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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争君「修改版1」 ...

  •   红木檀椅,精雕巧文,然落于江久梨眸中,却仍未脱凡物之陋。

      凡物皆为昼生夜亡,亦或昼亡夜生属,少有于其人眼中昼夜生者。故其少有观者,亦懒视之。

      其人着衣耗时两刻,然仅着盛衣,发未曾束。高落于上座,其叩手伏桌闲敲半息缓缓道:“可有半个时辰?”

      精灵鬼立踏半步,拱手低眉:“回告殿下,自姐姐离去,已又蒸了两回了。”

      公主喜香,故殿内常有香燃。久梨厌浓香,殿内便换了冷香。然其又好露,故而殿内加置香露,以盈满室。其香闻之,清神醒脑,如酷暑饮凉,微雪覆面。

      一盘香露约莫一刻,便要或续或换。

      其人闻言眉眼微蹙,淡道:“膳食可已备着了?”

      “尚未。”精灵鬼微顿,“殿下的意思是……”

      其人并未再语,只缓缓起身,振袖掸衣,慢行至殿外。仆从即随,一路曲折萦纡,及至外殿廊下不足一射之地方止。

      殿顶脊兽并列,一字排之。空之朗朗,隐有薄雾如滴墨入水,迅逸无踪。然痕迹虽淡,却并非无踪可寻。

      其人久望,若有所思一唤:“尊上。”

      “嗯?”

      “那脊兽……”其人声渐低,“某怎么,总觉那窥视之眸……颇为熟悉?”

      “熟悉?窥视?”魔神阖眸轻寐,闻之轻笑呓语,“暗中觊觎者,只多不少。蝇营狗苟,无需在意。”

      “只多不少?”其复道,“蝇营狗苟?”

      “然也。”魔神赫然冷笑,“人类,怕——也晚了!”

      “怕?”其人声之更冷,“孤乃天命,天下之物,当惧孤。”

      言罢,其目落于殿堂,垂闻诸人语。

      ·

      “依本宫言,太后娘娘当真是对咱们公主疼惜得要紧。”贵妃白氏素手抚玉簪,腕上碧镯清透如水,脉脉流质。其眉目婉转,笑盈满目,“晓得咱们公主这近日里晦气缠身,人都险些要给折腾去了,便紧着嬷嬷来提醒咱们公主,要她快些与那神佛叨叨此事,好能转运则个。”

      “嬷嬷,你说本宫这话,对否?”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老嬷一丝不苟,稳妥应对,“国师亦常与太后娘娘道,举头三尺皆神明;凡人间事,神明皆知。是以这才善得善,恶得恶;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如八公主这般生来便有些不幸的,更是应得多加侍奉神佛,好以消了那命中业障,方能平平安安,神佛喜佑。”

      贵妃闻言,娇媚一笑:“命里的业障?嬷嬷不亏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这话说的可真是妙极。苍天有眼,自是绝不会让那些个欺世盗名宵小长久。国师大人亦果名不虚传。”
      言罢,少顿片刻,其又面露深思之色缓缓道:“怨不得太后娘娘与陛下都这般的敬重国师大人,想来本宫前些时日,果真是冲撞了国师大人。”

      贵妃言罢,随即幽幽长长一太息,似娇似媚,引人遐思翩翩,边想无际。
      真是好一番惑人之姿。

      此话老嬷未接,只一派端正肃穆、垂首啜饮盏中碧色。片刻,茶饮罢了,其随盏落案声沉道:“这八公主怎得还未过来?倘若当真是病重不得起身,也该当是令老身前去探望才是。怎能令老身这般在此坐等,劳动公主尊体?倘若公主因此病重,岂非老身之过?”

      “嬷嬷莫要着心急。殿下的性子,您当也是晓得。便是当真病重,若是听问太后娘娘召见,那也定是要亲自下来谒见不可。”掌事温言浅笑,“还望嬷嬷再请耐心一二,稍后片刻。”
      言罢,其又轻手为老嬷看了一盏新茶。

      老嬷见此,倒是未再言语,只那白贵妃又道。

      “说来咱们公主这次,也不晓得究竟是如何了,竟是连阿姊的人也不愿见。以致阿姊日日夜夜与那坤宁殿内唉声叹气,实在叫本宫都瞧不过——哎呀,水秀姑姑倒是莫要误会,也非阿姊事忙,连那亲眼来瞧瞧咱们公主的空隙都无。”贵妃掩唇含笑,“只如今七皇子那处也不知为何忽然魇了东西,也有些离不得人罢了。”

      贵妃此言乍然一听,倒贴心贴意的紧,少不得让那缺心眼儿的会以为这是个甚么好血亲,一番感动涕然。然则此言实为挑拨离间之非常。
      若那原本的八公主在此,闻得此言,定是要委屈至极,恨不欲生。

