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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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成绩还可以，因为那个时候，计算都很简单。”封砚又抽出草稿纸，上面有歪歪扭扭的函数图，还有一片一片重叠的计算过程，里面画着无数个想要高亮显示的圆圈和五角星，看上去他真的有在认真做题，“但自从过程复杂起来以后，我就没法处理这么多信息了。”
“……”
封砚重新总结说：“从初中开始，我就没再跟上教学进度，很多难题确实做不出来，不理解的模块直接放弃。要说怠慢学习的话——我承认，太麻烦了，肯定怠慢了。”
林代真忽然伸手搭住封砚的大腿。
封砚一颤：“？”
决心全身心去相信他的林代真已经动容：“好辛苦。”
封砚客气地抬手：“都说我不努力了，所以没你辛苦。”
林代真知道学习必定要辛苦，但她从没经历过封砚这样的辛苦，也从没想到过还有这样的辛苦，觉得自己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个微小尘埃，持续动容：“不，你是真的辛苦。”
封砚俯头看林代真的手。
她立刻把手缩回去：“不好意思。”
张帆杰想拍桌大笑，然而怕自己再这么干会伤透了天真的林代真，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封兄好口才，说得差点连我都信了。”
李超旦又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封砚指着看好戏的两个后桌，继续对林代真解释：“一般人理解不了，不过我觉得你或许能明白。”
她点头：“我会试着理解的……”
“你也别太当回事。”封砚笑道，“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学渣而已。你也别觉得我很特别，像我这样的人世上有千千万，只不过他们早就应试体制淘汰了，所以你见不到他们读普高——我能读上高中，全靠家庭背景强悍，实属幸运至极。”
张帆杰见他演到这份上，把笔记本扔在他头上：“你有学上就幸运？那你还考个屁的金盛高中！矫情！你再矫情试试！”
封砚去拜托李超旦：“麻烦你把他拖走一下，一会儿就行。”
“行，你们慢聊。”李超旦勒住张帆杰的脖子，把他从座位上拔起来，“我们去上厕所。”
等他们走后，林代真表示：“但你在其余领域的成就是真的，我相信在那些方面，你练得很努力。”
“这个怎么说呢？”封砚抿了一下嘴，抬眼看天花板，“因为学习学不下去，摸鱼就会特别带劲。”
“……”果然是摸鱼摸出来的吗？
“好了，这就是我全部的底细。”封砚收回目光，略微转变姿势，进入下一个话题，“现在该我来问你了。”
“嗯。”林代真正襟危坐。
“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她这副严肃的表情，封砚又露出笑意，略微压低声音，“就是想知道——你明明没有学习天赋，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
“啊。”她没料到是这样的问题。
封砚怕她不明白，缓缓把视线挪向窗外，特意补充解释：“是这样的。我见过很多智力超群的天才，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理解所有问题。你不是天才，你的学习资质很普通，根据我的观察，你其实和我一样，只是在学习中煎熬。”
“……”她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
“不同人之间有巨大的智力鸿沟，到了目前这个阶段，每个人努力的人都到了潜能的极限，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你的成绩也不会再产生进步。你早就达到了上限，前方的强者永远是强者，是你永远比不上的。这一点，我觉得你知道。”
“……嗯，我知道。”她平静地承认。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拼命？你现在重复练习的题目只是机械劳动，已经对你的成绩没有任何帮助了。你在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让自己承受如此巨大的折磨，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代真抬眼看着他的侧脸。
封砚也看向她，郑重询问她：“你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光明未来吗？”
“……”
封砚真的很聪明，聪明到已经超越了高中生的认知局限。
他早已不满足于享受这个世界，而是想要探究这个世界——自己的行为，也在他的观察列表之中。
