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乌槐北冥鱼》青鸟月茗

1、1、白溪乌槐

　　“乌槐，回家吃饭啦—”九月的空气中，总是有一种不经意的稻香味儿，一丝丝飘进鼻子，让你不得拒绝；傍晚的夕阳，翻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天空被烧得通红，但另一边却依旧呈青蓝色。远处的层层稻田被金色的晚霞衬得诱人，感觉这稻田正此起彼伏地尽情舞蹈着，它们是这样热情，甚至埋没了稻田中的一个单薄的身影。隐约中，乖巧的黑色短发紧贴着耳朵，没有被大风吹得散漫。女孩猛地转身，透亮的眼睛让她平添了几分灵气，稚气的脸颊天真可爱。女孩朝四处愣愣地看了一遍，最终将视线停在远处，那站着另一个女孩，十四五岁左右，长发及腰，高瘦的身影与乌槐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她清秀的五官紧皱着，似乎有些担忧，直到她看到稻田中那个与稻子一般高矮的乌槐，这才舒展开眉头，她三步并作两步，在田埂上疾走着，长发也随之飘起，像过往后留下的尘土，轻悄地洒过这片稻田。乌槐看到她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月牙一般弯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儿：“姐姐是来陪我玩的么？”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期待。 “不是的哦，姐姐是叫你回家吃饭的，李奶奶都煮好了哦。”被称为姐姐的女孩，耐心地蹲下来拉起乌槐的小手：“走，回家吃饭。”她微笑着，哄着乌槐。乌槐一听，眼中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应一声，便牵起姐姐的手，闷声地走着。姐姐也不安慰乌槐，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想知道李奶奶煮了什么吗？”说着拍了拍她的小手，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李奶奶忙活了一个时辰，可有口福了，有八宝粥，烧鸭子，鸡毛菜，红烧肉……” “什么红烧肉！” 不等姐姐说完，乌槐圆溜的眼忽地亮了，一开一合，煞是好看，她松开握着的肉嘟嘟的小手，迈开小腿，在田埂上奔跑着，奔向尽头不远处的木房子。姐姐目送着这个小家伙，不由地笑了，晃晃头，跟着向木房子走去。不一会儿，古老的八仙桌上便摆上了诱人的菜肴，一口瓦锅，两个盘子，分别盛着粥以及两道菜。乌槐冲进屋里，在姐姐打来的溪水里胡乱抹了抹手和脸，转身蹦向椅子。姐姐则不紧不慢地拧干毛巾，扑了扑脸，便要去厨房帮忙，打开木门，迎面而来的热白气，让白溪心中满是欢喜，只见李奶奶正挥舞着锅铲，对着铁锅一阵敲打，在外人听来略显烦躁的翻炒声与油滋声，在她们听来却是百听不厌。李奶奶有些耳背，佝偻的背留下了岁月的痕，油光的灰发里杂着不少银丝，宽厚的肩膀就在面前，姐姐看着眼前雾气中的老人，眼睛、鼻子有些酸涩。李奶奶缓缓地转了身，手里捧着一碗油滋滋的红烧肉，看到面前高自己一个脑袋的女孩，她慈爱地笑了，道：“是白溪回来啦，乌槐在外面乐着呢。” 咬字清晰，一个不落地落入姐姐白溪心中，她无奈地笑笑：“乌槐听见晚上有红烧肉，扔下我就跑回来了。” “回来了好，还一会儿开饭，你先去劈些材来，没柴火了。”奶奶说着便欲端菜出门，一身朴素的白色马甲衫，长长的直筒黑裤，臂上套着两只褪了色的绿格子袖套，腰间系着一条褪色得厉害的蓝灰围裙，白溪看着奶奶的背影离去。门外的乌槐，双手捧着自己通红的脸蛋，脚蹬不着地，在空中使劲折腾着，扫见开了缝的木门，她端坐着，心中捺不住地乐，李奶奶用筷子夹起红烧肉，晃了一圈，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口洁白的假牙，肉终究还是落进乌槐的碗里。白溪走出门，不忘冲乌槐打趣：“乌槐可不能吃光，会变成一个球的呀！”她大步迈向左侧的破旧柴房，“吱呀”柴房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茶香，夕阳下晒过的大红袍，此时正安静的躺在麻布上面。白溪蹲下身子，拿起锈迹斑斑的柴刀，拾了一根长木头，使了巧劲儿，轻轻朝侧边一劈，一声脆响后，木头对半裂开。白溪耐心地一根根劈着，透过窗外昏暗的光，可以看到她红彤彤的侧脸，一头长发乖巧地垂向脖颈一旁，从鼻尖上沁出的点点汗珠，转而滚落在她青色的衣裙上。不知倦一般，白溪一根根挑拣着。终于，太阳下山了，柴也劈完了，背着捆得结实的柴，白溪默默跨过门槛。 “回来了，回来了！”清脆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首先回应的是一阵碎步，接着便是欢快跑动的乌槐，拉着李奶奶的手，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转而拉过白溪的手就往里跑，兴奋地说 ：“白溪，白溪，快吃饭，我给你留了五块红烧肉。”一旁奶奶帮忙接过柴，放进厨房，招呼白溪吃饭。白溪饿的不行，端起碗就把饭菜一股脑用筷子往嘴里扒，她觉得每天的饭菜都让人留恋，宛如她留恋着每天最后的一抹阳光。朝夕交替，谁分得清昨天吃的什么，只记得化在嘴中的那股绝妙的味道罢了。夜色悄悄在天空晕染开来，青蓝色与黑搅和在一起，月光透过云彩忽明忽暗，麦田上降落的蝉亢声高歌着，划开了黑夜，启明星在这裂缝中安静地发光。木屋中闪着点点亮光，盖过了黑，苍老的侧面在烛光下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剪影，孩童嬉闹的声响回荡在静得出奇的田野上。木板床上，白溪乌槐正央求着奶奶：“讲一个故事嘛！”乌槐眼里透出蜡烛红色的光芒，盘腿坐着，不厌其烦地向李奶奶撒娇：“就讲您以往给我们讲的嘛，求您了！” 李奶奶举着蜡烛：“你们听着不烦吗？”她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和蔼的笑，透出她对孩子的宠爱与无奈。 “不烦。”，白溪乌槐倒是飞快，异口同声地叫嚷着，李奶奶只得微笑着答应。启明星照亮了夜，在这静静的、昏暗的烛光下，老人坐在藤椅上，眼中难得泛起一层兴奋的涟漪，微微仰着，面对床上两个笑得合不拢嘴的孩子，她清了清嗓子：“咳咳，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