      大昭八公主,江氏久梨。虽因其诞生之日不顺,被枉以灾星之名。然其乃帝后二人唯一嫡女,加之又有自胎生之症,反倒更招帝后二人疼宠。

      尽管太后死了心眼去,偏是觉得这八公主的降世之音,便是那大昭南地灾厄之报示警——否则二者怎会同时抵达圣听?
      但这仍不妨帝后二人无端恩宠偏爱,其虽未曾及笄,封号却已早有;府邸之事,更是早在筹备。

      大昭例律,诸皇子成年即可得赐封号府邸,迁出后宫。然皇女则非出降不可,否然永无分封及其府邸。
      是以这新野公主、江氏久梨之偏宠,其真乃是大昭有史以来的独一无二。

      而此般往日备受偏宠之主,又哪一个,能是忍受被人置于次位之人?

      必不能有忍。

      ·

      茶又将饮见底,老嬷再度开口:“这半日的功夫啊,可真是一打眼儿便就过去了。老身便是再能等,也该念着些需老身回去伺候的贵人。今且老身还是回去,先与贵人将此事道个明白才好。”

      这老嬷故意未言太后尊号,只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贵人,暗中施压。

      “嬷嬷……”掌事自然听得这弦外之意,只她抬首细观那老嬷眉目,仍是犹豫迟疑道,“嬷嬷不若暂且再等上一等?若是这过了午时,殿下仍未赶来,您这再走倒也不迟。”

      “水秀姑姑好意,老身倒是心领了。”老嬷冷声道,“还望水秀姑姑先去将殿下这些时日里誊抄的那些经文拿来,老身先将此物送去与贵人,随后再来等殿下谒见也不迟。”

      这话当真无礼至极。然此时鸣銮殿内,诸人皆是焦头烂额经文一事,并无注意此言有何不妥。到是那白贵妃,轻嗤一笑。

      掌事诸人等这般拖来拖去,原就是为能浑水摸鱼去此事。
      莫说江久梨来此幻境内,除却那夜微澜之名,半字也无多一笔。便是那八公主本尊,其也常三日断两日的糊弄老太后。

      那老太后,虽整日里如防贼人般紧盯八公主——不提其将人提至眼前亲看,便是那今日礼佛做奉,明日抄经告神的琐碎之事,也总不得消停。
      甚还妄想着,径直要将人送入苦庙内做那姑子。

      此事,也还得亏皇后白氏,其本就忧心不能日夜仔细看护,乍闻此言,更是忧心这小女若是不在眼前,定会被人磋磨至死,故而硬不肯松口。
      因而,白氏自是又惹得太后一番怒斥。

      为为其女谋生,白氏绞尽脑汁,终以一场哭与盛元帝“我儿生来命苦,便得帝后为父为母又如何”的苦肉计,得胜。

      而其帝亦绞尽脑汁,终得一折中之法,与太后帝后二人皆不远处,寻了个殿台,特特赐予这八公主入住,方才了结此事。
      为示其恩宠,帝又亲题殿名“鸣銮”,以昭帝心。

      殿内诸人,皆由白氏一手亲教,特以为八公主所备。是以其皆为八公主先。而其佛经誊写之事,亦有专人代为摹笔抄之。

      本如此周全行备,自不当惧太后抽检。然人难算过天,意外总难料。

      “谒见……”其人轻笑,神色漠然;背手琢磨,若有所思,“其言佛经……孤似有所印象。”

      灵台上,魔神阖眸嗤笑:“还想什么?不正是前两日,你随手烧去的那些?”

      “烧?”其讶然而语,“前些时日,确实烧了不少无用心烦之物。”
      言罢,其又似不解喃喃:“经文抄罢了,便应当烧之,以告神佛。这规矩,不向来如此?”

      “嗤——”魔神笑之,懒再应答。

      而其身后,已闻其自语之人,慌忙一伏跪,口中告罪讨饶道:“殿下恕罪!皆是奴婢之错,是我等未能及时发现此事,这才让殿下无意毁了那些经文!如今害得殿下不能与太后娘娘交差,我等罪该万死!奴婢等亦甘愿受罚!”

      一地仆从皆相跪,口中低呼“甘愿受罚”之语,令其侧目。

      “果真精灵鬼。”其人抬手轻点第一人笑骂,随即又缓声道,“既是本宫烧去的东西,又何故推诿旁人?难孤皇祖母,仅因孤之无心举,便要打杀夺了孤之性命不可?”

      “殿下言重!”
      仆尚未起身,旋又无声跪之轻呼:“殿下言重!”

      “既无性命之忧,孤又何须不敢认?”其人眸中漠然一片,“且起罢,随孤一同进去,瞧瞧这是何方神佛。”
      其人言之,已背手踱步入殿,唯留一语。
      “竟敢须孤——来谒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争君「修改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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