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传》酥饼一块

9、卷九

　　自古以来，就总有人恃宠而骄，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仙。
　　凌瑶的日子过得是越发的不好了，但是她依然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深知她无法哭诉也无法反抗，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只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不管怎么样，璇明的正妻，都只是她。
　　天君大寿，她这个正妻是要陪着璇明出席的。
　　许久未见的璇明突然来到她面前要她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和他一起去赴宴的时候，凌瑶是愣了会神的。
　　愣归愣，她还是手脚麻利地换了盛装，再梳妆打扮好了站到他身边去。衣服是璇明准备的，和他身上的那件神似，都是深蓝色，布料也很贴身舒适，竟让凌瑶产生了一种琴瑟和鸣的错觉。
　　路过琉璃阁，那个只能做妾的女子看她的眼神是充满怨念的。但是凌瑶不在乎，还在外人面前，赢的人是她。
　　凌瑶就那么顺理成章的挽上他的手臂，璇明的眉头皱了皱，终究还是没有挥开。
　　天君的寿宴很盛大，来的仙人也很多。大将军自然是被大家灌酒的对象，凌瑶作为将军夫人也难免会被人上来敬酒。璇明没说什么，凌瑶就只能笑着喝下一杯杯的酒。她的酒量本来就不大，没多久就有些头晕，璇明见状才制止更多的人来敬酒，并借口退场。
　　原来他只是想早些退场而已，但凌瑶却难受得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一直待到深夜，天界依旧亮堂堂的一片。她吐完了意识也有些清醒了起来，亮堂堂的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朦胧中似乎见一个人朝她走来，凌瑶晃了晃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待看清眼前的人，未曾想确实那个小妾。
　　大晚上的不侍寝跑她这里来干什么？
　　只见那个和青璃有万般像的女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竟喝成这个样子，简直不像话！”
　　不对，这个女子，才不会有青璃那般清纯透彻的眼睛。
　　凌瑶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你也有空来管我了？还是这么个大半夜的。”
　　“这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是浪费，那么不像话给将军丢脸，还气死白赖地占着将军正妻的位置，不要脸！”那女子瞪了她一眼，说话很是尖酸刻薄。
　　“因为看着你拼死拼活也抢不到正妻的位子，我很高兴。”说着，凌瑶就真的笑了起来。
　　“你！”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果真是恃宠而骄，刚开始还不知如何怕她呢，这才过了多久啊，就敢到她面前给她下马威了。
　　女子突然吩咐随行的几个婢女将凌瑶的那件深蓝色外衣脱下来，凌瑶虽抗拒，但是她的酒还没有完全醒，也没有力气对抗几个婢女，没多久就被人脱下了那件外衣。
　　“你们……好大的胆子！”凌瑶怒视着抓住她的婢女。
　　婢女不为所动，另一个婢女还将脱下来的衣服呈给了那个小妾。那小妾冲凌瑶开心地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剪刀，便开始一点点将衣服剪烂。
　　“你干什么？那是……那是璇明送我的，你凭什么！”凌瑶挣扎得厉害，却仍然挣不脱两个婢女的钳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件衣服被剪得破破烂烂的。
　　“这样才配你嘛。”小妾满意地将衣服扔到凌瑶身上去，那两个婢女也放开了她，准备跟着小妾回琉璃阁。
　　谁知凌瑶站了起来，出乎意料地甩了那小妾一耳光。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过，除了凌瑶以外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好一会，那小妾才红了眼圈，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捂住被打的脸，声音气得发抖：“你、你竟敢打我？”
　　凌瑶冲她冷笑了一下，从腰间掏出了配剑，小妾忽地瞪大了眼睛想逃，婢女们也都乱了阵脚，凌瑶飞快地将剑指向小妾的脖子，目光阴冷。