“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封砚把这件事告诉她，看上去是承蒙了她的恩惠，所以也想要帮助她，“我很冒犯，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林代真挪走视线，“不是不想回答，是因为我从没想过。”
“你明白我的问题吗？”
林代真想了一会儿再说：“我应该明白。”
封砚追问：“那么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吗？”
林代真答应：“好的，我之后会告诉你。”
封砚缓缓点头：“嗯。”
林代真陷入长久的沉默，换句话说，陷入长久的认真学习之中。
她知道封砚是在担心她。
从来没有人这样仔细地关心过她。
这却让她感觉很为难。
她思索得过于认真，封砚刚在课堂上抛出橡皮，她就伸手过去，用食指与中指夹住半空中的橡皮，再把橡皮扔回他的笔筒中。
“……”封砚感觉到一丝害怕。
似乎在谈心之后，林代真变得更不正常了。
就连张帆杰也察觉出了前桌女生头上阴云密布，趁着林代真去厕所的时候，他拽着封砚问究竟：“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可能有。”
“你对她干什么了？她看起来很不对劲啊？”
封砚说不出这股感觉：“我就问了她一个问题。”
“啥？”
封砚简略转述一遍，张帆杰立刻惊讶：“封兄你情商这么高，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普通人可能会当场绝交，”封砚顿了一下，“但我觉得她能理解。”
张帆杰尖叫：“理解个屁！你指望女人来理解男人什么！我都不能理解你到底想怎样！”
李超旦仰头望电风扇。
自从林代真来到这里，他们四人小组的氛围就变得很哲学。
“……”封砚似乎有所顿悟地点头，压低声音自言自语，“我到底哪来的自信？”
张帆杰抚掌应和：“对吧，你这种人就是太自信了。”
体育课上，林代真跟随队伍跑完两圈操场，就坐在主席台边的台阶上翻试卷。体育课可以自由活动，但为了保证运动量，不允许学生回到教室去。
林代真从不融入群体。
三节晚自习腾出了一节用来讲解习题，他们作业的时间还得从其他零零碎碎的时间中挤。林代真是个踏踏实实的产出者，自从在地理位置上跳出了学霸区，她就滋养了周围一群嗷嗷待哺的学民，内心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感觉时间更紧迫了几分。
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乱画示意图，她始终没能静下心去解题。一会儿之后，她心烦意乱地合上试卷——封砚果真把她荼毒得够深。
她坐在高处浏览操场全貌，开始回想自己十七年平平无奇的人生。
她并不觉得自己与别人不一样。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她比别人更加普通。
她是一棵在原地生长的植物，只要给予必要的光照和养分就能自己长大，不引人注目也不给人添麻烦，不知不觉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足球场上的一个学生射门失败，足球飞出球门上方，径直朝林代真飞过来。
“槽儿！快跑！”足球场的男生们发出惨叫。
林代真抬眼，判断出自己不在足球的射程中，求生欲转瞬即逝，无动于衷地保持思考的坐姿，任凭足球擦着她头顶飞过。
“靠——”足球场的男生们还在惨叫。
“嘭”的一声闷响从林代真背后传来。
她这才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往后看。
一个男生就坐在五个阶梯之上，右手挡在脸前，用掌心接住了足球。
被他这么一挡，足球在他手中轻微一弹，正好掉在林代真头上。
力道不轻不重，林代真的头被迫点了一下，双手接住滚进怀里的足球。
这人果然有毒。
“抱歉。”封砚眯眼露出笑意，但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没事。”她把球递过去。
这个多动的人能安静地在她身后坐这么久，还始终没有被她发现，真是极其难得。
确认没人受伤，操场上的男生们发出欢呼。封砚在欢呼声中起身，把足球举过头顶，抛回足球场的人群之中。
林代真询问：“手没事吧？”
“没事。”封砚抬起掌心给她看。
“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
林代真知道他是特意坐到这里来的，主动问起：“有事吗？”
“要么你还是别想了。”封砚走下五级台阶，蹲在林代真身边，比她高了一大截，“别太认真。”
林代真看着他的腰身，目光一路向上，掠过他结实的臂膀，仰视他利落的脖颈线条。她没再继续往上看他的脸，觉得他似乎在道歉，小声否认：“不，那是个好问题。”
“真的别认真。”封砚侧头看向另一边。
几个别班女生就坐在不远处偷看封砚，对上他的视线后，全都慌张又惊喜地对他招手。
封砚也对她们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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