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病弱反派谈恋爱》鸦破寒山

4、第 4 章

　　温綮从未如此感到过上天待她不薄，反派耶，命运居然把有力量的人送到了她这里，而且还是强大却无知的，世界的新生者。

　　他就是一个火种，整个世界就是为他而准备的干柴。
　　世界就是为了被他点燃而存在的。

　　她目不转睛看着少年，如同妄图挑战恶龙的勇者，掀翻天地的人神，流出几分火焰的热意和叛逆，即便她如今的身份不为人知。

　　但对面的少年一脸茫然。

　　面对刚刚踏入的陌生世界，他无措和拒绝，对一切东西保持应有的警惕，但是温綮是第一个给予他善意而不是从他那里拿走什么的人，他如同小兽，下意识地对她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所以少年还是对她轻轻展开了一个带着尖尖虎牙和浅浅梨涡的笑。

　　温綮揉了揉他顺滑微卷的黑发，掌心撸下去，部分碎发又重新翘起来，温綮不管它，用指腹摩挲了下少年细白的脖颈，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名字呢？”

　　少年微张了张唇，想了想，下意识把“苏衡”两字咽了回去，纯良地摇了摇头。
　　谁知道温綮一下笑了，她说：那你以后就叫温庭。

　　第一次给反派起名字的感觉有些新奇，温綮盯着少年，就好像在看一个因她而生的造物，在这个世界突然多了与她产生联系的一部分。

　　“滴——” 在她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冗长尖锐的陌生警鸣声，“剧情严重脱轨！剧情严重脱轨！ooc警告！ooc警告！”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沉入了黑暗，水雾的模糊紧接着覆盖了她的意识，温綮用力扯了一下少年的衣角企图站稳脚跟，却下一秒在少年担忧的眼神中倒在了他怀里。

　　“你怎么没有按照脑中的剧情走下去？你违背了角色的规则行动！再这样下去，你的寿命会随着ooc的程度加深而减少，最终会失去好不容易重来的一次生命。”

　　无数浅蓝色的代码相互缠绕，幽灵似的在温綮周围来回怨念地闪烁着，她没有理会那道愤怒的指责，抬着头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应该是另外辟出的一道空间，像是幽默喜剧里单独开出的第三世界，演员内心独白时才存在的一道“白幕”。
　　这样空旷、没有回音的空间，不禁让人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人一旦远离世俗，不免会感到与人类世界脱轨的孤独不安，若非那个机械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无疑是极具威慑力的。

　　“你听见没有？为什么不回应我！你不想活了吗？你填不上这个剧情就要死，我也得死！大家一起都不用活了，还有你救的那个小子，咱们一个也别想活呜呜呜呜！”

　　那个机械音好似比人类还丰沛的情感终于达到了高潮，尾音甚至带了哭腔。

　　面对一声不吭的温綮，它在失控的音量中找回了一点清醒和理智。机械性的卡顿一下，过后，系统说话的态度慢慢地和缓下来，似乎意识到了对面这个女孩并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一块又硬又难啃的骨头。

　　它原本是作家助手下属的一个小系统，专门负责修正作家们创造出的世界的一些小小细节，填充作家笔下的一部分理想模型，使其变得更加真实，更加生动。
　　但是一次意外发生了，它的几个小说世界里的npc有了自毁倾向，也许是小说剧情本身太过不合理，即使是小说世界自然孕育的npc也无法顺利地走完剧情，也许是系统使用修改器次数过多，导致这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出了差错，有了裂痕。

　　结果就是，npc消失，剧情混乱不堪，世界线发生了极大偏差。为了弥补错误，也是将功补过，系统必须要找到替代的填充物，代替原本存在的人物走完剧情，顺利完成世界线。

　　所以它费尽心机地从现实世界捕捉到了温綮死亡的灵魂波动，并把她投放到了书中世界，完成剧情任务，因为能量消耗太多，在沉睡之前还特地给这个人类留下了阉割过的剧情，期待她不点自通，举一反三。

　　结果睁眼一看，世界线一点没动，反派和宿主倒是混到一起去了。
　　系统绝望地发出了尖叫，那就是温綮刚刚听见的警报声。

　　温綮问道：“所以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填充物？”

　　系统慢吞吞地回答道：“也不全是，你本来就是投射在这些世界线中的灵魂模型，也可以说这些npc实际上都是你在小说世界中的影子，我是等了很久才总算等到你的死亡的。”

