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入水化青萍》江藻濯锦

3、从前胜情小儿女

　　向洋是做IT的，毕业于D大计算机系，本科加上研究生一共7年，第3年里认识了咏絮，师大一个不怎么求上进的爱吃爱穿爱打扮娇滴滴的小女子。老家在农村的向洋一直把心思花在读书上，上了大学班里一共才7个女生，个个素面朝天，学习刻苦，老家的女子都勤劳肯干，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女子。咏絮初看长得一般，但是很耐看，皮肤细腻，五官清秀，又有几分会打扮。对着生人会一本正经装成熟，对着好朋友却又嗲得像个孩子，向洋的老乡和咏絮一个宿舍，给老乡送本计算机的书，看见咏絮冲着自己老乡发嗲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后来搞联谊见了两次面就不由自主地老往师大跑，再后来就给这个小女子牢牢地捏在手心里搓来揉去。这小女人成天懒洋洋地捧一本跟课业无关的书，找一个靠窗的地方晒着太阳。咏絮不喜欢动，但是却不肯让向洋安静：“向洋，我有点饿了，我想吃糖炒栗子。”“向洋，我要喝水。”“向洋，我闷得慌，你给我讲个笑话。”“向洋，我给蚊子咬了，你给我挠挠。”也不管有没有人就把脚伸到向洋腿上，白白的脚丫子上一颗蚊子咬的红包包，向洋手心都是烫的，一下一下轻轻挠着，告诉咏絮：“你的脚真好看。”说着沾了点口水涂在包包上，咏絮瞟了他一眼说：“向阳，你真脏。”但是眉眼间却是舒服的神情，向洋再笨也知道咏絮不是真的是嫌他脏，心里喜滋滋地挠着。咏絮虽然在学习上不上心，考试上却很认真，每到考前都十分发奋，居然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离散数学那一门，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但是咏絮跟老师套到不少题目，硬是靠背的居然考了75分，向洋白替她捏了一把汗。时间长了，向洋意识到咏絮其实很聪明，至少把考试处理得很好，也就不像个老妈子似的劝说咏絮好好学习了。再一想，咏絮也就是喜欢看看杂书，从来不热衷于上□□交友玩网游什么的，也不见她对其他男生发嗲，只是一味无厘头地指使自己，向洋越发喜欢这个懒洋洋的像只猫似的女孩。
　　到了大四下半学期，咏絮对向洋说：“我们以后就在N 市生活吧，这里生活节奏不像北京上海那么快，要不是因为你，我就回家乡去了，我爸爸妈妈都想我回去，在那边教研室给我找好工作了。”向洋愣了一下，隐约知道咏絮的大伯在她们家乡也小有权力，给咏絮找个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向洋不知道，咏絮的大伯没有孩子，咏絮是两房共有的孩子，家里人舍不得让她留在外地，不光工作找好了，连相亲对象都有了，是他大伯战友的儿子，工商局长的公子，在当地检察院工作。双方家长都满意得很，就等着咏絮毕业回家了。向洋想着有一天咏絮回家乡去了，跟自己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多少天都见不到一面，心里头猛地抽搐了一下，向突然意识到他们不能分开了，但是却面临着分开的危险。他一把抓着咏絮的手：“好的，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
　　一贯成绩优秀的向洋顺利争取到了一个本校保研的名额，咏絮就忙着找工作，外地师范生要留N市不太容易，首先户口就受限制，关键还要有关系。跑了好多招聘会，投了好多份简历，给面试机会的也是走过场，家里人也不支持，只有向洋默默地陪着到处跑，负责所有的后勤工作，看着咏絮到处碰壁，体重迅速下降，向洋忍不住对咏絮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研究生一毕业就去找你。”咏絮很坚决地说：“不，不回去。”向洋一阵难过，看着平时懒得跟猫似的咏絮，如今像只执着追求骨头的小狗似的拼命找工作却找不到，第一次感到自己一无背景二无关系的无力。晚上，向洋的老乡给向洋打了个电话：“你疯了吗？