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历史NO.1》桃子和苦酒

13、Chapter 13

　　其实十一世不说兰尼也能猜到，看似蛮不讲理的龙族必然有自己的苦衷，只是他们太骄傲，不懂得如何为自己辩解。虽然说“清者自清”，很多事一旦时过境迁，当事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为自己辩解。

　　龙族这冤屈，怕是要随真相永远地掩埋了。

　　兰尼无声的叹息着，聆听十一世继续说。

　　“后来，一向以公平、仁爱、公正、不过问凡间争端的次神也莫名卷入此事。也许次神也不喜龙族的狂妄吧。总之，在次神的影响下，元老内部分裂成多个派别，小部分依然相信龙族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大部分坚称龙族是陷害主神的背叛者，他们不顾反对，自行对整个帝国宣布龙族背叛了主神。”

　　兰尼皱眉：“是哪些次神参与了此事？”

　　十一世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因为次神都有无数个化身。他们不会以本身示人。而且时过迁境，如今所有的次神都为了帝国的繁荣陨落了，就算他们曾经裹挟着私心，参与了错误的事情，可他们仍然为了帝国牺牲了一切。”

　　兰尼亦认同十一世的说法，心里充满遗憾，惟有默然。要怪，只能责怪他自己。

　　随着时间的跃迁，云层下的城池开始变得血光冲天，并夹杂巨兽的哀嚎。飞禽惊惶地盘旋在空中，久久无法落地。

　　十一世的眼眶红了：“这是费沙维起义。许多善良的人，被一小撮想要借机跻身名流的投机分子忽悠着，开始互相杀伐。”

　　十一世本来还怕兰尼未曾亲身经历听不明白，但兰尼熟读地球历史，又岂会不懂：“我的家乡也古往今来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起初民众只是怀疑、猜测先前由龙族发出的种种神谕是假的。后来众口铄金，彻底演变成龙族恃宠而骄枉顾人命。帝国上下开始暴力对抗龙族制定的种种政令和律法，除了难以计数的低等物种和平民，许多大大小小的贵族也踊跃参与。

　　真正的暴乱是从次神的加入开始的。

　　南方领主是第一位站出来支持暴乱的次神，他很快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荣。接着次神内部开始互相敌对、厮杀。在小贵族带领的费沙维起义的冲击下，元老院内部矛盾变得更加严重。

　　元老院进一步四分五裂，所有人都有着各自不可动摇的主张，并且坚决互不退让。最终，时任元老院首席长老的巴卫对龙族发出了追捕令，宣布龙族不论男女老幼，均是帝国上下得而诛之的背叛者。”

　　讲到此处，下方城池开始出现众人围剿巨龙的场景。一开始巨龙还能凭借强大的力量在一次次追捕和围剿中毫发无伤。但后来，无数带着恶诅的飞弩像密集的暴雨，将巨龙射成刺猬。

　　巨龙不愿自己落入敌手，不惜引来天火将自己烧的灰飞烟灭，无法扑灭的真火吞噬了整个城市，连飞过这片天空的飞禽都被瞬间烤熟。

　　龙的神性也能创世，当大火烧光了一切后，万物又迅速重新开始生长。由于智慧物种都死光了，这个秘密并未第一时间被发现。

　　画面太过残酷，但真相更加血腥。

　　十一世驮着兰尼飞到暂未卷入纷争的山谷，然后平静地补充道：“起义军的目标是捕获真龙，而不是和龙同归于尽。无法捕获真龙一度令起义军处于解散的状态。

　　但后来元老院为了平息纷争，联合在另一位不知名次神的，终于发现了龙族的致命弱点。为此他们组建了屠龙勇士 ，利用这个弱点，诱捕了许多条涉世未深的幼龙。

　　起初被捕猎的龙只是被囚禁、被虐杀。但很快，掌握元老院埃尔达炼狱的监狱长发明了新鲜的酷刑，将现出原形的龙刮去龙鳞、剥掉龙皮、抽掉龙筋，用锋利的刀将雪白的、半透明的龙肉一片一片割成极薄的生鱼片，喂给监狱里饿极了的丑陋杂种。谁知，那杂种吃了龙肉后迅速脱胎换骨，眨眼间变成法力高强、优雅美丽的上等种族。

