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炼狱归来》安和雅

2、第二章

　　清晨，子英从睡梦中醒来，盯着明亮的灯泡足足五分钟，才开始不紧不慢的洗漱，他现在还没能完全适应自己回到过去。

　　擦去玻璃上的雾气，因为天还没亮，玻璃上清晰的反射出他的样子，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瘦弱、苍白。

　　子英拿出一把剪刀，照着玻璃上的影子开始剪头发，伴随着“咔嚓咔嚓”声，子英的五官完全显露了出来。

　　子英的五官长得很精致，皮肤也很白，但他实在太瘦，两颊都有些凹陷，再好的五官放在这样的脸上，也显不出优势来。

　　“妈!”刺耳的女高音划破了清晨的寂静，有人叫骂了几声，翻个身又继续打起了呼噜。

　　石大勇家，他的女儿瘫坐在地上，嘴唇发抖：“妈？妈!这是怎么了？”

　　石丽娜昨天没有看到有人来接她，也没多想，干脆就和朋友们去酒吧疯了一夜。本想今天早上静悄悄的溜回房间，没想到一打开门就差点把魂给吓飞。

　　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虐杀，石丽娜虽然认一群在帮派里混的“大哥”，也听说过道上处置叛徒的手段，可她妈这情况完全比道上的报复都还要狠!

　　“谁干的？”石丽娜咬牙切齿的问。

　　石大勇抬起眼皮：“不晓得，警察昨天调查了几个小时都没线索。”

　　“那群吃干饭的警察有个屁用!他们什么时候起过作用？”见爸爸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石丽娜就来气，自己婆娘被杀了怎么就这幅鬼样子了？也不说积极去抓凶手？

　　“好了，你今天还要上课，收拾一下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呸!要你送!还上个锤子课，老娘不把这个龟儿子抓到就不姓石!”

　　石丽娜是个暴脾气，在惊吓过后迅速转换成愤怒，要知道她可自认自己城中村的“扛把子”，居然有人敢杀她妈？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她必须要报这个愁!

　　甩上房门，石丽娜气冲冲的就走了，她可信不过警局，她打算去请自己“大哥”帮忙。这样的事警察是半点作用也没有的，必须要让道上的人来才行。

　　子英站在楼梯口，看着石丽娜远去的背影，仔细回想才记起那是谁，他才从那个地方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好些人和事都有些忘记了。

　　走进阔别已久的学校，子英看着眼前围住自己的几个学生，都是老熟人啊。

　　“喲!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班的扫把星吗？”

　　“哎，你们看他居然剪了头发耶，这剪的像不像路边的野狗啊？”

　　“我看看，哟，还真是，丑人多作怪，剪什么头发啊？要我说他就该把脸换了!”

　　“还是这幅死样子，看着就来气!”

　　“怎么把他分到我们班了？真晦气。”

　　“就是!他不会把霉运传给我吧？”

　　无视他们的嘲讽的话，子英绕过他们进了教室。几个人见子英居然敢无视自己，顿时就恼怒了，伸手想要揪住子英。

　　此时早自习的铃声响起，班主任踩着皮鞋踏进教室：“安静!整栋楼就听见你们的声音!”

　　看见子英还傻愣愣的站在他面前，一股火起冒起：“林子英!你干嘛呢？还不去坐下？等着我扶你是不是？”

　　班主任推了子英一把，走到讲台上：“快点把课本翻开，早读开始了！你们都浪费两分钟了!人一天有几个两分钟可以浪费？啊？”

　　子英慢慢朝剩下的那个座位走去，没办法这么久他早就忘了自己高中坐哪个位置了，能想起班级都很不错了。

　　这位置在最角落，紧挨着教室的垃圾桶，左右都没有人，明晃晃的坠在班级最后。就像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多出了一个角。