叫咏絮回家去，回去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她们家里人相亲结婚的人选都备下了，等你研究生毕业有多少变数啊？”热心的老乡枪子似的数落了向洋。向洋吓得跳了起来，赶紧给咏絮打了电话，结结巴巴地说“我不读研了，我找工作养活你，我们学计算机的好找工作的，你别回家去。”咏絮不紧不慢的：“向洋，你们D大研究生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保送的公费生你不上，自费的多少人想上上不了，你难道不想以后找个好工作让我过好日子吗？”“想的呢。”“我的工作你不用操心，我会找到工作的。”过了三个礼拜，咏絮还真的找到了工作，一家国有银行的支行，一个教科院的学生找到了银行的工作着实让很多人惊奇了一把，去体检的那天正是拍毕业照的那天，咏絮没去拍照又给了想留N市的同学们一点羡慕的谈资。但是怎么找到工作的，咏絮对谁都不讲，包括向洋。
　　咏絮工作，向洋读研，毕业进了一家世界500强的企业做研发，然后就是房价飞涨，咏絮当机立断要买房子，天天跟主张观望的向洋哭哭啼啼，咏絮的爹娘心疼女儿，把这些年的积蓄凑了30多万给女儿作首付，向洋的父亲早就去世，母亲能把他和姐姐培养出来已经实属不易，家里实在支持不了，咏絮也不计较，70万买了套装修不错的二手房，银行贷了40 万，简单装修了一下，年底就结婚了。向洋象征性地给了岳父岳母1万元的财礼钱，连拍结婚照的钱都没剩下，实在没钱给咏絮买钻戒首饰了，只能买了个小小的铂金戒指，咏絮却喜欢得很。向洋惭愧死了，自己工作才几个月，本想存些钱再买房，可咏絮不答应，只觉得既对不起咏絮，又对不起咏絮的父母，拿了老俩口30万积蓄不提，给1万块钱就娶了人家宝贝女儿。前几年咏絮家里的祖屋拆迁，咏絮的大伯用拆迁款和自己的积蓄在距离自己家不到300米的高档小区给咏絮买了一套140平方带车库的房子作嫁妆，大妈装修买电器的钱都准备好了，咏絮不肯回去，至今还空置在那里没有装修，老岳父的钱本来打算用来给女儿买辆好车，诸多计划生生给自己搅和了。向洋不得不想，咏絮要是回家乡去，还真是个让人羡慕的小富婆，有房有车有体面工作，能比别人少奋斗十几年。不像自己家里穷得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她现在只有一套100平方的二手房，还有银行40 万的贷款。向洋想得直想去撞墙。当初他还有些反感咏絮的大伯及父母给咏絮安排相亲对象，后来接触多了，发现咏絮家人并不嫌他穷，事事还是以咏絮高兴为中心，老岳父和他大伯知道他家的具体情况反倒高看他一眼，对他好得更贴心了些。现在想来辛苦不过父母心，咏絮的家人的安排还不是想让咏絮过得轻松自在。向洋越发觉得以后不管怎么对咏絮好都是应该的，是自己害得她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的，咏絮又是从小过着体面日子的人。
　　向洋对咏絮的好连从小把女儿往无法无天里惯的丈母娘也挑不出毛病，咏絮不干家务也就算了，回家就在床上躺着也就算了，向洋每天回家晚，还得去买菜，做好了饭，都得端到床边上，遇上咏絮白天受了客户的气心情不好，还得哄着一口一口的喂。可是只要咏絮乖乖地把饭吃下去向洋就很有成就感。但是咏絮嘴巴刁，从小跟着大伯饭店里混大的，老是吃两口就说：“向洋，你做的饭难吃死了，喂猪呢？给我煮点稀饭。”向洋只好自己把饭吃了，给咏絮煮稀饭。后来遛狗的时候认识了一位五星级饭店退休的厨师长老爷子，向洋经常守在老爷子活动的地方，像老爷子请教怎么烧家常菜，老爷子知道向洋有个娇生惯养的老婆倒是哈哈一笑，说看不出来小家伙你也怕老婆。着实传了几招，还给向洋留了电话，叫向洋搞不明白的时候随时给他打电话。咏絮渐渐地不挑饭菜的毛病了，有时候还喝第二碗汤。咏絮单位的大姐们都看不下去，说：“向洋，把这丫头休了，大姐给介绍一土财主的千金。”向洋总是乐呵呵的：“啊呀，谢谢大姐们。”向洋就是这样一个人，朴素善良，言语不多，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别人最大程度的信任。
　　如果时间的流水就这样平静无波该有多好，然而老天是会妒忌的。在幸福的云端上的咏絮掉了下来。向洋的好处，却还是那么真实而深刻地存在记忆里，时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