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狼》等闲花草

5、第五章

　　大批动物的集体奔袭带起一阵不小的烟尘，当下之急是赶紧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刃需要疗伤。

　　趴在地上的林陌不仅清的感受到动物奔袭的动静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身子底下的土地也开始了剧烈的颤动。

　　由大地深处的一股力量咆哮着向地表冲袭而来，带着势必要将这天地倒置一翻的决绝。

　　即使趴着都能感受到这股无法抗拒的翻天覆地的力量。林陌神色复杂的看着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小狼，此时刃连呼吸都开始逐渐虚弱。

　　身下的大地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让林陌感到一丝丝地眩晕，而且前方奔腾的兽群离自己越来越近。

　　咬咬牙，不想带着刃被兽群踩成泥。

　　强忍着自己浑身上下连带着骨头缝里的刺痛，托起自己酸痛无力的短胳膊短腿。再一次紧了紧自己拥在怀里的毛茸茸的小崽子。

　　毕竟只是拥有着人类孩童将近六岁的身体，无论是从体质还是体力上都无法与成年人相匹配，现在用劲过度，更是雪上加霜，林陌不敢奢望让自己以一个人类的身躯跑过即将碾压而来的兽群。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作为人的躯体，可以带来更为灵活的操控能力，也是他更为熟练的操控方式。

　　小林陌再一次觉得，自己需要力量的加持，他猛地抬了一下头，然后一头扎进了怀中的毛茸茸里，深吸一口气。

　　他能说自己不害怕吗，但是此时别无他法，他必须得找到解决的办法，此时，出于情理还是内心深处隐隐传来的情感，他都要刃全须全尾的活下去。

　　看着自己身旁的树，林陌紧紧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幼年时那双大而圆的眼睛此时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都隐隐的泛着水光，显得湿漉漉的。

　　林陌爬到了树根地下，一鼓作气，攀上了较低处的那根树杈。

　　试着让这只小狼也紧紧地扒在自己身上。

　　不远处的兽群，转眼之间呼啸而来。带起的草根和滚滚烟尘铺天盖地袭来。

　　林陌看到最开头的是一群有角的四蹄动物。仿佛是一群角马在打头

　　险之又险，在第一只角马那长而尖利的角即将刮到自己时，林陌收回去了自己悬在下方的左脚。
　　紧张刺激之下，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匀，身下的这棵树突然间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

　　急于逃命的野生动物群向来都是横冲直撞的，所过之处统统都被夷为平地，眼下这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眼看就是要不保。

　　这下林陌是真的慌了，放眼望去，视野之内，都是没命向前奔逃的兽潮，树上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躲避地点，此时的地动加上兽群的不断冲击，一旦这棵树倒塌，他们俩转眼之间就会连骨头都被踩成灰。

　　林陌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不怕自己死，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刃死。

　　脚下的兽群越来越狂躁，越来越凶猛，就算是在兽群中，只要有哪一个动物没有跟上前面的速度，就会瞬间被身后的浪潮涌过，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没有多余的思考机会了，大家都在朝着一个方向逃命，最可行的办法就是跟着动物们一起跑了！

　　跑！

　　林陌使劲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狠劲地撕咬让他的唇瓣瞬间涌出鲜血。

　　就是靠着这种短暂强烈的痛感，林陌强迫自己冷静并强行提起一股力气。

　　瞧准一个即将从自己脚下奔腾而过的角马，林陌心一狠，眼一闭，重心下移，跳了上去。

　　巨大的惯性差点将林陌甩飞出去，索性他在第一时间抓住了那只角马粗壮的角。

　　然而为了抵消惯性，林陌还是不可避免的遭受了几处强烈的碰撞，白嫩细腻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瞬间染上了一片青紫。

　　咬牙忍住疼痛带来的惊呼，他和刃此时是挂在角马的身侧的，这个位置极其危险。

　　身下这只角马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挂在了自己背上，而且还有来自捕食者的气息，更是惊慌不已，不停的甩动身躯，尝试着将身后碍事的一串甩下去。

　　林陌此时正在努力往那只角马的背上爬去，在刚才那一连串剧烈的碰撞中，自己的这条胳膊首当其冲，并伴随着一阵错位的响动和剧痛，此时根本就使不上力，林陌知道，这是脱臼了，即使这只角马剧烈的身体扭动让他稳固住自身的难度大大增加，他也丝毫不敢放手。

