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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琴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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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久居天津卫的郭振鹭,燕大对于他而言总像是任意施展拳脚的高等学府,特别是在如此时期,也只有这样的一方土地,养着的一帮愣头少年,才能真正的做到为人民发声,做些真正的大事。
可也是这样一帮热血青年,成事的时候却总是顾不得自身,能成事也能败事。
就像是方才胡乱挤到他车门前的那个毛头小子,郭振鹭合眼,仍清楚回忆起那双染着血丝的红色眸子。
“你们这是踏着一二九的车辙做事!”毛头小子夹在郭振鹭和一个油头胖子之间,振臂疾呼。
“胡闹!”油头胖子撇了眼身边的宪兵,宪兵了然,三两人就把毛头小子架离。
“让您见笑了,这群暴徒总是这样。”油头胖子讪笑着,冲郭振鹭弯了弯腰。
郭振鹭神色不变,“经常如此?”
油头胖子愣神,连忙回话,“也不总是这样,这群暴徒…”
“别对孩子下狠手。”郭振鹭皱眉打断。
“是是是。”男人连连应是,抬手手掌向上往前伸了伸,“您请,党部的陆先生已经恭候长官多时了。”
郭振鹭回头,示意一旁一直垂首的吴城。
“你去看看小白。”
“是。”吴城面无表情的点头。
白筠连所在的科系是算来算去和他在德意志的专业总是有些挂钩,日常的生活又左右有着家里人的打点,他的小日子过得倒也是不好不坏。
在这个地界,过得安稳就不算坏。
白筠连抬头,依着松柏的枝干伸了个懒腰,方才冯清泉让他帮忙去图书馆借两本书,谁知他偏巧竟然在无数书的夹层里,找到了张恨水写的《啼笑因缘》,薄薄的册子上满是学生的手指印。
他掩嘴偷笑,这可是自己留着半寸胡子的古板父亲,百般阻挠的玩意,看来这图书馆是要多去。
白筠连翻开书页看得津津有味,随着剧情的推动眉头不自觉的锁紧。
“又在偷看些什么?”冷不丁头顶传来一个男声,白筠连身子一抖,抬头向上,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城叔,你怎么来了?”他顺手合上书册,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吴城。
“陪郭长官来趟党部。”
“郭振鹭?”白筠连一怔。
“嗯。”吴城微微点头,两腿分开,顺势坐下“吓成这样,你以为是谁?”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以为是清泉。”
“冯清泉?”
“是啊,他每次见我看这些书总是要念叨几句。”白筠连嘟嘴,扬了扬手里的册子,“城叔。”他想了想,探头问,“你有没有觉得冯清泉最近有些莫名其妙,总是…”
“总是什么?”吴城抬手拍了拍后者的肩头,“你才回来多久,别想那么多。”
“不是我想,你不觉得清泉…”白筠连皱着眉头,向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你不觉得清泉偏向红色?”
吴城愣神,顿了片刻,好笑的摇头,“你也不怕我和郭长官说?你可知道他这回来就是来抓这些人的。”
“那也是只抓坏人。”白筠连耸肩。
吴城看着男孩冷冷清清的眸子,不由的抿了抿嘴唇,不经意的岔开话题,“你说要去逛庙会的事我和长官说了。”
“哈?”白筠连眼睛一亮,“他怎么说?”
“他问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吴城微笑的看着男孩,内心叹了口气。
白筠连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嘴唇张张合合却没编出个由头。
“说什么呢?”两厢沉默间,郭振鹭的声音从临近处传来。
白筠连仰头,不自觉的咧开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郭振鹭含笑,指了指一旁匆匆起身的吴城,眼皮微抖,“我秘书可在这呢。”
男孩一愣,随即撇嘴,“那找到了,赶紧走别扰着我看书。”
“嘿。”郭振鹭挑眉,示意吴城,“你看看你家小侄子,好一阵歹一阵的。”
吴城垂眸微笑道,“长官现在去赴宴吗?”
郭振鹭收回眸子,看了眼手表,“嗯,时候也不早了。”
“那我开车送您。”
“不了。”郭振鹭垂下手,缓声道,“你今天早些回家吧,这些天辛苦你了。”
“那我打电话回处里,再给您派个人。”吴城飞快掩去眸底的神色。
郭振鹭摆手,眼睛直直的重又看向一旁垂头噘嘴的捧书男孩,嘴角上扬,“就让他送我去吧。”
“啊?”被点着名的白筠连愣神,飞快的抬头,想说什么又被郭振鹭打断。
“就这样定了,你先回吧。”
“是。”吴城颔首,余光扫了眼白筠连依旧欲言又止的神情,抿着嘴唇转身离开。
这边厢,白筠连看着郭振鹭背着手被风扬起的衣角,眉头动了动,终是没忍住。
“郭振鹭。”
“嗯?”郭振鹭含笑看他。
“我不会开车。”
“我知道啊。”
白筠连愣神,声音不自主的提高,“那你让我开车?”
“我会开就行了啊。”郭振鹭耸肩,自然的上前拉起白筠连,一手拍了拍后者身上的草屑。
“我自己来。”白筠连面颊泛红,低垂着眉眼,慌忙移开身子。
郭振鹭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好笑的摸了摸男孩微卷的发旋,“走吧。”
“好。”白筠连含糊接口。
那是冬春时分少见的阳光灿烂,却又全都打在二人身上,身后是一片青绿色的草坪,眼前又是一幅春光,黑色大衣,灰色西装,都是美好,都是画。
是夜,吴城扬着脖子看着何襄穹微微跳动的颈上的青筋,微微叹气。
“所以你也觉的他们两有问题。”
何襄穹哼声,懒懒的捏了捏怀里人的腰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可筠连好歹是我侄子。”吴城喃喃。
“你还是我媳妇呢。”何襄穹耸肩,有些无奈的用下巴摩擦着对法的额头,“你,我都管不了,我又怎么管的了他呢?”他顿了顿,矮身吻了吻吴城的眉心,“这世上的缘分连佛都参不破,何况你我。”
吴城愣神,随机叹气,“是啊,我们不过都是俗人。”
俗世之人,饮食男女,逃不过缘,倒不如沉溺,向死而生,反而快活。
月夜无星,清风无尘,得此良景,又何必纠结分分合合生死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