　　温綮道：“哦，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那，那倒也不用。”系统琢磨了下她的语气，没有感谢的真挚，不大对味的微妙感激发了它的求生欲。

　　“我是不会按照剧情行事的。没得商量。” 温綮坚决地放出了这句不带一点余地的话。
　　“那你就会死！”系统拟人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可置信，“你真的会死的，填不上剧情，这个世界就会崩溃。”

　　温綮笑得开心极了，“死就死咯。”
　　完蛋的又不止她一个，对吧。

　　既然这个漏洞这么重要，对于系统也是非补不可，就不应该让她来填补这场荒谬不经的闹剧。她好不容易逃离了一点剧情的桎梏，有了自己的计划和道路，现在却被告知只能按照剧情充当一只傀儡人偶，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死了算了。

　　她笃定系统只能妥协，给她恐吓是收不到效果的，为了双方利益，不想一亡俱亡就只能妥协。

　　系统的声音在脑子里以一种左右混响的方式来回控诉：
　　“你真的想过了吗？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跟你讲！”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也帮不了你！到时候世界线垮了你必死无疑！”
　　…

　　温綮听得头痛，整个身体的精神状态也跟着一起混乱起来，在这个空间里呆久了难免生出烦躁和警惕，此刻这种情绪扩大到了极致，她努力仰头，把整个肺部打开，吸气，然后吐出一口淡灰色的愁意来。

　　温綮垂头出神，视线在视野范围内的两端来回逡巡着，有些空茫，而系统咬咬牙不再说话，似乎想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关她禁闭，让她服软。

　　这个空间似乎真的就这么安静下来，说不清安静了多久，系统再次咬着手帕委委屈屈地出声了，“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求求你稍微走一走世界线的主线，剩下的细枝末节我会努力帮你填补好的。”

　　“但是你尽量！还是走一走剧情啊。”系统无力地补充道，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好嘞。”温綮嘴角勾起了一道细细的，甜蜜的弧度。

　　而另一边的少年已经急得开始转圈圈，他眼睁睁看着温綮在他面前消失了，却没有半分力量阻挡一切发生，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暗了下来，下一秒就要用尖锐的指甲撕开小臂放血。

　　“你在干嘛？” 少年的耳后吹来一阵热气，是温綮？他凶恶的眼睛一下变得水汪汪的，像只突然看到离家主人的小狗。

　　扭过头，果然看到了杏眼桃腮的少女，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的雪白小臂。

　　他瘦得如同一只偶。

　　少年想开口问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才能问清楚这一切，他只是专注地盯着温綮，等待她给他一点什么，无论是句子还是词，专注得近乎像供奉一尊神。

　　温綮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又轻轻地拍了拍松软的发顶，“没事的。”

　　三个字而已，少年的心却一下子定了。

　　没事就好，只要虚惊一场，她的安全就比什么都重要一点。

　　要是此刻有人问少年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姑娘，他一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像出壳的雏鸟一样觉得温綮好，因为他第一个就见到了她，所以就很好。

　　“温庭。” 温綮慢慢地，有一些生涩地从口中吐出来两个字，

　　“温庭。” 她越来越熟练了，几次过后，这两个字变得连贯而流畅，唤起来犹如张翅欲飞的雀儿，温庭晃晃脑袋，示意自己有在听，

　　“温庭，你去上学吧。”

　　温綮看着墙壁旁边堆叠成山的书，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孩，露出了嫉妒的名为恶魔的笑容。

　　上学？那是什么？能吃吗？少年脑袋里冒出一串环环相扣的问号，但是他乖巧地，假装理解一切词汇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他会为了今天这个草率的举动付出什么代价。

　　窝在温綮脑海里的系统蔫蔫的没有讲话，远在系统之上，书中的一些墨迹突然发着光漂浮起来，先是在空中乱飞了一阵，后来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变换字形、笔画，构成了崭新的落笔。

　　“咳咳，注意听讲，老师刚才说到，成书于战国时期至汉代初期，与《易经》《黄帝内经》并称为上古三大奇书的是什么？” 一群初中生所在的教室里，一脸严肃的中年老师举着粉笔敲了敲黑板，
　　“《山海经》包含着关于上古地理、历史、神话、天文、动物、植物、医学、宗教以及人类学、民族学、海洋学和科技史等方面的诸多内容，是一部上古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里面的内容多而杂，有很多都是真实记载的。”

　　“老师，那里面的一些奇珍异兽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面对这样天真的问询，老师怜惜童心，只笑道：“或许只是还没发现，毕竟它们都有名字嘛，名字，是最短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