　　消息穿出后，灭顶之灾降临龙族。”

　　十一世不忍心兰尼看见屠龙的血腥画面，才特意来了风景优美的山谷。山谷里，甚至有长着犄角的人形小龙无忧无虑的玩耍。但兰尼看着玉雪可爱、天真烂漫的小龙，怎么也无法开怀，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抓着十一世的鬃毛，连安慰他的勇气都能没了。

　　“容易诱捕的幼龙被吃光了，他们就开始吃年迈的老龙。各种龙骨制作的家具从价值千金跌至不名一文。

　　龙越抓越少，帝国开始风雨不调，但没有人收手。屠龙队伍一直杀进神殿深处，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始龙。为了保护最后一条幼龙，他和元老院温和派达成交易——由始龙假榜成主神的分身降下神谕，宣布天赋神权于元老院，令元老院代表主神维护人间的秩序。

　　作为交换，幼龙提前化出人形充当圣子，并登基成为教皇。元老院所有人发誓永远保守秘密、拥戴教皇，否则就会触发另一条神谕，将真相公之于众，令元老院身败名裂。

　　始龙做完这些后悄悄将自己的法力给了幼龙，然后溘然长逝。根据约定，始龙将自己的躯体留给元老院的人分食。

　　为了掩饰身份，刚刚登基为教皇的十一世被迫吃了最珍贵的那一盘龙肉。”

　　讲到此处，十一世眼泪夺眶而出。兰尼也没有料到此事，惊呆住。

　　“元老院本要宣布世上已经没有龙，但纸里包不住火，还有最后一条龙的消息走漏后，爱上了龙肉滋味的富商和贵族老爷们开始质疑元老院是否独吞了龙肉。

　　这对元老院造成了声势浩大的信任危机。

　　为了控制局势，元老院的人不得不改口：龙已经被吃成了稀有物种，由于主神已经与世长辞，新的龙诞生极为缓慢，所以要限量供应。

　　起初这个谎言还能敷衍众人，但没能敷衍多久冲突再起，舆论再也无法控制。元老院的人为了夺权，故意把对十一世很好的飞鹤长老推出去，污蔑飞鹤长老独吞龙肉，妄图通过独吞龙肉来增强法力，好做独裁者凌驾众生之上。

　　和善的飞鹤长老平民出身，并未把此事当回事。他如常接见求他赐福的平民——那个衣衫褴褛的平民，他需要龙肉救儿子的命，请求飞鹤长老赐自己一块龙肉，长老拒绝了，告诉他世上已经没有龙。

　　过了几天后，那个人又来了。这次他没有求赐龙肉，他说想请长老赐别的东西。长老同意后，他趁人不备，用屠龙刀杀了长老，并取走了长老的心脏。”

　　兰尼觉察到十一世的语气明显变得非常不对，紧接着，十一世爆发出一声声极其悲切的龙吟，几乎能穿透兰尼的耳膜。

　　兰尼安慰地问道：“飞鹤长老，是你很重要的人。”

　　十一世的泪水下起了暴雨：“长老是我的老师。老师遇害后，再也没有人疼爱我的人了。我那时，只是一条初生的幼龙，无法自保。

　　老师死后，我落入元老院其他人手里。他们为了粉饰太平、满足私欲，对外宣布为了满足大家的口腹之欲，同时也为了扶贫救穷，将每月高价拍卖一盘龙肉，而这盘龙肉，来自唯一一条还囚禁着的始龙。始龙法力无边，可以割肉再生。