　　很明显，这是特殊位置，留给他这个特殊人的。座位上有一层薄灰，子英用书包底扫过，瞬间就干净了许多。

　　坐下正打算把书包塞进课桌，突然闻到一股恶臭，低头一看，课桌里塞满了各种垃圾，有些吃剩的水果和方便面已经腐烂了，污水顺着课桌流下，在地上滴了一小滩褐色的污渍。

　　“干嘛呢？还想不想学了？这么半天都不把书拿出来？想当少爷回家当去!”班主任又在讲台上咆哮了。

　　子英淡定的把书包背在椅背上，取出课本翻阅起来。他的前座颇为好奇，怎么子英今天不先清理课桌了？

　　早自习下课铃一响，班主任拿起自己的保温杯会办公室了，班级里立刻就活跃起来。廖西带着两个弟兄朝子英走来，子英前座立刻收拾东西跑到朋友座位边上，朝子英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

　　廖西一脚踹上子英的课桌：“你小子今天挺嚣张啊，进教室都不知道打报告，谁允许你进来的？”

　　子英抬头看向他，回忆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记忆里对他的印象少的可怜，大多是欺负自己，但也仅限于言语上的羞辱，肢体冲突没有过，或许是忘了？毕竟欺负过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也记不太清了。

　　见子英不说话，还一副走神的模样，廖西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一拳打在子英的课桌上：“你小子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要干嘛？”

　　“干嘛？给你长长教训!来教室居然敢不扫卫生？你想害我们班得不得流动红旗吗？”

　　一听流动红旗，班里的同学议论纷纷，都开始指责子英。

　　“太没有责任感了！”

　　“就是!怎么和怎么邋遢的人一个班啊？”

　　“我们累死累活的打扫，人家倒好，跟太爷一样，什么都不干!”

　　子英直视廖西：“这些垃圾不是我的。”

　　廖西身后的圆寸头开口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在你座位上，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子英依然平静：“是谁的自己知道，反正不是我的。”

　　“不管是谁的，你今天都要扫干净。”

　　子英直勾勾的看着廖西，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形状犹如杏核，瞳仁也很大，不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长睫毛。但他的瞳仁比常人要黑些，眼白部分又过于清澈，放在婴儿脸上，人们会觉得天真单纯，十分纯真可爱。可子英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这么黑白分明的透过过长的刘海看着人，脸上又没有半分表情，只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廖西喉结动了动，他感觉这小子今天有点不太对劲，给他一种看僵尸片的毛骨悚然感。凭着直觉，他想今天还是算了，反正这小子又跑不了，过几天再伙同朋友们随便找个茬，再收拾这小子好了。

　　还没等廖西说出那句“算了”，就听见子英开口了：“也就是说，这些垃圾是你们扔的，但要我打扫干净，是吗？”

　　声音毫无起伏，廖西察觉的那种古怪感更浓了，这小子怎么说话和机器人似的，他该不会是被父母的接连死亡弄得精神失常了吧？

　　圆寸头不耐烦了：“是又怎么样？还不快点！要请你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廖西也记不太清晰了。他只觉得有一只手锢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无法动弹，接着有一只手强硬的打开了他的牙关，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口腔，一股恶臭冲鼻，好像是垃圾。

　　廖西本能的想要吐出嘴里的东西，但他被按在原地跑不动，还有一只手不断的给他嘴里塞东西进去。他快要窒息了，那只手见他一直不咽下去，堵在他的嘴上，强迫他吞咽，实在受不了了，他还不想死，只能硬生生的把堵在喉咙口的东西哽下去。

　　“呕”本来一直在看热闹的同学恶心坏了，见到子英今天居然敢反抗了，他们本来还以为他会被廖西他们狠狠的收拾一顿，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这样发展。太恶心了！居然让人吃腐烂的垃圾！

　　见廖西已经吃了三分之一，子英这才放过他。一松手廖西就跌坐在地上，不断干呕，面皮涨红，眼睛瞪得快要脱框，眼底布满了血丝。

　　子英接着朝圆寸头走去，圆寸头在子英逼廖西吃垃圾时就被吓傻了，干瞪着眼看子英朝着他步步接近。他想跑，跑的快快的，立刻就跑出教室，离这个疯子越远越好。可偏偏他的脚却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他的腿也像是被灌满了水泥，一步也动弹不了。

