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韵映时

64、预判

　　自从开学以来其实陆久深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宋屿祈了，直到陆久深在某一天的晚上看到了宋屿祈经过他写作业的窗台。
　　许久没见陆久深着实被宋屿祈的状态吓了一跳，他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整个人活活瘦了一大圈，看起来摇摇欲坠，脸颊也因为瘦太多而微微凹陷下去。
　　陆久深叫住了宋屿祈，“小祁哥！”

　　那头的人转身看他，原本有些阴翳的脸因为见到了陆久深又好像活过来了一样，重新布满了霞光了。
　　他们两个又重新坐在了楼梯道间里，头顶一盏昏黄的灯。
　　但这是宋屿祈第一次当着陆久深的面拿出烟来抽，他点燃了烟头，那一点星星闪耀的光辉其实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还蛮明显的，然后宋屿祈整个人就被淡淡的烟雾环绕在内。

　　陆久深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宋屿祈正儿八经的抽烟，跟平时总是嘴角带着笑的感觉很不一样，反而眉心微微皱起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说，“小祁哥，少抽烟，对身体不好……”陆久深说着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你瘦的也太多了吧……”
　　后面半句宋屿祈没听见，他的手指夹着烟，手靠在曲起来的膝盖上，他稍微用拇指抖了抖烟灰就随即掉落，听到陆久深的话他笑了笑，笑容是自嘲亦或者别的但是陆久深读不懂。

　　尽管宋屿祈已经没有对陆久深那个方向吐出烟雾，但是长久堆积起来还是让味道很重，陆久深没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觉得应该是李遇泽睡不着想他了。
　　宋屿祈却往地上摁灭了烟头，抽烟的时候没说话，现在他倒是说起来了，“烦心事很多，排解不了就只有烟酒能够借来消遣一下咯。”
　　他的语气有些半开玩笑，让陆久深一时间分不清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他最不会应付这样的事情了，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陪着坐着。

　　烟雾慢慢消散，宋屿祈坐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再次开口，“小九啊，人生好像总有好多不顺遂，我也想逃，但发现逃不掉。”
　　他说完不等陆久深在说话又接着，“有时候还挺羡慕你，除了读书好像暂时什么都不用想了。”宋屿祈说着微微侧身抬手摸了摸陆久深的脑袋，他的头发中规中矩但是却意外的顺滑，摸起来很舒服。

　　视野变得清晰，也是宋屿祈抬手的瞬间手臂的长袖因为抬起来而微微滑落，陆久深看到了藏在他衣服袖子里的手臂。
　　伤痕累累。
　　也难怪宋屿祈也总是跟陆久深一样喜欢在大热天宁可穿着长袖也不肯穿件短袖的原因，只是现在陆久深已经慢慢在李遇泽的干预下戒掉了那样的方式，而却没有人帮宋屿祈。

　　那条因为常年不见光的手臂白的可怖，但是它上面蜿蜒的伤痕也同样可怖。
　　陆久深看清了，只是一瞬间，他分辨出有些是宋屿祈自己弄的，有些却不是……
　　他们认识也有一年多了，互相都是在聊天，却从未涉及过自己家里的分毫，陆久深并不知道宋屿祈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度过，以至于宋屿祈第一次露出了这样颓唐甚至有些绝望的表情。
　　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认识的宋屿祈一向阳光热情，笑起来有虎牙又会增添了几分可爱。

　　可他没能力给予宋屿祈更多的帮助，宋屿祈是曾经提过之前陆久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的另外一个男人是他的养父，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陆久深住在自己这一方寸的屋檐下，其实也不过叫做寄人篱下，哪怕是有亲缘关系的都会如此，那么没有亲缘关系的呢？
　　陆久深沉默，脸上绷得有些紧。
　　顿时小楼道里的气氛是第一次显得过于凝重。

　　最后还是宋屿祈主动发话的，他跟陆久深相处了那么久当然清楚陆久深的性格，他知道陆久深想为他做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办法。
　　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回复了平常，又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宋屿祈，刚刚的阴霾全都不见了仿佛是一场错觉。
　　宋屿祈转头看向陆久深，嘴角又噙着熟悉的笑容，“我看你最近像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怎么觉得那么久没见你这小脸好像突然比我之前见你的任何一次都要圆润了一些呢？”

　　陆久深一愣，熟悉的宋屿祈又回来了，他怔怔地看着宋屿祈，看他说完了以后还轻轻抬手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头。
　　他顿时觉得鼻头很酸，想也没想的就突然张开了双臂把宋屿祈整个人抱住了。
　　“小祁哥！”声音里还带点不自觉地委屈，相较于刚刚那个时候的宋屿祈，陆久深发现还是喜欢这样子的宋屿祈比较多。

　　宋屿祈微微一愣，但也立刻的抬起手轻轻抱住了陆久深，手还轻轻地拍打着陆久深地背。他知道刚刚他是情绪突然上来了吓到了小孩儿了，此时就耐心的等着小孩儿。
　　等到陆久深松手看着他的时候，宋屿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眼眶外一圈都红了一些。
　　“好了好了，不哭。”他轻轻哄着。
　　哪知陆久深微微嘟了嘟嘴，“我没有哭……”

　　他是真的没有哭，只是觉得鼻子拼命泛酸而已，也是突然很想抱抱小祁哥，哪怕他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但他会在的，一直在。
　　不过陆久深毕竟年轻，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很快。很快他就跟宋屿祈说了他跟李遇泽的事情。
　　宋屿祈听过了以后反应倒是很平淡，但也衷心的祝福陆久深的爱情。

