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女》老赢

16、第 16 章

　　祸斗努力挺拔的身姿，在宫赋的沉默中逐渐弯曲下来。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又要失望了。
　　明明已经很努力的修炼，但就总是不能好好的维持人形。这样怎么可以保护她呢？这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世了，他想赶到她身边保护她，陪伴她，而不是做她的累赘。
　　“大人！”
　　祸斗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一个不察，宫赋竟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警惕心这样差，五感这样迟钝。就算让你去了，你自己能放心吗？”
　　祸斗看着宫赋皱眉，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
　　“平时让你修炼，你总是不能好好静下心来。现在难过有什么用！”
　　宫赋坐在石潭边，对着月亮自斟自酌。
　　“大人，我知道自己资质愚钝又不够勤勉。可是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世了，您就让我去陪着她吧。即使拼尽我的修为，我也会护着她的！”
　　祸斗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也不再勉强，干脆双手撑地，四肢着地蹲坐下来。见宫赋不理自己，还伸出一只手在屁股后面使劲挠了一会。只听“扑扑”的声音，原来这青年男子挠过的地方，竟然还长出了一只黑亮的尾巴。
　　“你这个样子去了，不拖累她已经是好的了，怎么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她？若真的有她需要你保护的那一天，即使你拼尽性命，散尽修为，也终是白费力气罢了。”
　　宫赋伸出手去抚摸男子的头，只是这里哪还有刚才那个身姿矫健，相貌俊朗的青年？
　　宫赋白皙修长的手指正一下下抚摸着一条皮毛油亮，水光溜滑的黑毛大狗。因为被宫赋顺了毛，大狗一边欢快的摇尾巴，一边伸着舌头嘶嘶哈哈的蹭着宫赋的手。
　　“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当年她临走的时候就把你们托付给我，若是我连你们都护不住，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她。”
　　宫赋对着月亮又喝了一杯。大狗听见宫赋叹息着的呢喃，颇为不服气的冲着宫赋大叫几声。
　　“呵，你现在知道告她的状了？难道当初不是你们俩个合伙一起逃跑的吗？不然以她的那点能耐，能逃出这里吗？是你自己笨。修为不够，脑子转的也不够快。”
　　宫赋看这大黑狗不服气的站起来，在原地转着圈的叫嚷着，自己也气笑了。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真不如她。她虽然能力修为不及你，但是至少够果断。你也别不服气，不然明明是你们俩个一起合谋要逃跑，最后为什么只有她自己跑了，只剩下你还被困在这里？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吗？就连你，都是她设计的一环。必要时，当断则断。”
　　大黑狗听了宫赋的话，整只狗都不好了。尾巴也不摇了，“啪”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好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
　　宫赋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傻样子，也有点不忍心。伸伸手想拍拍他的头，大黑狗也耷拉着耳朵，低着头，哼哼唧唧的靠在宫赋身边。
　　“好了好了，不委屈了。咱们就是太善良了，总是被她欺负。等她回来，我帮你告状。”
　　宫赋揉着大黑狗的脑袋，耐心的哄着他。谁知道他竟然忘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回来！”
　　宫赋愤怒的站起身，冷峻的面庞再不复刚才的慈善。只见他背手站立在石潭之上，目光冷硬如刀的盯着前面的黑狗。
　　“我一定要去找她！”
　　只见刚才的大黑狗又变成了一个俊朗的男青年。他的手里握着一枚红线穿着的钱币。不是别的，就是十二曾经亲手绑在宫赋腕间的那一枚。
　　刚才宫赋提起紫瞳背弃自己，独自逃走的时候突然启发了他。如果自己也背叛宫赋，那么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于是他趁着宫赋不注意，抢走了这枚钱币。
　　“您答应放我走，我就把这个还给您！”
　　憨厚正直的大黑狗竟然还学会了讲条件威胁人，宫赋简直气他不知死活。
　　“和我讲条件？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祸斗都没来得及逃跑，也没看清宫赋是如何来到自己身边的，就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上。刚才还丰神俊朗的男青年，瞬间又变成疼的嗷嗷直叫，摇尾乞怜的大黑狗了。
　　“这个样子还想去她身边？趁早死心吧。若你真的到了她身边，非但不能帮她，反而还要拖累她护着你。”
　　宫赋蹲在地上，捡起那枚红绳穿好的钱币。虽然失而复得，但是到底不再是十二当日给他系在手腕上的样子了。