　　他走近了！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还有三步！两步！不不不！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他的手抬起来了！

　　圆寸头的额头沁出了汗，在子英的手刚刚抬起来时，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子英面前：“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马上就给大哥你收拾干净！”

　　圆寸头看过很多不识时务的人，最后都会死的很快，他自认还算有些小聪明，在这种明显敌强我弱的状况下，自己当然要识时务了。快速跑去把子英的课桌扶起来，把里面的垃圾全部倒出来，来不及跑去找抹布了，干脆脱下自己的外套就给擦了起来。

　　眼见着自己的同伴已经狗腿的忙活上了，另一个留着中分样式头型的见子英的头朝自己转过来，立刻也小跑过去，拿起扫把和簸箕打扫起来。

　　还没等他们打扫干净，上课铃响了。第一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是个面容严肃的老太太，私底下一群学生都叫她“北海神尼”。

　　“北海神尼”刚刚跨进教室门，就看见教室里乱糟糟的，学生们几乎都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干什么？还想不想学了？不想学就滚出去！真不知道你们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坐在教室里浪费父母的钱！”

　　看别的学生都陆陆续续的回座位了，就最后面的“放弃区”还是没动，“北海神尼”的眉毛一皱就想发火。圆寸头和他的伙伴立马解释：“老师，廖西身体突然不舒服，你看这吐了一地。我们马上就收拾好，把他送医务室去。”

　　八中不是什么重点学校，里面收的学生很杂，一大半都是外来务工的农民工子女。这群孩子的学习成绩可想而知，而高二三班，更是其中成绩最烂的班级，其实老师们也都不想管他们，反正这群学生的未来几乎都是一眼望到头的。

　　“就你们事最多！赶快去！看着就烦！”老师极度不耐，她无所谓这群学生有几个上不上她的课，身体有没有生病，反正课堂上没人吵闹就好。

　　把子英的课桌擦干净了后，圆寸头恭敬的把子英请回座位，然后和同伴架起廖西就朝医务室跑去。

　　平静的翻开课本，子英完全看不出刚刚逼人吃垃圾的样子，而这也让不断偷偷打量他的同学们怕的不行。同时也在思索子英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强硬的和廖西对着干？

　　无视那些打探的目光，子英开始自己复习，没办法，“北海神尼”完全就是照着书念，根本没有好好教课，听她讲课，还不如自己学习来的效果好。

　　什么时候都要懂知识，这是他过去活了两百多年的经验。被飓风卷到异世，他在惶恐过后就是狂喜，以为自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是命定的主角，完全没有去了解异世的情况，就在未知的世界里横冲直撞，最后落个被人抽筋剥骨、炼为鬼仆的下场。这个教训他刻骨铭心，发誓再也不会将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

　　无论是重生到如今的世界，还是上辈子被练做鬼仆的世界，都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就只能沦为别人的炮灰，子英是再也不想被莫名其妙的卷进旁人的风波里做炮灰了。

　　不知是不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他的记忆现在很好，对知识点的理解也比前世的十六岁好得多。

　　而此刻的校医室，廖西坐在椅子上，抱着垃圾桶呕吐的十分艰难，东西已经进入胃里了，他又不会催吐，只能硬生生的干呕。平日里自诩硬汉的小伙子，现在眼泪“滴答滴答”地落，既是身体的难受，也有觉得自尊心受挫的羞恼。

　　圆寸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算是背叛朋友的，给廖西倒了一杯白水：“喝点水吧，漱漱口也好。”

　　一巴掌打翻水杯，搪瓷杯落在地上，廖西恶狠狠的咬牙：“这个兔崽子，老子饶不了他！”

　　“你想干嘛？他现在可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老子管他正不正常呢！他就一个人，还能翻了天吗？”

　　“你要跟会长他们说吗？”

　　“这可怪不到我头上，是那小子自己找死！”廖西现在恨极了子英，必须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不然自己今后都没脸再来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