　　他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陆久深，“谈恋爱归谈恋爱，小九你找到你合适的人我很替你高兴，但是你要记得现在你所身处的这个环境，你最主要的其实还是要学习。”
　　宋屿祈像兄长一样关心着陆久深，陆久深觉得心里一暖。
　　他说，“嗯，我们其实聊的不久，一般我们的时间都错开了，”说完他好像还嫌不够，陆久深补充道，“月考的时候我还是第一名，还跟第二名差了五十分，这是我考过的最大的差距分。”

　　宋屿祈：“……”行吧，也不需要我操心。

　　难得周末，陆久深和李遇泽才有一点时间聊天，不过说是一点时间确实也不过分，哪怕是周六李遇泽在台湾也要跟他一样打工。
　　只不过他们的时间又错开来了，陆久深的打工时间一般是下午到晚上，而李遇泽的打工时间则在晚上很晚的时候，因此算下来他们的时间就只有晚饭过后的时间，但往往陆久深也是需要写作业的。

　　本来陆久深还耐着心给李遇泽发消息发语音，后来嫌麻烦干脆一个语音电话call过去，把手机放在桌边，一边聊天一边开始写作业。
　　“这几天温度好像升了好多，你们那边也是吗？”李遇泽说，其实他们聊的都是一些挺无聊的闲话。
　　“嗯，这边升温的很厉害，前几天那个太阳好热，我没忍住穿了一次短裤。”陆久深眼睛还在盯着题目。

　　“你穿短裤？？”那头李遇泽惊讶的声音陆久深都可以自动在脑子里脑补出了他脑门上此时此刻的好多个问号了。
　　“我在的时候都没见你穿过呢！”李遇泽继续说，语气却带了点懊恼。
　　陆久深写字的手一顿，还突然挺想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陆久深嘴里带着笑，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异常的柔和，“是因为很热嘛。”
　　“你热，你就穿？之前不是更热，我都没见你穿，突然好想看！”李遇泽说。
　　“我没有照片噢，你自己脑补吧。”陆久深写字的笔尖继续移动着，语气边的漫不经心。
　　“那你穿短裤要小心不要刮伤了。”李遇泽就是随口一说，结果换来了那边的一阵沉默。

　　陆久深没说话，他放下笔挪开了一下自己的椅子低头看了过去，现在他也穿着短裤，只不过膝盖那里有一处很明显的擦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突兀。
　　那是他前几天难得穿了一次短裤，然后难得坐在了操场上的那个升旗台上，又难得突然脑子一抽从最上面的台阶往下跳。结果落地的时候因为重心突然不稳，然后这个人就直接跪地了。

　　当时潘宇也在场，她就坐在升旗杆的旁边笑的眼睛都没了，本来眼睛就不是很大，现在笑的那么高兴，她是属于笑起来会露出一大部分牙龈的。
　　她就看着陆久深突然跪在简直被笑死，“你也不需要行这么大的礼。”
　　陆久深跪在地上的时候只想起来了潘宇之前说的，她说从远处看这个升旗杆就像是三根香一样，他就差转个身了。

　　当时倒是没觉得疼，等到陆久深回到家洗澡的时候才觉得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他原本以为他不说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的就给李遇泽说中了。
　　那头的沉默实在是奇怪，李遇泽没忍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你不会真给我摔着了吧？”
　　陆久深低了低头，不敢看向手机那处，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点点头。

　　但是李遇泽哪能够看见，他光靠陆久深的沉默就猜到了他的心虚，这个人果然折腾自己又把自己弄伤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有想教育他的心，但其实更多的确实心疼他。
　　陆久深低着头没说话，但也同样没听到那头李遇泽的说话，他们不说话了空气里的气氛就跟凝结了一样，让陆久深突然不太习惯，明明从前都是这样过的。

　　“你，你别生气……”陆久深的声音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的声音很小，有一些怯怯的感觉。
　　就听那头李遇泽叹了口气，真拿他没办法，他放柔了声音，“没生气，但是下次不可以这样了，我会心疼的。”

　　他说的直白，打在陆久深的耳廓上就如同过电了一般的酥麻，加上他柔和说话的时候那个声音会多出那么一点磁性。
　　陆久深的脸几乎是一瞬就红了，他答应。
　　其实他答应过李遇泽的事情都有做到，他让他以后不开心的时候也别伤害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他就没再那样做了。因为每一次情绪爆发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李遇泽当初的那个话还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连攥紧的拳头也会放开。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李遇泽该去打工的店了，他跟陆久深说那是一个烧烤店，开在深夜，就在一个海边。
　　忙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忙，一晚上他的手都从未停过。
　　当时陆久深还问过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时间段，李遇泽说这个时间段赚钱的多，而且那是他家里的亲戚开的，做起来也有一定的安全和保障。
　　陆久深还记得在问及为什么要打工的时候，李遇泽说他想赚些零花钱然后给他买糖吃。

　　陆久深的一颗心都要被李遇泽这些不经意的东西融化了，那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好像除了李遇泽谁都带不给他这样的感觉。
　　他从前以为自己很喜欢很喜欢李遇泽这个人，在终于走到了一起以后其实才发现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喜欢自己，有可能还更胜。

　　“好啦，我要去了，今天骑车去！”李遇泽在电话那头说，陆久深也听到他那头有一些悉悉索索的杂音。
　　“嗯，注意安全。”陆久深说。
　　“知道了，你的伤口记得好好处理，别整差了疼的还是你。”李遇泽走的时候都不忘记这件事情。
　　他没等陆久深再说些什么，“好啦走啦，晚安！我爱你！”

　　这是李遇泽第一次没用文字而是直白的用语言告诉他，就在陆久深愣神的瞬间李遇泽已经挂掉了电话，屏幕亮起显示通话时长154分钟。
　　“晚安，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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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遇泽：我预判了你的预判。（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