　　公告发布后，舆论终于渐渐平息。

　　从那时起，我每个月都要化出原型，供他们剐下一盘肉。虽说一盘，但实际上每次屠龙手都会剐下一脸盆的肉。所以我小时候永远都在养伤。必须出席接见平民时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想到十一世至今仍然只是一条小龙，一口一个Father，兰尼再也控制不住，哑着嗓子落下泪来：“好孩子，你一定很疼吧。”

　　见兰尼竟然哭了，十一世顿时慌神：“也、也没有很疼，你别难过啊……”

　　为了转移兰尼的注意力，十一世挑了好事来说：“后来元老院的平民保护官加图路斯发现了这个秘密。加图路斯说，教皇也是平民的一员，也在他的保护范围。

　　在加图路斯的镇压和反对下，元老院暂停剐龙肉，开始用从地球上找来的银龙鱼代替。但银龙鱼毕竟不像龙肉，经过无数次试验，最后发现若要让银龙鱼吃起来像龙肉，就必须喂真龙的血——每月剐龙肉至此变成每月用针筒抽龙血喂鱼。

　　后来加图路斯改进术法，只需在鱼池滴几滴龙血，就能让所有银龙鱼吃起来和真龙肉一模一样。此后银龙鱼开始走进千家万户，由于价廉物美，世人渐渐的不再嚷嚷着要吃真龙肉。”

　　兰尼也不欲十一世始终沉浸在悲伤里，不吝褒奖道：“如今的教皇十一世，在仁爱里降生，在至善至美的环境里成长，是始终微笑着给帝国带来光明、温暖和希望的真神化身。”

　　十一世头一次得到兰尼的夸奖，含着眼泪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兴奋地摇头晃脑，满脸不敢置信。

　　但兰尼不知道的是，其实十一世在在圣殿的居室，是当年众人分食始龙的囚室。

　　十一世每一夜都梦回分食始龙的那一夜，在清清楚楚地看见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元老院贵族跟疯狗一样抢食龙肉的场景，并且每一次都能梦见为了掩饰他的身份，强迫他吃完那盘最珍贵的龙肉，然后，他总是在恐惧和反胃中惊醒。

　　他无接见平民，都要赐龙肉，并且一起分食。一开始他吃银龙鱼肉后，都要在人后疯狂呕吐。其中有一次差点露馅引起怀疑，回到圣殿后，他强迫自己一日三餐只吃银龙肉，吃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再度出席祷告，那位元老院下院的贵族，给他端上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真龙肉，他面不改色、笑着吃完了那盘龙肉——虽然回“家”后他还是对着始龙的骨架潸然泪下。

　　以上这些，十一世没打算让兰尼知道。

　　但兰尼夸完他后，又重新难过起来，摸着他的伤疤说：“好孩子，这些年你辛苦了。这些苦难不该有你来承受，是我的疏忽，其实宁可你当初放弃。”

　　十一世说：“我确实也曾想过退缩、逃离、放弃。但我始龙羽化前叮嘱我，一定要坚持到神历劫归来，请主神还我们龙族清白，让我们龙族重新自由自在地在星辰大海里遨游。”

　　兰尼心情很沉重，当初他一走了之实在不负责任。但他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他只好安慰十一世：“等我集齐戒指，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就算主神回不来了，你们也可以自由地活着。”

　　十一世闻言，沉默良久后。

　　兰尼以为自己刺激到他了，也沉默地给他顺鬃毛，想了很久才想了个说辞：“十一世，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十一世没奶喝，轻叹道：“我明白，因为始龙早就说过，只有命定之人才能留住你。”

　　兰尼愕然，本能好奇追问：“谁？”

　　“始龙也没有说，”十一世郁闷地一摆龙尾，拍碎虚幻的时空，将兰尼带出芥子空间，“走吧，去看看乌姆尔，我觉得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心了。其实他并非什么极渊怪物，他原本也是……”

　　兰尼还欲再度追问，但十一世说：“有些事应该由兰尼亲自问乌姆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