐。
　　前面一阵喧哗了争吵，陆久深终于来到了他家门口前的一方地上，这里就是形成了一个八面型，四栋楼相连在一起围成了一圈，只有四个角是打通的从一楼过，而中间自然的也成了一片人民聚在一起的空地。

　　但此时空地前也是陆久深家的旁边的一处地方围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把里面的情形围得水泄不通。
　　陆久深没有理会，此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却听见了不远处有人的议论。

　　“死人啦，救护车怎么还没到！”
　　“真是晦气！我才刚刚搬来！”
　　“死的是真的惨，从楼上摔下来当场死亡了吧？”

　　不断地议论声钻进陆久深地耳朵了，使得陆久深无由地一顿，鬼使神差地往那边望了一眼，却还是只见到围着地人群。
　　他强忍着心里地跳动和不安，以为这是考完试以后地兴奋。陆久深回到卧室把书包随手一扔到床上，刚刚要转身出门却瞬间在自己放在阳台的桌面上瞥见了一个白色的信封。

　　平时陆久深的桌子即使东西再多也会在最后把书本和东西规整的放成一列，不知道是因为这样像谁，如今他却看见了在自己没有任何东西的桌面上多了一个放的并不整齐的白色信封，那么的突兀。
　　陆久深顿了顿，往回走。

　　白色的信封上单单写了小九两个字，陆久深却没由来地再次感觉到了一种强烈地不安和心悸。哪怕他一次都没见过宋屿祈写字，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宋屿祈的字，并且一眼就认出来了。
　　陆久深笑了笑，觉得这个字真是很贴合宋屿祈的本身，温柔又内敛。只是他的指尖却控制不住在发呆，他不想去想那个最坏的结局。

　　铺开纸张，写的再简单不过了，陆久深望着那短短的几行字却觉得自己再也呼吸不了，他觉得大脑像灌了铅一样的疼痛，就连太阳穴也好像受不了一样突突的跳动着。
　　陆久深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息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沉进了水里，水里的压力慢慢的碾压着你的心脏，一寸一寸的把它压缩。他慢慢的蹲下身，任由着眼上控制不住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滴往地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可他听不见，心脏深处如同撕裂般扰着他，他地指尖在地板上抓了抓，青筋暴起。

　　耳朵里泛着他刚刚在进门前就听见的声音。
　　“死人啦，救护车怎么还没到！”
　　“真是晦气！我才刚刚搬来！”
　　“死的是真的惨，从楼上摔下来当场死亡了吧？”
　　从楼上摔下来当场身亡的吧……
　　手指的旁边摊着一张张开的纸，上面泛白却在右下角突兀的多了一些用力的皱褶，上面宋屿祈的字体写的很简单，之所以陆久深觉得是几层那是因为他是在自己眼角的眼泪之中看见那一层一层的字体叠加。
　　可那纸分明才写着几个字。
　　-小九，对不起，是我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