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传》酥饼一块

12、卷十二

　　玄溟向白泽提出要去往凡间寻一个人的时候，白泽自然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两个人僵持了几天，白泽终是退了一步，应允他去凡间，但是他要派几个暗卫跟着他。玄溟见他让了步，也让了一步答应了让暗卫跟着自己。
　　白泽提出将结魂续命灯留下的时候，玄溟却死活不肯答应了。
　　“胡闹！将神器带在身上，危险会增大很多！况且你在外一不小心让灯灭了怎么办？”白泽怒了。
　　“我可以包起来。”玄溟坚决不让步。“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的身边。”
　　白泽一时感到很头疼。
　　于是出发那天，玄溟除了背了一把佩剑，还有用各种法术封起来的神灯，用布包起来背着。
　　凡间比天界和妖界大得多，这一找，就不知会找到何时，小圣女来送行时还是有些不舍地看了玄溟好一会。
　　“坠仙有很多，我给你的玉佩不一定一下子就能找到南无极，你自己当是要万分小心，既然是被天界抛弃，抹掉了仙籍，那么这些坠仙都不会是好惹的。”白泽叮嘱道。“遇到危险暗卫也护不了你的话，就将这只信鸟放回来，我自然会寻到你。”
　　“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玄溟冷静地回答他。
　　白泽点点头，转身先离开了。
　　或许他并不想看到别人离开的背影吧。
　　“玄溟……”小圣女有些欲言又止，终究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来塞给他。“这药只有三颗，能解百毒，也能医死人肉白骨，你带着可能用得上，注意安全。”
　　“谢谢。”玄溟将药收好，恐怕整个妖界都只有这三颗了，小圣女都给了他保命用。说完，玄溟便转身踏入了通往凡间的通道去了。
　　凡人是一种生命力很脆弱但又很顽强的矛盾生物，在玄溟眼里是这样的。
　　他慢慢游历人间，也看到了很多官欺民、民告官、旱灾、水灾、蝗灾的现象，活的那么辛苦，却还那么努力地活着，凡人真是有趣。
　　寻了五年，玉佩亮都没亮过，玄溟却依旧游走在各个城镇之中。
　　到了第五年零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玉佩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却直指青楼。
　　玄溟抿了下唇，这南无极会来青楼倒是可以想象的，但他隐身进入青楼时，却不见哪个男人长得像南无极。
　　他不在这里。
　　但是玉佩依旧亮着，证明这里有坠仙。
　　玄溟不想生事，转身便要走，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退路。一个密语传音紧接着便传到了他耳边——“这位远道而来寻人的妖友，何不上来见小女子一面？”
　　玄溟皱了下眉，以他现在的力量还打不开这个屏障，但他仍然不为所动，试着打开那个屏障。
　　那个女声不满地“啧”了一声，楼上飘下一张白布，利索地将玄溟卷上了二楼一个房间里。
　　一个妆容极为美艳的女子温和笑着，看着被白布包裹住的玄溟。
　　玄溟挣不开白布，只能警惕地看着她。
　　那女子的手一张一合，玄溟的玉佩便吸入她的掌中。
　　“这玉佩真是极好的玉做的。”女子缓缓开口。“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会拥有此玉的人。”
　　玄溟突然想白她一眼，想抢玉佩还那么多理由，够麻烦。
　　“细看你这小脸长得还真俊。”女子又看向他。“倒是可以留下为我这里招揽一些顾客……”
　　“放开我。”玄溟冷漠道。
　　“还是有些脾气的。”女子笑了起来，抬手收回了白布。
　　玄溟瞬移到她身边，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把玉佩还我。”
　　女子的脸色有些不悦：“我才放了你，你就反过来威胁我了？”
　　“把玉佩还我。”玄溟又重申了一次。
　　“你还没有那个能耐命令我。”女子此话一出，玄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女子看了看楼下往来不绝的客人，脸上显露出一丝厌烦。
　　玄溟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定了身，扔在床上躺着，身上的东西也全都不见了。
　　灯！玄溟急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弄丢，唯独那盏灯不可以！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他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地放在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玄溟刚刚艰难地挪到了桌边，门却被人推开了，正是那个妆容极为美艳的坠仙。