　　幸运的是一大批动物的迁徙，留给每只动物的活动空间都十分小，那只角马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把背上的林陌他们甩下去——如果他不想被身后的同伴碾过去的话。

　　角马极为愤怒的甩了几下头，终究还是逃命要紧，在还是发现根本无法甩脱身上的东西后，这只角马只能更为愤懑的埋头向前奔跑。

　　林陌和那只倒霉的角马此时勉强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

　　感受到角马不再那么激烈的抗拒后，林陌抓紧了这个机会，努力地收紧自己抓着角的胳膊，强烈到让人几乎昏厥的疼痛一阵阵地冲击着林陌的神经，喉咙中溢出压抑不住的痛呼。

　　六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量啊！林陌此时痛恨不已自己这一身虚弱的躯壳，回想起当时面对鬣狗时，同样年幼的刃都能够将自己保护在身后，林陌心中更酸涩了。

　　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连固定住自己和刃都这么艰难，他甚至无法安稳的救下刃。

　　由于过于使力，他目眦欲裂，眼睛里都迸出红血丝，泪水从林陌的眼角滑落，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不甘心。

　　自己上辈子还是个人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唯唯诺诺地活着，悄无声息的死去，他甚至都不在意自己是否活着。

　　没想到上天给了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可是自己珍惜了吗？也没有，他从来都没有觉得活着有什么好，空荡荡的来世间走一遭，无牵无挂，离开也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林陌心中，对世界从来都没有什么归属感。

　　可是这一次，他第一次有了不甘心，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会非常的不甘心！他那一点点不甘心就是自他生来而言，头次有人这样毫无顾忌又执著的向他抛出连接彼岸的救援绳索，即使他还麻木地置之不顾，对方还是在执著抛递……

　　他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他有些紧张，从小缺乏被善待的经历，他害怕对方抛递绳索的次数太多然后觉得自己在白白浪费情感于是弃他而去……

　　他想，起码在他决定是否要捡起这根绳索之前，他想能在岸边一直看着对方，他想做点什么留住对方的身影，起码他先微微弯个腰……

　　可是，在他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表示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身后凭空出现一张血盆大口，他连提醒、救援都做不到！

　　他不甘心！当人的时候，毫无所成；变成了狼，迷茫不前；危难当头却又是当人化解了一难，然而讽刺的事……六岁孩童的体格，他连在冥冥之中握住那根绳索的力量都没有！

　　如果、如果此时他是成年人的躯壳，那么他多多少少还有可以一拼的机会，然而现在……老天爷玩弄我！林陌只能在心中无限悲凉地愤恨。

　　眼角的泪流下得越来越多，稚嫩的掌心由于发狠般的使劲早已被那粗糙的角磨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如此戏弄人！额角的青筋也一根根地暴起，林陌的心中憋着一股气，硬是含着一口血，险些咬碎一口牙，同那口气较着劲。

　　终于，他的另一只脚跨过了这只强壮的角马，他带着虚弱的狼崽子暂时逃脱了被践踏成泥的危险。

　　气喘吁吁地趴伏在角马的背上，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左右两只延伸出来的角，将卷毛狼小心翼翼的安放在自己和角马之间的安全位置上。

　　此时的林陌才终于放心的喘完了那口气了。

　　浑身犹如刚从水中被捞起来似的，冷汗岑岑，从大脑深处传来的脱力和剧痛感犹如潮汐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冲蚀着林陌的每一条神经，每一块肌肉。

　　林陌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以及迷离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剧痛无法抗拒的袭来，明明周围的环境嘈杂不已，可是此时他的耳朵却仿佛被捂了起来，周身的声音显得沉闷又遥远。

　　他也随着这片识海中波涛汹涌的水面起起伏伏，最终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沉入了海底，陷入黑暗。

　　……

　　晕过去的林陌没有听到从整个兽群后方传来的凄厉的吼叫，没有看到身下这片土地的移动，没有看到身后自兽群奔跑而来的方向有着另一片大草原，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一样，穿过重重白雾，缓缓向脚下这片土地靠拢，沉闷的碰撞声响起，而另一片大陆上的动物也在奔跑，越过那处拼接在一起的界限，飞奔而来。

　　当然，晕过去的林陌，更没有看见身下刃那震惊、茫然以及深处更为复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