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
地铁空旷轨道处带来阴凉的风，吹起莫纯芝的齐肩黑发。
她一身灰色吊带背心，黑色热裤，黑色皮带系紧，腰部仍有余度。脚下踩着棕色马丁靴，胸前斜挎白包。
莫纯芝摘掉两只耳里的白色耳机塞入充电仓，稍微低头束起发丝，左手拉拽右手腕的黑色发圈缠绕，缠紧。
地铁到站，黑镜倒映的莫纯芝身材高挑，平直的肩、4a腰与纤细双腿，白的晃眼。
完全符合当下部分女生追求的骨感身材。
随手塞裤兜的手机振动，她掏出瞄眼来电人，点击接听：“怎么了倪茜？”
“你回平川了？”
“嗯，刚到。”地铁门缓缓展开，她拖着行李跨步踏入车厢。
“店里的事不管了啊？”
莫纯芝轻笑：“我每个月发那么多工资给店长是为的什么？”
“资本家的嘴脸…回来几天？”
“大概半个月吧。”信号时断时续，莫纯芝正想结束对话。
倪茜先一步：“行，晚上聚聚，我上班了啊。”
嘟……
电话挂断。
莫纯芝盯着结束通话返回主页的界面数秒，眉梢轻挑，这人，性子依旧风风火火。
地铁驶到第六站下。
炎热夏季，莫纯芝顶着刺眼光线，低头步行回到老城区的房子。
栋栋相交的筒子楼，墙面破旧泛黄，正值傍晚，夕阳余晖斜着晒楼侧面。
看起来摇摇欲坠毫无安全防护的环形楼梯。
中年妇女的叫骂声，小孩跑跑跳跳，大叫；锅铲碰撞，时不时穿插电视的配乐。
烟火之中的嘈杂喧闹。
莫纯芝仰望遮蔽云霞的那栋层楼高的筒子楼，捏着行李拉杆的手缩紧，一口气淤堵胸口里。“歘——”地一下，松掉了。
不仅是气，还有手。
手机响老半天，她抬手一看，接听：“您好，我马上出去，麻烦等两分钟。”
-
酒店房门有人敲响，莫纯芝裹着浴袍，趴猫眼瞧，卸掉防盗链条开门。
门外的人咋咋呼呼，嚷道：“破天气太热了，那么短的距离我骑辆小电车，满头的汗。”
是倪茜，一身的女士黑色工作装，边用手扇风边越过她径直进入。
“嗯哼，挺朴素啊。”莫纯芝瞧她打扮觉得稀罕，不禁打量：“哪个单位来的领导视察工作啊？”
“磕碜我呢？”倪茜举包作势砸她。
莫纯芝当即求饶：“公职人员使用暴力，小心我举报信寄到你单位啊。”
不是什么正经求饶，惹得倪茜直攥拳锤她。
两人胡闹一通，各自瘫倒沙发。
倪茜突发感慨道：“自从大学毕业，咱俩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聊聊天了…”
莫纯芝眯着眼思考，“三年还是四年？不知道，忘记了。”
倪茜睨她：“你也好意思说。”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倪茜回到父母定居的地方考公，幸运的通过笔试与面试。
周末双休，每日朝八晚六，中午休息三小时的悠闲度日。虽然工资少，但是有五险一金，更别提其他福利。
年岁渐长，逐渐明白“年少不知考公香”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父母期望的铁饭碗没法和莫纯芝这样的创业者相提并论。
倪茜眼神抱怨地看着她说：“你个没良心的……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还真不回来一趟。要不是刷到朋友圈，都不知道你回平川。”
“冤枉啊。”莫纯芝摆出一副无辜嘴脸，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那不是平常太忙没空回么。店里一堆事等着我去干，还得兼职当化妆师，没看我瘦那么多吗？”
莫纯芝一毕业，投身与她会计专业毫不相干的美容行业，非常刻苦的学习关于化妆的技术、包括美甲一类深受女性欢迎的技能。
女人的钱确实好赚，因为她们舍得花钱。
莫纯芝学了半年多出师，开始跟着工作室接单。化妆师不赚多少，上门美甲倒是存了些钱。