　　宫赋看着掌心里的钱币，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日十二笑容灿烂的给他系绳子的样子。再看看缩在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祸斗。宫赋气的都想扒了他的皮。
　　祸斗终于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里了，他又刚刚偷袭宫赋失败，心灰意冷的躺在地上放赖。宫赋生气他也不躲，干脆就化了原型躺在地上。
　　宫赋气不行，可是祸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还真的不能把他怎么着。况且这又是她托付给自己的，他怎么样都要把他看护好。
　　宫赋正无可奈何，谁知道手中的钱币突然震颤起来，微微的鸣动甚至惊醒了装睡的祸斗。
　　只见他的大耳朵突然竖立起来，眼睛瞪的溜圆，梗着脖子去看宫赋。一人一狗的对视中，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祸斗立刻兴奋的站起来，扑向宫赋。
　　“宫赋！”
　　十二开心的蹭到宫赋面前，但是她却和朝她飞奔而来的狗东西抱了个满怀。
　　“呀！狗东西，你也来了呀！”
　　十二好久不见他，也十分开心。蹲在地上去揉他的狗头，大黑狗也躺在地上，朝十二露出肚皮。一副任君蹂躏的样子。
　　“一边去。”
　　宫赋站在一边，用脚尖踢踢躺在地上撒欢的祸斗。只见祸斗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宫赋把握着钱币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咳了一下。眼睛却是满含警告的看着祸斗，祸斗看见钱币，也明白了宫赋的意思——再不离开，下次不带你来。
　　于是祸斗在地上打个滚，翻身蹲坐起来。也不走远，就蹲在十二脚边。谁知他突然看见了十二身后的紫瞳。
　　祸斗张开大嘴，咆哮着就朝紫瞳扑过去了。十二担心紫瞳，赶紧回身想要拉住这狗东西。却被宫赋一把拽住了。
　　“无事。他不伤人的。”
　　十二听到身后的狗叫，转身再去看时，只见狗东西已经老老实实蹲坐在地上看着紫瞳。紫瞳长得小巧玲珑，狗东西这样蹲坐下来，正好可以和紫瞳平视。
　　十二见这狗东西老老实实的蹲坐在紫瞳面前，一点也没了刚才那个疯狂的样子。紫瞳也不害怕，小手一会揉揉狗耳朵，一会摸摸狗头。十二见他们玩的好，也放下心来。
　　“宫赋！”
　　十二开心的仰着脸再去看面前的宫赋。她今天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八次，总是找个各种理由把身边的人都支走。终于找到这个机会单独来到花园里，谁知道紫瞳还是悄悄跟了自己。刚才要不是狗东西突然扑过去，她还以为这里只有她自己呢。
　　但是这点意外带来的惊吓，根本不能和她此时的喜悦相提并论。她避开众人，悄悄来到水边，就是为了试试能不能将宫赋唤过来。顺便问问他，是不是因为他自己是个水系的妖怪，只有在水源丰沛的地方才能长久的停留。
　　“十二无事吗？”
　　起初钱币震颤的时候，宫赋便知道这是十二在呼唤自己，刚才他还很担心十二又遇到了危险。只是刚才过来时，听到十二欢快的声音，又看清了她脸上愉悦的笑容。他才终于稳下心来，紧接着。他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着，快乐着。
　　“我无事！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宫赋。”
　　宫赋看着十二越来越明媚的脸庞，这段时间，她应该过的很欢喜吧。
　　“十二有何事要问我？”
　　宫赋见到十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柔软起来。
　　“宫赋，你是不是个水系的妖怪？上次你说不能长久的停留在这里，我仔细的分析了我们几次见面的场景，好像只有上次没有水。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能自如的穿行。”
　　宫赋看着十二一脸的期待，她认真说话的样子，已经越来越像从前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快回来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身边的人都支开，就为了见宫赋一面，好仔细的问清楚。怎么样，宫赋，我说的对吗？”
　　宫赋还是那样柔柔的笑着不说话，十二见宫赋不说话，眉毛一点点皱起来。宫赋终于还是不舍得。
　　“十二，我不是妖怪，我不能长久的停留在这里，是因为在我的家乡，还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我来守护。”
　　宫赋看着十二一脸的兴奋期待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迷茫。宫赋多想直接就告诉她一切，可是他不能。现在这短暂的快乐时光，是她应得的，也是他欠她的。
　　“十二，我该走了。只是走之前，有件事想麻烦你。”
　　十二已经褪去了刚才的兴奋和激动，虽然怔怔的不太开心，但是听到宫赋有事想要自己帮忙，还是开心的扬起笑脸。
　　“十二能再帮我把这个戴起来吗？”
　　宫赋在十二面前伸出手，张开手心，露出里面那枚红绳穿好的钱币。
　　“嗯。”
　　十二看见宫赋拿出的是这个，刚才闷闷的情绪突然就好了。是呀，宫赋还一直这样珍惜她送给他的信物。宫赋不是不想来陪自己，只是不能。
　　十二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也闷闷的。但还是非常仔细的给宫赋系好，这次还比上次多打了2个结。她怕松掉了就丢了。这次不就是突然掉下来了吗？还好被宫赋及时发现了。