　　“这是你逼我的。”凌瑶冷冷地说道。
　　那小妾的眼泪立马滚落了下来，那哭得叫一个梨花带雨，双腿也都在颤抖。
　　“我、我是嫉妒……嫉妒夫人你……你能陪将军出席寿宴，而我，我只能呆在琉璃阁等你们回来……我知错了，夫人！我只是一时嫉妒，气过了头，才一时犯傻做出了这等伤害夫人的事情来，我……我以后不敢了！”那小妾紧张地盯着佩剑，一边哭一边认错。
　　凌瑶冷笑了一声：“呵，嫉妒我？那我也嫉妒你很久了呢，今晚正好了结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吧，我这也是一时气过了头，才不小心杀了你的。”
　　小妾哭得更厉害了，也抖得更厉害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夫人！”
　　“我再也不相信你的演技了，你没演累，我却眼累了。”凌瑶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将剑推进，一股力量却将她的剑弹开了，那力量震得她的手隐隐作痛。
　　——“将军！”小妾见救星来了，立马扑向了璇明怀里，颤抖着诉说着自己的害怕。
　　璇明盯着凌瑶的双眼越来越冷：“你为什么要杀她？”
　　“是她先招惹的我。”凌瑶毫不畏惧地直视他。
　　“我没有啊将军！我只是觉得阁中闷热出来走走，便见到她在这里剪那件衣服，她见了我，许是怕我和将军说，冲上来就甩了我一耳光，还要拔剑杀了臣妾啊！”小妾恶人先告状，指着凌瑶哭个不停。
　　璇明看着地上那件破烂的衣服，脸色更加不好了：“一件衣服罢了，你不喜欢怎么剪都无所谓，还怕别人告诉我，还因此差点要了别人的命？凌瑶啊凌瑶，我竟不知你如此狠毒！”
　　凌瑶看了看小妾，轻笑了出来：“对，我就是那么恶毒。”
　　璇明极怒，他却不能休了她，除非她自愿离开休了自己，这件事让他更烦躁。他上前就掐住凌瑶的脖子往上提：“我告诉你，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你，更不会把你当成妻子，我恨不得你永远消失！”
　　凌瑶瞥见那小妾的嘴角暗含着一丝笑意，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就这样，死在他手上，也不错。
　　谁知璇明没多久就松开了她，凌瑶摔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璇明却看也没再看她一眼，哄着哭哭啼啼的小妾便离开了。
　　凌瑶咳着咳着，便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下落，见着的人都说，将军夫人受了刺激发了疯病了。
　　凌瑶笑着倒向地面，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一次她彻底死心了。
　　璇明啊璇明，你当真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人。

　　——“小雪莲，是你救了我？”
　　——“小雪莲，你听得懂我说话？那为什么你不会说话呢？”
　　——“小雪莲，这天山的风景如此单调，也难为你在此修炼了那么久。”
　　——“小雪莲，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取个名吧，就叫凌瑶，如何？”
　　——“小凌瑶，你化形后是什么样啊？如果是个美丽的姑娘，我就把你娶回家！”
　　——“凌瑶，我要离开了。”
　　……
　　“不，别走！”凌瑶一下子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梦里的往昔，离她越来越远，她也该梦醒了。
　　凌瑶起身找到嫁给他那天穿上的红嫁衣，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自己身穿着一身白衣，其实白色更配她，她毕竟是一朵雪莲花，纯白无污。
　　她给自己上了一个淡妆，她本身是极好看的，这种弱不禁风的模样更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她不再束起嫁做他人妇时的发髻，只是简单地在发尾系了一个发结，鲜红的发结配上一身雪白的长裙，多少有点骇人。
　　平时也不会有侍女跟着她，所以她出入将军府去哪里都很自由。
　　她一步一步走向荒无人烟的天界刑场。
　　天界刑场除了惩罚仙人的时候会有点人在，不然平时都是没有人的，一是因为觉得这些地方血腥之气过重，众仙觉得晦气；二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煞气委实过重，尤其是诛仙台下，终年煞气萦绕，不得消散。