当学徒分不到多少，因为有大学期间奶茶店兼职的经验，她自创柠檬茶一类的饮品，托人做小程序，拜托朋友圈宣传。
由开始的无人问津到休息日必爆单的盛况，她生出开一家自创饮品店的念头。
大学四年未曾回过一次的平川，毕业后第二年，莫纯芝回来了。
卖掉那套筒子楼，在礼南开了一家以手打柠檬茶为主的奶茶店。
因为开店，分身乏术的莫纯芝向工作室提出辞职。可带她的师父给她留条后路，以兼职名头继续待工作室。
工作室人手不够，莫纯芝就得顶上。
“你这么包着我看不出来你身材怎样，要不让我试试？”倪茜眼中闪烁蠢蠢欲动的光芒，五指虚空拢了拢。
莫纯芝冷哼着收紧腰带，傲娇回答：“你想都别想。”
倪茜收笑，“不闹了，赶紧收拾化个妆，晚点带你去吃大餐。”
“去哪？”
“给大老板接风洗尘～”
莫纯芝哼了哼，忍不住笑：“德性。”
-
泠香阁是平川一家有名的特色菜馆，包含各地特色菜系，开业至今已有四十八年。
菜品分量多，价格公道，以前大人们聚餐宴请几乎都是这里。
称得上童年记忆。
“这可是全平川最好的饭店。”倪茜搂住她臂弯，两人姿势亲密地跟随咨客。
“得了吧你，唬外地人还好说，你舞我面前是不是当我傻？”
倪茜笑嘻嘻道：“哎呀，我这个月入三千五每天笑哈哈的人，能请你搓一顿还挑剔？”
“少来。”她们进包厢前散开，连着坐，莫纯芝手指虚点她，微笑脸：“听付音说，你用公积金买的房？”
倪茜试图以傻笑蒙混过关，“公积金贷款，你也可以的。”
“可别，我是个三无。”
“啊，对了。”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其实今天是想和你介绍个人来着……”
“你男人？”莫纯芝头一次从倪茜脸上看到害羞的表情，看得津津有味。
“一会你就知道了。”最后关头，倪茜夺回主动权，卖关子到揭开神秘面纱为止。
倪茜提前点好菜，吩咐服务员慢点上菜。
服务员带动包间大门，热气涌入布满冷空气的包间，交杂至消弭不见。
所有喧嚣隔绝门外。
等菜间隙，两人沉默地刷着手机。
统一利用下班时间处理公事，莫纯芝事情少，替店长拿几个小主意，有关“入秋的第一杯奶茶”活动策划。
事毕，返回会话，逐条回复堆积许久的老同学叙旧，无聊便翻翻朋友圈。
距离飞机落地平川，她的第一条朋友圈是躲藏云层的机翼与软绵云朵的风景图。
配文：「PC.」
已过去六个多小时。
评论底齐刷刷评鼓掌表情挟带欢迎字样，标准的好像团建。
她的眼睛逡巡众多点赞与评论，始终找不到想找的人，莫纯芝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轻缓两下敲门声，随着倪茜一声“进”，咨客领着两名身高相近的男性走入包间。
莫纯芝抬眼，瞳孔微缩。须臾，她掩饰般地站起身故作迎接姿态，情绪瞬间收敛换上笑容：“好久不见，付泽。”
直接忽略掉他后边的人。
付泽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进门便牵住倪茜不放，语含调侃：“好久不见了阿芝？你和简游是不是也很久没见……”
他闭了嘴，倪茜掐的。
莫纯芝向来不是不吭声任由别人取笑的主，她刻意忽略付泽身后的灼热目光，反击道：“你俩演的哪出？是我爱上妹妹的朋友？还是我和闺蜜的哥哥在一起了？”
付泽和付音是龙凤胎。
莫纯芝与龙凤胎兄妹是高中以及大学同学，加上大学同寝室的倪茜。
莫纯芝当初没看出这俩有苗头，如今倒是凑成一对，稀奇。
“先吃饭，吃饭！”倪茜发话，各自坐下。
倪茜被好朋友和男朋友两人包围，望着仍旧站着的简游，举棋不定。
她为难地看了一眼莫纯芝，“芝啊…”
付泽对此修罗场倒是乐见其成，笑呵呵问：“简哥，打算坐哪里？”
莫纯芝抬头打量他，身高腿长，体型比之少年时期，健硕两倍不止。
那道清瘦身影逐渐变成成熟青年的体格。
简游并非莫纯芝喜欢的清爽长相，长久晒太阳的古铜肤色，不算黑，又跟白搭不上边。
双眼皮，鼻梁似有座山峰挺立。嘴唇薄，适合接吻的那种薄。