　　那坠仙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伤那么重的人，还不去乖乖躺着？”
　　话音刚落，白布便突然出现将玄溟又扔回了床上。而后女子才满意地坐下，端着桌上的一杯茶吹了几口，才抬眼看向床上又要挣扎着起来的玄溟。
　　“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的魂魄有裂痕。”女子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你莫不是跳了诛仙台？”
　　玄溟因与定身法作抵抗耗费了很大的力气，苍白着脸不回答她。
　　“你一个妖界的人，为何会去天界跳诛仙台？”女子又问道。“想来我不在天界的这些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嘛。”
　　见玄溟依旧不理会自己，她继续诱惑道：“你我都是苦命之人，小女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有什么烦恼，不妨和小女子说说。”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利用的地方。”玄溟总算是冷淡地回了她一句。
　　女子愣了会，又笑了：“你真聪明。”
　　因而聪明没有什么好事。
　　“反正你也不待见天界，不如你我联手……”
　　没等她说完，玄溟又打断了她的话：“高看我了，我没那个能力。”
　　“妖界大将军都没这个能力了，还有谁会有这个能力呢？”女子笑吟吟地说。
　　玄溟脸色一沉。
　　“护着你的暗卫们都睡了。”女子继续道。
　　“你想做什么？”玄溟冷声问道。
　　“报仇。”女子风轻云淡地吐出两个字，似乎是话家常一样习以为常的平静语气。

　　坠仙苒瑛，八百年前因帮助凡人逆天改命，被削去仙籍，贬为坠仙，永生永世不得再入天界。而身为一个九重天上的仙人，为何要帮一个凡人逆天改命，这就要从一千年前说起。
　　苒瑛自小便在天界长大，生于仙胎，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生下来便为仙骨，不用修炼就成了仙。因为天资聪颖，五百岁时她便被任命为天界的紫薇星君，专门负责管理人间帝王的安全问题。
　　继任紫薇星君后，她便走马上任，借口溜下人界去游玩。但她那时候毕竟还小，在人界容易消耗法力，法力又得不到及时的补充，没整几天便虚弱了下来，在她心里意识到不妙的，得赶快返回天界的时候，偏生又被一只虎妖拦住了道路。
　　那虎妖还不足千岁，化不成人形，被她身上的仙气吸引而来，想要吃掉她增进自己的修为。
　　连人形都化不成的妖怪，她本不足以为惧，但现下她没有办法再施用法力了，只能任人宰割，心里奢求着哪路神仙刚好路过又顺手把她救下吧！
　　后来，她的确是获救了，救她的却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个凡人。
　　凡人自然打不过妖怪，但那凡人身上有个驱魔的护身符，那虎妖只得气愤地跑了。
　　“你是谁家的姑娘？”那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苒瑛回过头去，因为害怕，脸色有些苍白，双眼噙着泪水，水灵灵的与那人那么一对视，那凡人便愣住了。
　　愣了许久，那人竟是脸红了起来。
　　苒瑛眨眨眼，心里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
　　“大恩不言谢，敢问公子叫什么、家住何处？小女子日后也好报答公子。”苒瑛勉强起身说道，却因体力不支和一时惊吓过度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被眼前奢侈的景象吓得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一旁的丫头见她醒过来，兴奋地连忙夺门而出，嘴里还喊着：“七殿下！那位姑娘醒了，她醒了！”
　　苒瑛的脑子里乱乱的，七殿下？莫不是当今朝代的七皇子赵斌？
　　救她的那个凡人闻言不久便亲自来到了她的床前：“姑娘莫慌，此处是我的行宫。”
　　“行宫？”苒瑛目瞪口呆。
　　“正是，我乃天朝七皇子赵斌，姑娘在此处休息，御医说你只是太过于疲劳，身体并无大碍。”赵斌笑着说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我也好派人前去通知姑娘的家人，待姑娘休养好了，再归家也不迟。”
　　“我……无处可去。”苒瑛摇了摇头。
　　在凡间，她本来就无处可去，也没有家，算不得说谎。
　　谁知那赵斌愣了一下，登时一脸忧伤：“我无意冒犯，姑娘既然无处可去，便在此处先住下吧，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空的房间多。”