　　这个诛仙台，顾名思义就是诛杀仙人的地方。不管修为有多高，一跳下诛仙台，那将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诛仙台下的煞气也会因为诛杀掉一个仙人而更加浓重。一般只有罪大恶极危害三界的人，才会被送上诛仙台，所以也有几千年不曾有过仙人跳下诛仙台了。
　　凌瑶一脸平静地站到了诛仙台上，看着台下浓重的煞气，一时竟有些失神。
　　其实她大可以销掉仙籍堕入轮回道，但那在她眼里，不是真正的解脱。她的大劫未到，所以她只能用这个方式，来让自己神形俱灭。
　　不过若要说遗憾……凌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同心结。那个摊主的话还历历在目——“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凌瑶微笑着将同心结放在护栏上，轻轻抚摸着同心结上的纹路。
　　傻瓜，自己真是个一个傻瓜。许诺的人已经早就把她忘记了，她为何还要在乎？她是真的错了，为了爱他变得丧心病狂、迷失了自己，如果再给个机会她重新来过，她宁愿呆在天山做神女；如果再给个机会她重新来过，她再也不要……爱上他。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她很累了，活到至今，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玄溟了。
　　同心结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光，那些原本离诛仙台较近的煞气被生生逼退。凌瑶惊讶地张了张嘴，不过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在同心结里下了咒护她安全的。同心结好似感知到凌瑶要有危险，光芒越来越亮起来。
　　同一时间，依旧昏睡不醒的玄溟身上也发出了光芒，小圣女好奇地将那个发光的东西翻了出来——同心结。
　　小圣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直昏睡着的玄溟竟一把抢回了那个同心结。
　　“玄溟？”小圣女一脸惊喜。
　　玄溟却紧皱着眉头，捏着同心结的手越来越紧：“她有危险。”
　　“谁？”小圣女一下子茫然起来。
　　“把白泽叫过来，我有事与他相商！”玄溟一脸‘大事不好’的模样。
　　“可白泽他在……”还没等她说完，玄溟急急地起来想下床，哪知胸口一痛，闷出一口血来。
　　“你才刚醒，可不能那么折腾！”小圣女没办法，刚要狠心点他的穴，却被玄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求你，我要去，我必须去，她有危险，很危险！没有人保护她，求你……”玄溟抓着她的手跪到了地上。
　　小圣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吓，转瞬即逝，她知道玄溟口中的那个‘她’是谁了。
　　“你的身体，压根去不了天界……”小圣女叹了口气道。
　　“我要去，哪怕是死，也能和她死在一起。”玄溟垂着头哀求。
　　小圣女沉默了一阵，将他扶了起来，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了。”
　　白泽正在练兵，却见小圣女急切地朝他跑过来。
　　“圣女殿下……”白泽刚要行礼，小圣女却制止了他的动作，亮出了圣女令。
　　白泽一脸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圣女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见圣女令，就如同见妖王。
　　“马上出兵，攻打天界！”小圣女命令道。
　　“圣女殿下，这是为何？”白泽皱着眉，妖王并没有再次进攻天界的意思，圣女这般胡乱使用圣女令，一意孤行的话极有可能会受罚，严重的甚至丢掉圣女的位子！
　　“玄溟醒了。”小圣女这么一说，白泽的表情一下转喜。“他求我了。”
　　白泽一听，知道是为了什么为了谁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圣女，如此一般重情重义的女子，可惜终身不能婚嫁，不然，定是可以找到一位好人家幸福一辈子。
　　白泽沉默了一会转身举起军令——“众将士听令！即刻整顿好，随我攻打天界！”
　　“是！”底下妖兵纷纷集结起来。
　　小圣女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但愿那么做能得到好结果……
　　诛仙台上，凌瑶轻轻抚摸了一下同心结，轻叹了一声：“玄溟，对不起。”
　　说完，她纵身翻跃下诛仙台，只留下一个同心结与一串泪珠。
　　太多辜负，只能凝成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