剑眉星目，糙中有细。
但遮臀的花衬衫、黑长裤，黑短的寸头。这身装扮，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马尔代夫。
“坐哪都行。”
“坐我这吧。”
两人默契开口，视线交汇。
沉默着再没有下文。
小两口面面相觑。
简游瞧了她一眼，那冷淡的劲头，仿佛与她不熟的冷淡。他拉开付泽身边的凳子，故意与她作对一般：“坐这里。”
莫纯芝神色自若，移开视线：“随便你。”
这顿饭吃得倪茜胆战心惊，旧情人见面没有争吵、更没有扯着对方衣领互翻旧账，宛如暴风雨前的平静，不知那场汹涌潮水何时会来。
挂电话后，倪茜联系付泽，提议晚上与莫纯芝吃顿饭，他说会带个朋友，她没多想。
谁知来的人是莫纯芝曾经的初恋情人。
大学时期，倪茜目睹两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别扭样。曾一度不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为什么不直接干脆的了断，各自寻觅新生活。
那时，付音说：“你知道寄生藤吗？那是一种营寄生的植物，它的寄生不易被人发现，而是在地下深入其它植物的根或茎，吸取营养而生活。这两个人就是相互汲取养分的寄生藤，但凡分开就是伤筋动骨，你死我活。”
倪茜目瞪口呆，说大家才几岁，何至于此。
付音向她言明：“茜茜，他们的事没那么简单，不是一句分手就能决定的。你别理纯芝，她作起来只有简游受得住。”
饭桌推杯换盏，八卦齐飞。
从高中那个看起来书呆子实则偷偷谈了三年地下恋情的班长结婚后婚内出轨被曝光，再到曾经的班主任不幸患癌。
你来我往的交换各自的生活情况，简游偶尔淡声搭腔，大部分时间始终保持一言不发。
直到谈及伴侣一事，莫纯芝说自己有对象，他的目光倏地冷然朝她投射。
小情侣忙着追问真假，只有简游，唇线绷紧，似乎在忍耐着。
须臾，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真替那个男人感到可怜。”
融洽氛围顷刻消散。
桌面反扣的手机一直在响。
吃好饭，莫纯芝拎起包，起身捏着手机说：“我回个电话。”
推开门，将那几句压根算不着窃窃私语的谈论听个干净——
付泽：“简游，芝芝不会被你气跑了吧？”
倪茜：“……你闭嘴。”
对话声止步合并的门缝隙。
走廊热气弥漫，湿汗顷刻间浸湿额际，低绑的马尾发丝刺挠脖颈，一阵发痒。
莫纯芝挠了两下，重新解开头发，极细的发圈似乎不堪重负，倏然崩断。
她气恼地扔掉黑色发圈。
正中垃圾桶。
身后响起一道冷嘲热讽的男声：“二十好几的人，拿发圈撒什么气。”
莫纯芝侧目：“你出来干什么？”
“抽烟。”简游举起手指间夹的香烟，摇手朝她示意，径直越过她。
莫纯芝望着他背影，唇部微动，默念：3…2…
“1”堵在嘴边。
简游回头，状若无意地问：“刚刚你说有男朋友了？”
莫纯芝心想，估计快憋死他了。
“有了。”她忍笑，嘴里答得爽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比我大几岁，北方人。有钱，为人大方。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喝多会打人。”
原本听到前面的具体描述简游信以为真，听到最后一句，他冷笑出声。
简游手里捏的那支烟，拇指和食指轻轻转动烟嘴，另只手摁住打火机，摁了松，松了摁，打火机嗒嗒响。
廊道每间包厢外有服务员守着，大家目不斜视，耳朵不自觉竖起。
人是八卦之源，瞧热闹是偏执的爱好。
他低着头，垂眼不知思索什么。
半晌，简游将烟叼进嘴里，转身头也不回：“哦，那关老子屁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