　　苒瑛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七殿下了。”
　　“不客气。”赵斌正要离开，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向她。“我还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苒瑛。”
　　待赵斌走后，苒瑛坐在床上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她要保护的人乃是当朝的三殿下，也即是说，将来的皇帝会是三殿下，而这七殿下……不怎么得宠，还与太子党派们也都不合，照理说，她应该悄悄的消失掉的，但是她想到赵斌那充满真心实意带笑的眼睛，她就下不了决心离开。
　　也罢，就当玩玩，再暂住几天吧。
　　苒瑛在天界的容貌算不得什么，也就是那么多女仙中极普通的一个。但在凡人眼里，她美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了。于是，用不了多久，大家都知道这七殿下捡回来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虽然苒瑛自己心里明白，她本来就是仙女。
　　赵斌偶尔会来陪陪她，教她写汉字，教她画画，吃饭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一块吃的。赵斌不在的时候，她便喜欢弹弹琴，再忘我的自舞一曲。
　　不知不觉过了几个月，院子里的桃花都开了，一阵风过去还会吹落一大片桃花雨，苒瑛看着一时兴起，走到园中开始跳舞。
　　美人面若桃花，人比花娇，轻轻一舞，沉鱼落雁。
　　此景恰好被今日要来赵斌府上找麻烦的太子见着了，并且当场呆愣在了原地。
　　一曲结束，苒瑛停了下来，因为运动脸颊粉粉的，额上也有几滴汗珠，被她用手帕轻轻擦去。
　　一阵掌声传来，苒瑛回过头来见着太子，有些莫名其妙。
　　“传言七弟府中藏有一位闭月羞花的仙女，起初本太子还不信，如今有幸得此一见，果真是一舞倾城，妙哉、妙哉！”太子笑意盈盈地朝她走过来。
　　苒瑛还是按照凡间的礼节给太子行了个礼，太子连忙道：“不用如此多礼！”
　　“太子殿下，七殿下还未回来，您是要在府中候他还是……”苒瑛直接转入正题。
　　太子一愣，似是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要来干什么的，看到苒瑛突然心生一计，笑了：“那么本太子在府中等七弟回来便是。”
　　苒瑛唤来家仆，让家仆带太子到正厅去等赵斌回来，自己却走向内院。跳了一身汗湿，她得先去换一身衣服。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便转身和家仆走了。
　　这里的人几乎都在潜意识里把苒瑛当成未来的七皇妃了，也就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所以苒瑛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也难怪，毕竟七皇子从来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也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同他如此亲密过，想来七皇子定是打心底里喜欢苒瑛的。
　　苒瑛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她是仙，仙和凡人，不能在一起。所以他不说，她也就索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赵斌待她的好，也是她活了五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待她那么好，况且赵斌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的皇子，她不心动，是没可能的。
　　当天，赵斌回府后便去正厅见了太子，而后阴沉着一张脸到后院见苒瑛。
　　苒瑛换了一件白色的长裙，站在桃花树下欣赏桃花，被突然从身后抱住自己的赵斌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红后使拳，却被赵斌抓住了手。
　　“苒苒。”赵斌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苒瑛登时停止了抵抗，温顺地被他抱着。
　　赵斌虽然喜欢自己，却从来不曾如此亲密地触碰自己，也不知道那太子说了些什么，让他一下子如此反常。
　　“殿下？”苒瑛低声询问道。