　　这边宫赋和十二都分外不舍，因为即将的离别，他们两个都沉默下来。可是不远处的祸斗和紫瞳，却还在吵吵嚷嚷。
　　“紫瞳，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扔下我自己逃跑呢！”
　　祸斗还是刚才的狗样子，他和紫瞳一起蹲坐在湖边，一直上窜下跳没个平静时刻的盘龙湖，今夜不知为何却出奇的安静。
　　清澈平静的湖面在洒满了银白色的月光，此刻的盘龙湖，柔美而娴静。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你看看你自己，我都走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精进都没有！居然连个人形都维持不了？”
　　紫瞳也是怒其不争，恨恨的去拍祸斗的狗头。
　　“我也不想呀！我真的很努力的在修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也不长进。”
　　祸斗看见自己的老朋友也在嫌弃自己，十分委屈。
　　“虽然我天分不好，但是我也能保护她的。就像那只臭老鼠，如果我在她身边，怎么可能让那只臭老鼠近她的身！”
　　祸斗颇为不忿的说起了前几天的那只旱魃。紫瞳也很是触动。
　　“这样不是办法，我虽然平时可以陪在她身边，但是一旦她出府，我就不能保证一定跟着她了。尤其是如果周饶世子带她出去，我更是无法靠近了。”
　　祸斗听说紫瞳也没有办法一直陪在十二身边，激动的站了起来。
　　“依我看，你暂时不要着急来到她身边，想个办法混到世子身边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这样一来，出去有你，进来有我。她的身边总有我们中的一个陪着，这样才是最保险的。”
　　紫瞳坐在湖边，一脸的凝重，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
　　祸斗听了她的想法也觉得很赞同，只是又突然泄气的趴在地上，大脑袋枕在他的两只交叉叠放的前蹄上。
　　“办法好是好，可是大人根本不放我出来。”
　　紫瞳看见好友这副模样，也突然觉得很丧气。他这个样子，放在世子身边，很快就能被问干净底细了。估计等不到妖帝苏醒那一天，他就被人算计了。
　　“祸斗，我们要走了。”
　　十二已经给宫赋重新系好了绳子，宫赋克制着没有伸出手去点上十二的脸。
　　离开肃慎的十二，越来明媚，她的五官在生辰那一日大变了模样以后，也越来越明朗起来。现在她微微笑起来时，嘴角上会露出两颗可爱的梨涡。
　　宫赋看着十二的笑脸，终于是叹息的转来脸。沉声去叫趴在湖边的祸斗。
　　祸斗无精打采的站起来，看了紫瞳一眼就慢腾腾的转身去找宫赋。看到这边，他也不直接乖乖的去宫赋身边，反而耍赖一般去蹭十二的腿。
　　祸斗心里知道，这次回去，他除非修为突飞猛进，否则是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今天自己造反抢了宫赋的东西，回去可能还要挨罚。既然如此，那索性放开胆子，趁着在十二面前，他多讨点便宜再说。
　　“原来你叫祸斗呀。”
　　十二因为要和宫赋告别，也很不是滋味。刚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她蹲下来去揉祸斗的大脑袋，只是现在的她相比刚才，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宫赋说他的家乡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他来守护，那么以后，她是不是不能随便呼唤宫赋了。
　　宫赋发现十二和祸斗此刻的情绪都很低迷，也没有强硬的叫起祸斗随自己一起离开。而是抬头去看十二身后的紫瞳。
　　紫瞳知道宫赋发现了自己，也没有躲避。在她眼里，宫赋还赶不上祸斗。祸斗虽然修为差了些，总是指望不上他。但是至少他对十二的心是真的，可是眼前这位大人呢？
　　紫瞳看不上他，小小的紫瞳傲娇的扬起脸庞，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甚至还轻蔑的朝宫赋哼了一声。
　　宫赋微微失笑，也不和她理论。瞬间，紫瞳的眼睛就睁大了。只听见宫赋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紫瞳去看十二和祸斗，发现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于是知道这是宫赋在对她自己说话。
　　“你既然已经来到她的身边，那么我也就不再带你回去。你既然和她自小一起长大，那么想来你也知道她执着的是什么。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倘若真的有那天倾地覆的一天，你一定记得替我拉住她。”
　　紫瞳看着宫赋，心里眼里都是不屑。只是谁让自己没本事，打不过人家。于是也值得勉强点点头。
　　“你放心，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不会让她替你去送死。”
　　宫赋听见紫瞳的回答，也放下心来。
　　“祸斗我先带他回去，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帮不上你们，反而添乱。待我再调教他些时日，若是真的能有所进益，我便让他过来。就按你刚才的想法，把他安排过去吧。”
　　紫瞳看着宫赋，还是点点头。这样却是个好办法，他虽然有能力，但是他也不能长久的离开肃慎，至少妖帝苏醒前，他必须守在肃慎。
　　宫赋把这几件事和紫瞳交代清楚，便走到十二面前，也蹲下身来。他拍拍祸斗的狗头，十二看见他蹲下来，也抬头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