　　“苒苒，我喜欢你。”赵斌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让苒瑛彻底石化了。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我不会把你送给太子的……谁也不能抢走你。”赵斌呢喃道，苒瑛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今日遇到太子那会，那太子看中她了，并出言向赵斌讨要自己。她当然也知道，如果拒绝了太子，会有多么可怕的报复，而答应了的话或许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一定落实的了。她没看错人，赵斌不会为了名利，把自己送人。
　　“那你怎么办？”苒瑛软声问道。
　　“苒苒，我去求父皇给我们赐婚，我娶你，好不好？”赵斌问道。
　　娶她，她要嫁给一个凡人吗？她可以嫁给一个凡人吗？
　　她不会老，也不会死，但凡人却有生老病死，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沉默了良久，见她不答，赵斌有些紧张，抱她的力气加重了不少。
　　苒瑛轻叹了一声，才道：“好。”
　　凡人那么多，也不多赵斌那么一个，自然也不少赵斌那么一个，只要她回天界偷出太上老君的长生不老药，再偷偷到司命星君那里将赵斌的命格稍微改一下，那么赵斌就是一个置身于六界轮回之外的人了，料想只改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那司命星君也不会发现。
　　打定主意后，苒瑛便不再多想，高高兴兴地给自己筹备婚礼。
　　不久便是老皇帝的大寿，赵斌将在寿宴上请求皇帝赐婚，谁知太子党们极力反对，这皇长子都还未娶太子妃，哪有弟弟先娶妃的道理？皇帝也觉得太子所言极是，便驳回了赵斌的请求，反过来询问太子有无娶太子妃之意。
　　太子看着赵斌便笑了，赵斌心里只道不好，那太子果真点了名问他索要苒瑛。
　　“父皇，儿臣确实有一心仪女子，只是不知这人……会不会答应嫁给我。”太子笑着说道。
　　“太子尽管说便是，朕给你做主。再说这普天之下，恐怕所有女子都要争着抢着当太子妃，你的担忧纯属多余了。”老皇帝不满道。这太子妃可就是今后太子登基后一国的皇后，哪个女子如此不识抬举，连皇后的位置都不放在眼里？
　　太子轻咳一声，掩住笑意，严肃道：“儿臣心仪的女子，便住在七弟的府中，但儿臣不知道她的姓名，即便如此，儿臣对那位女子仍是一见钟情，还望七弟忍痛割爱。”
　　赵斌顷刻间面如死灰般垂头不语。
　　皇帝看了下赵斌，便道：“七皇儿，快些召见她来，朕倒是要瞧瞧，是怎么样一个女子，能让我朝太子一见钟情，再不能忘。”
　　在场的人一听便知，定是传闻中那位倾国倾城的姑娘，也都一脸期待地等赵斌召见她来，好能够一睹芳容。
　　“回父皇，苒苒她近来身体不适……”
　　“放肆！朕要你传她上殿，你要抗旨不成？”皇帝一拍桌子，怒了。
　　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要知道这皇帝越老脾气就越差，谁都不敢去招惹他，万一惹得皇帝一个不高兴，得了，提头来见吧。
　　“父皇息怒，今日是父皇的寿宴，还请父皇不要动怒，伤了和气。”太子恭恭敬敬地说道，转而严厉地对赵斌骂道，“父皇让你召她入殿你召便是了，非惹得父皇生气不成！”
　　赵斌没有办法，只得召苒瑛入殿。
　　苒瑛本来还在家等着赵斌的好消息，这下赵斌要召自己进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了给赵斌长脸，她仔细打扮了一下，本就明媚动人现在显得更加光彩夺目了。不过她还是知道一些规矩的，进宫前便用一张浅紫色轻纱将半张脸遮住了，却仍挡不住她倾国倾城之态。
　　进了殿堂，所有人都朝她望过来，她却一心一眼看着赵斌。
　　他脸色不太好，想必发生了什么事了，不过她也料到了请求皇帝赐婚没那么容易，便淡定地收回眼神，朝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见了她也忍不住愣了许久，才回过神让她起来。
　　“谢皇上。”苒瑛从容地看向皇上。
　　这皇上的命也没剩几年了，太子也会换人做，她只求保得赵斌周全便好。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皇帝看得眼都直了，顿时惹得一旁的皇后一脸抱怨。
　　这女子，即使遮住了半张脸，也无法掩饰她出众的气质，他年轻时怎的就没遇上这等美人？这美人往他面前一站，让他觉得后宫三千佳丽什么的都弱爆了啊！他宁愿用三千佳丽换取这一人心啊！皇帝若有所思的扫了太子和赵斌一眼。
　　“小女子名唤苒瑛，已无家可归，幸得七殿下收留，如今住在七殿下的府中。”苒瑛如实答道。
　　太子看着她，心里一次次默念这个名字。
　　倒是让七皇子捡到一个仙女，满殿文武百官的共同心声。
　　“朕……想纳你为妃，你意下如何？”皇帝突然道。
　　全部人皆是一愣，赵斌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可以。
　　大家都等着苒瑛的答复，苒瑛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都没有回答皇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